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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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前去城主府，按照眠晓的意思，他们先去拜访重伤在床的左音尘。yousiwenxue
当今西洲左氏的宗主左霆已有两千余岁，除宗主之名外，他亦是西洲最繁华的城池——天澜城的城主。
以天澜城为据点，周边千余座大大小小的城郭，皆属于左氏名下，将天澜城牢牢拱卫在最中心。
左霆生有一儿一女，女儿是闻人策的母亲左明珠，早年嫁去了北洲的闻人氏。只是丈夫早逝，作为左霆的掌上明珠，她轻而易举带着闻人策回了天澜城。
儿子则在一次魔族入侵时丧生，左音尘是他的长子，也是他的独子。
传闻左音尘有一副悲悯众生的慈悲心肠，他心境澄明、品性高洁，还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眠晓不曾见过他，但听闻过他的事迹。
什么千里迢迢耗费百年修为只为圆一个孤女临死前的美梦，看不下去被魔性吞噬的村民自相残杀于是割肉喂食让他们恢复神智，为救被魔族挟持的人质甘愿自断一臂结果被不守信用……
听着像是冤大头，但总归令人敬佩。
路上眠晓好奇，偷偷传音给师兄，问他：“左音尘是什么样的人？”
左音尘与师兄年龄相当，做为同辈人中的佼佼者，他们理应认识，只是师兄好似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他。
巫覆回忆起千年前台上那个紧紧抿着嘴，眼神却倔强明亮的白衣青年，沉吟片刻，道：“是个君子。”
宁折不弯，但认死理。
“过刚易折，你不要学他。”他习以为常地嘱咐道。
闻人策可能怕眠晓反悔走掉，相当的信守承诺，一路上，他们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直至来到左音尘的院子，一个黄衣女子端着空掉的药碗从屋子里出来，和他们面对面碰上了。
黄衣女子扎着一束高马尾，眼神坚毅，是个极其英姿飒爽的小娘子。
她随意冲闻人策点了点头：“三哥！”随后，她的目光浅浅掠过相貌普通的黑衣青年，落在了眠晓身上。
这么多人，她谁也不看，偏偏只和眠晓大眼瞪小眼。
眠晓不明所以，却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乌发红唇桃花眼、娇滴滴的小姑娘、总是一副倨傲不爱理人的模样、很可爱很可爱……”
是三哥的心上人没错了！
左明珠的眼睛顿时弯起来，明艳的笑容令她周身的刚硬气息为之一散：“你就是百里眠晓？我是左明珠。一年前你把西洲极海搅得天昏地暗，我特意赶了过去，可惜等我到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这一次托三哥的福，我总算见到你了。”
也正是那一次，起死回生术被摊到众人眼皮子底下，让原先针对无上涯的人投鼠忌器，举动收敛了些。
不过更多的人仍是想要彻底拉下这个盘踞了南洲万年之久的超级大宗门，听说这位百里姑娘后来遇上的明里暗里的麻烦数不胜数。
但都被她一一解决了。
左明珠看了看闻人策，又看了看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听三哥经常说起你。”
眠晓一听：“呵。”
被人用这种拉郎配的眼神看着，眠晓沉着脸，眼看她冷冷一笑就要生气，屋里的左音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依然及时化解了这场危机。
“明珠，让客人进来。”不愧是及时雨。
陆宫早在他们在外边说话时就先一步进了屋。
进屋后他把这段时间跟在眠晓身边发生的事长话短说讲给左音尘听。
左音尘悠悠靠在枕头上，但是身体实在虚弱，不一会儿，他便手握成拳，举到嘴边连连咳嗽。
等外面的人一进来，他放下手，眼眸转过去，含笑看向众人。
闻人策走过去，依次为他介绍道：“这位是眠晓师妹，这位是青阳道友。”
左音尘颔首，冲他们微微一笑。病弱清隽的青年笑容仿若春风拂面，最是温柔醉人：“我如今卧病在床，不能相迎，还请见谅。”
