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瑶池风云（十）
南煜仔细打量乌丝兰玛的神色，水圣女一如既往温柔亲切，他没用读心术，继续问道:“你甘心把权力拱手相让？”
“不甘心。可是陛下掌权和烛龙掌权没有区别，陛下性格大变，早已不是那个爱民如子的黑帝了。”
“他想将大荒变成鬼域，我们好不容易除掉烛龙，难道还要看第二个烛龙把人间变成幽冥？”
“九冥尸虫已下在蟠桃会的酒水膳食中，在五族群雄体内蛰伏，只等陛下明日吹笛为号，控制他们。”
“到时，龙女力挽狂澜，粉碎陛下的阴谋，为大家解蛊。然后名正言顺，水族推她为新任黑帝。”
南煜更疑惑了，乌丝兰玛保雨师妾上位，她图什么？
“我曾经想，打倒烛龙，让水族不至于奸佞当道，不负我圣女之责。但后来我发现，今日烛龙死，明日很可能千万个烛龙卷土重来。”
“只要还是神帝制，还是五族各自为政，天下就永远没有太平之日！我要龙女当四海八荒唯一的帝尊。”
这么超前的大一统思想？南煜暗暗佩服，水圣女这吞天之志比大多数男人要强。
“你为什么不自己当黑帝？”
乌丝兰玛愣了一下，坦然道:“大人或许不在意我的死活，但一定在意龙女的安危。”
“雨师妾知道你的小伎俩？”
“我没有瞒她，我跟她说，需要她和剑神的关系震慑他族。”
震慑……南煜若有所思，怪不得雨师妾会跟他提赤飙怒，这么一搞，自己成吉祥物了啊。
乌丝兰玛接着道:“土族，波母会扶持公孙青阳和姬远玄争黄帝之位。火族，我们暗中相助烈碧光晟。金族，广成子兄弟……”
她滔滔不绝把在各族中的布局事无巨细交代出来，南煜边听边无语，这是准备了多久啊。
“翻天印？有人动过翻天印？”南煜提取到重要的信息。
“广成子兄弟至今昏迷不醒。”
南煜冷哼，他亲自加过封印的翻天印，谁敢不知死活去解印必遭反噬。
“我要是不出手，他们这辈子都醒不来，他们是什么身份？”
乌丝兰玛了然，就说他们怎么救治广成子兄弟都毫无起色呢，她道:“他们是昊天后裔女和氏与土族陶正宁封子的双生子，和青帝灵感仰有血海深仇。”
“用他们对付青帝，呵呵，依我看，他们不行。”南煜顿了一下，道:“别忘了你的初心，一统天下是为了什么，西海老祖和寒荒洪水，不要有下一次！”
“大人放心，我后续的计划和手无寸铁的平民无关。”
南煜没有责怪水圣女的野心勃勃，即便他知道，大荒战争一起就要死很多人。可是比起一统天下，这些牺牲和流血都是必然的。
鬼界、元神……或许他能让那些人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他道:“黑帝怎么办？”
“陛下的元神在盘古元魂珠当中，我答应了波母，把元魂珠给她。”
“给我！”南煜简单索要。
乌丝兰玛没问原因，直接点头。
“至于你，姬远玄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蟠桃会之后我就告诉他，我并非他生母。但我依然会扶持他和公孙青阳相斗，因为忠于姬少典的旧部只忠于姬远玄。”
“然后在关键的时候反戈一击？”
乌丝兰玛嫣然笑道:“不，我会陪他一起死。”
南煜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大人生气啦？”乌丝兰玛见四下无人，伏在他膝上，仰头和他对视，眼神专注，她抓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侧脸。
“水族圣女、北海玄女会死，乌丝兰玛不会死，她会转世成为九天玄女。”
南煜轻轻抚摸她的脸，道:“这么麻烦只为换个身份？”
“大人不在乎外界看法，我在乎。我想让千秋万代记得我九天玄女的名号，成为永世流传的信仰。”
信仰之力即愿力的一种，南煜知道愿力有多厉害，随她们折腾吧。
“放手去做。”南煜抽回手，起身离去。
其实到现在他还能接收到明兰那里传来的众生愿力，只是他已不是那个需要愿力疗伤练功的低级武者了。
南煜来到瑶池附近，这边，金族数万人在西王母的指挥下挖石清道，他对西王母招呼道:“水香妹子。”
“剑神大人。”西王母飘然而至。
“让他们散了吧，我来。”南煜见西王母一脸惊讶，补充道:“离远点看着也行，十八里瑶池宫殿群是昆仑美景，毁了可惜。水族是客，因报私仇毁他族圣殿不合礼数。”
“这……”西王母示意陆吾让众人退开，她自己和金族高手们盘旋在半空观察。
南煜脑中浮现各种术法，他根据瑶池的情况选了几种，刹那间接连不断的雷霆巨响将五族群雄都引了过来。
整整两个时辰，这边的山挪过来，那边的山移过去，亭台楼阁恢复原样，美不胜收。
南煜满意点点头，但是感觉还差点什么，他扫视周围看热闹的人，忽然有了主意。