说罢，转而对眠晓道：“百里姑娘，你要找不死族？”
眠晓瞬间对他产生好感，说话不爱弯弯绕绕，一来就直截了当的进入主题。
她连连点头。
左音尘笑了一下，道：“大概一个月前，天澜城大雨村十余户人家在一个夜里惨遭虐杀，次日清晨被发现，因场面过于骇然，似是魔族所为，村长立即上报城主府。
“府中派出一队人去查看，可一天过后，那队人迟迟不归。当时我不在府中，于是明珠带人去了大雨村，去了之后才发现他们惨遭不测。”
说到此处，他声音一顿，温柔地笑了笑：“我听说你大师兄很宠你，接下来的事有点残暴，你听不听得了？”
眠晓点头，她是有些娇气，可她杀过的妖魔多了去了，再血腥暴虐的场面也见识过了。
见她没有勉强之色，左音尘接着道：“村民们在生前被扭断手脚，开肠破肚。魔头将他们腹内的脏器摘除后，放进去魔族特有的噬血虫，那些噬血虫从内而外咬食村民的身体。修为低些的人是活活痛死的，修为较高的则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虫子一口一口吞食殆尽。至于府中派去的人，被吸食血肉与骨髓，仅余一张人皮。”
眠晓的脸蛋皱成一团，一想起密密麻麻的虫子，她就头皮发麻，连忙回头找师兄的身影。
巫覆走到她身边轻握住她的手，垂眸望着她，道：“莫怕。”
沉稳平静的声音，一下子将眠晓从恶心的情绪中带出来。
这时左明珠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后来我带人搜寻许久，把天澜城翻了个遍也没发现那魔头，他仿佛就此销声匿迹。”
“直到半个月前我回城的那天。”左音尘抬起茶盏，浅浅啜一口，“我接到明珠的信后立刻动身回城，抵达天澜城后就去了大雨村。随后那魔头就现身了，他修为很高，又因为是偷袭，将我打了个重伤。”
眠晓忍不住问：“那魔头呢？”
“也被我打伤，伤势比起我来只重不轻，我闻出他的血味，判定他是不死族。后来明珠闻声赶来，他便逃之夭夭。”
左音尘笑着看她：“之前听三弟说你在找不死族，方才就听陆宫说你已经找到了一个，怎么样，可有人复活？”
闲杂人等这么多，眠晓自然摇头说没有。
左音尘低垂着眼睫，叹了口气：“你大师兄他，是个令人敬佩的人。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我和他只在几次仙门大比上见过面，并不相熟。”
眠晓没想到还能听到师兄过往的事。
师兄从不和她说这些，被她缠得多了，只说过往如浮云。
眼下明明在说不死族，可眠晓想了想，还是顺着左音尘的话说：“仙门大比谁赢了？”
左音尘见她两眼放光，坐得端端正正，像是入门修炼时底下最乖巧的弟子，就等着他开口说话。他笑了笑，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自然是你大师兄。仙门大比他次次魁首，作为你大师兄的对手，我只能屈居第二，好在他也不是回回都参加，我有时也能做个第一。”
年轻时自尊作祟，等想清楚了，准备和他交好时，他已经待在宗门闭关不出了。几百年后他倒是出来了，只是带着个小师妹行踪不定不说，还将修仙界搅得翻天覆地。
眠晓听了他的话后点点头，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得意地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后方的左明珠忍不住感慨：“可惜了！我听说他相貌和我大哥在伯仲之间，修为比我大哥还高些。早知道他会陨落，我说什么也要去无上涯瞻仰他的英姿。”
人还在，已经被怀念了的巫覆：“……”
左音尘谴责地瞥了一眼左明珠，她倏地闭上嘴巴，扭头看眠晓，见她没有在意，依旧一脸高高兴兴的样子，才松了口气，默默退到众人后方。
闻人策抬眼看着眠晓脸色的喜意，眼底森然。
“不说这个了，说回不死族。后来我派人去探查，发现他在五百多年前就屠过一遍大雨村，只是当时没有找到凶手，案卷一直被封存。
“那十余户人家正时当年幸存者的后人。而他，名叫殷亦，七百多年前曾经在天澜城的飞花街做苦力活。
“后来明珠找到他当时的一个雇主，据他说，那魔头有个妹妹，自小病弱，靠哥哥赚的苦力钱用来买药，勉强抑制病情。他们住在附近的山上，不过雇主并不知是哪座山。
“那魔头出现时机太不凑巧，恰逢我姑姑一千五百岁大寿，四方来贺，府中一个月前已通知城内层层戒严，只进不出。因此我们都认为，那魔头如今就躲在天澜城中的某个角落养伤。”
左音尘说完不死族的情况，握着拳头咳嗽不止，随后就被左明珠按住肩膀，强制他躺在床上休养。
眠晓向他道谢后，便和巫覆走了出来。
闻人策要带他们去住所，左明珠热情地陪在一旁，并且和眠晓聊了起来。
“其实那个魔头最近还杀了人，都是些他过去认识的人，只是我大哥重伤在床，我不忍心他再劳心劳力，就没有和他说。”
随说初次见面不是很愉快，但左明珠性格爽朗大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她粗中有细，还让下人送上一幅殷亦的画像。
怀着对三哥的关心，她又旁敲侧击了一番，见眠晓对闻人策不像有旁的心思，便不再提闻人策。
眠晓姑娘一门心思地找不死族想要复活她师门，明显在情之一事上还没开窍！
对不起了三哥，郎有情而妾无意啊！
眠晓收了画像，闲谈中和左明珠说起美食来——无上涯山下哪家糕点香甜不腻，哪家火烧灵兽肉做的一绝。馋得左明珠口水直流，她一拍胸脯，大方地应允下次再来天澜城时一定全部给她带来。
忽而余光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与此同时，她的胳膊被师兄轻轻一碰。
眠晓顿时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大喊：“道柘师叔！”宗门竟派了道柘来，可真是天助她也！
墙角处消失的身影倏地返回来。
去而复返的道柘惊喜地望着她。
两人目光对视，激动不已，忽而生出一种“这是亲人啊”的感觉！要知道，在宗门的时候，他是维护死对头的好师父，她是最宠爱的大弟子的眼中钉。
虽然小辈之间的事，长辈一般是不插手的。
眠晓和道柘的关系不差，但也说不上多好。
起码不会像如今这样，果真是距离产生美。
“眠晓师侄，你怎么在这里？”道柘率先发问。
眠晓回道：“说来话长，我们先找个地方慢慢说。”
于是她到了闻人策专门拨给她的院子后，把道柘师叔请进来，彬彬有礼的感谢闻人策和左明珠后，将门一关。
被关在门外的两人：……
他们转身离开，路上闻人策突然道：“他们要谈什么？”
左明珠不感兴趣地猜测：“起死回生的进展？话说回来，当初如果不是眠晓在西极海的动静闹得太大，可能大家还不知道竟然真的有起死回生这件事。”
闻人策笑着摇头：“你太小看各宗主掌门了。”
西极海事件，分明是他们的试探。
屋里，道柘背着手端量巫覆，左看右看也没记起他是宗门的哪个弟子，问道：“你师父是？”
眠晓风一样地冲了过来，打断他的话：“快，道柘师叔，布结界！”她现在有一箩筐的事要和他说！
道柘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抬袖施起法来。他有要事和眠晓说，绝不能让旁人听见，因此光是布置一个隔音结界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待他转身回眸，要问眠晓师侄那个长相普通的弟子是谁时，她身边那平平无奇的脸顿时摇身一变成了巫覆的。
道柘：“……”
不会是他最近太过操劳，产生错觉了吧？
他闭上了眼睛，停了几息后再睁开，还是巫覆的脸。
道柘眼睛瞪圆，声音猛然抬高，几乎冲破云霄：“巫覆！你没死！”
他快步上前，不敢置信地扶住他的胳膊：“你还活着！你怎么不回来……”
道柘几乎喜极而泣，拉着他不放手。
兴奋了一段时间，理智又回来了，他揪着他的衣袖问：“你既然活着，怎么不回宗门？”
失了随云起众多宗门弟子，这三年无上涯可谓风雨飘摇。掌门和长老们要坐镇宗门，应对底下一众门派的挑衅。高阶弟子断层，剩下的其他弟子修为则不足以对付暗中之人，因此现在外出调查线索几乎靠他一人。
如果巫覆还在，无上涯无疑轻松许多，他也不必累得像狗一样，每天做完事就想睡觉。
要知道，他有两千年都没睡过觉了！
眠晓在一旁看得直摇头，道柘师叔这么好脾气的人，难得情绪波动这么大。
她找了把椅子坐下，从袋子里拿出各种糕点瓜果铺满桌子，然后拿起一块瓜慢悠悠地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左明珠：百里眠晓，你很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