瑶池八殿正前方，一块巨大的石壁高耸入云，南煜在上方刻下四个大字:蟠桃大会。
他洋洋洒洒挥动手臂，将这两日发生的事刻成栩栩如生的壁画。
“剑神这手妙笔丹青，连我脸上的皱纹都画出来了，这神韵，这画技！”
“嘿嘿，瞧我这丰神俊朗的模样，会永远留在这石壁之上，今年的蟠桃会，来对了！”
“咦，那是龙女和玄水真神战斗的画面，连这也刻上去啦？”
“鲸吞蟒！”
“你们说，新的大荒十神龙女会不会位列第一？”
“这个……不好说。”
“快看，剑神在写字！”
众人驾驭飞行兽离近了看，逐字读道:“水族玄水真神烛龙，屠戮朝阳谷一百八十六人……”
“朝阳谷遗孤雨师妾，东海雨师国国主，于蟠桃会上以裂海玄龙鲸对烛龙兽身北海神蟒，烛龙断头而死。”
“万兽威压，山塌地陷，掩埋昆仑十八里瑶池。吾不忍胜景泯灭，以术法重建瑶池宫殿，记此大事，留待后人观看。”
“青帝灵感仰曾赞言:剑神只手撼昆仑，龙女鲸吞烛九阴！”
“大荒历五百九十年六月，剑神南煜留字纪念！”
南煜特意给壁画后面留白，因为明日的蟠桃会还有大事发生，到时候再添上。
他跟众人打个招呼就回去看雨师妾，南煜进来的时候她还没醒，耳朵上那两只小蛇看见他，把自己盘起来做攻击状。
南煜跳上床榻逗小蛇，想着要不要把这两条蛇喂毒药算了，但是蛇性本淫，催情毒更适合它们。
话说回来，这蛇除了自己应该不会咬别人吧，大荒妖女似乎都喜欢耳上挂蛇，洛姬雅耳朵上也有两条赤链蛇。
南煜伸手把雨师妾抱在怀里，抱着抱着就开始不老实，手从衣摆往上摸索，在她身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吻痕。
“大人不想再忍了么？”雨师妾闭着眼睛说出这句话。
南煜有些尴尬，干笑道:“醒了啊，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雨师妾从他肋间穿过，一下探进他后背，碰到那两条鞭痕，道:“这是谁打的？”
南煜小心翼翼，答非所问道:“旧伤，早就好了的。”
“陪我去一次毋逢山吧，听说那里的菊花开了。”
“现在？”
“我能不能不喝药了，你的药，酸。”
南煜保持镇定，将紧张压住，心疯狂跳动，艰难回道:“……好，不喝。”
雨师妾闭着眼睛，泪如泉涌，南煜心如刀割，他试探着道:“你想……想起来什么了？”
“没什么。”她双手用力把南煜按下，然后翻身靠在他怀里，再没说一句话。
煎熬的一夜。
南煜焦躁不安，真到了坦白的时候，他开始患得患失，心魔作祟。
次日，醒来的雨师妾神色如常，反倒是南煜时不时偷看她的脸色，思绪万千，又通通沉寂。
“今晚，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南煜决定不再拖延，怎么都要有一个确定结果！
雨师妾眉梢含情，应道:“好。”
两人来到瑶池宫殿，在黑水大殿入座，蟠桃会第三日开始。
雨师妾第一件事就是和白帝、西王母致歉，说自己和烛龙的私仇打斗毁了瑶池，还兽围昆仑对金族不敬。
白帝不以为忤，温声安抚，且不说剑神已经将瑶池重建，单说雨师妾杀烛龙一事，就是为大荒五族除害了。
两边客套话车轱辘似的来回说，最后雨师妾表示会献上东海奇珍十箱，当做赔罪。等他们的面子功夫做完，南煜已经连喝好几杯酒。
这件事解决完，接着就是驸马选秀一事，第三组十四郎放弃，姬远玄被白帝取消资格，拓跋野不战而胜。
前面两组其实都是凑数给十四郎当垫脚石的，如今烛龙已死，他们非常有自知之明，全部退出。
西陵公主的驸马就是龙神太子拓跋野，在众人的羡慕恭喜中，拓跋野骑虎难下，可是看纤纤羞涩欢喜的模样，他怎么也说不出悔婚的话。
西王母命族内工匠把这一幕刻在前方壁画的空白处，八殿其乐融融。南煜跟身边的雨师妾叨咕道:“拓跋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纤纤嫁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以后可怎么是好？”
雨师妾倒是看得开，笑道:“五族联姻，感情是最不重要的。”
“你跟我还是联姻呢，你当时也不愿意啊！”南煜开始翻旧账。
雨师妾伸出手，点点自己中指和无名指上的两只黑玉指环，淡淡道:“连心环，意为十指连心，环环相扣。”
“……”
“那时候，我不确定，可是我仍然愿意把自己的心给你！是你又把它还给我，如今大人以此为由责怪我，是何道理！”
南煜诚恳道歉:“我错了，我不该故作大方。”
雨师妾拿桌案上的桃塞给他:“吃。”
啥意思，堵嘴啊！南煜心里这么想，手上接过桃带着怨气一口一口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