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分化。
镜湖，复国军大营。
南煜走进来，一路有同族跟他打招呼。
左权使炎汐看到他，喜道:“你回来了！听说曼尔哥部劫持人质，你在其中，我们差点去沙漠找你。”
南煜神色转厉:“不要做那样的蠢事！我死就死了，万一冰族拿我的身体引你们上钩呢？别忘了之前的事！”
炎汐黯然道:“右权使说的对，当引以为戒。”
“青渝，你去哪了？”
南煜道:“养伤。”他简单应付过去，和慕湮的事，他不想让族人知道。
冰族奴役鲛人近百年，可是空桑奴役鲛人整整七千年。当然，奴役就是奴役，不会因为时间的长短仇恨有所不同。
空桑人该死，冰族更该！
如今空桑遗民在无色城，出不来，整个云荒现在是冰族沧流帝国在统治。
炎汐道:“伤哪了？”
南煜略过这个问题，问道:“还是没有少主的消息吗？”
“如意夫人在桃源郡四处打听，暂时没有。对了，汀传来几式剑法，是她偷学西京的招式。”
“那个剑圣门下大弟子西京？”
“是的，你悟性最好，来看看。”
“好。”南煜和炎汐一起来到演武场。
族人演示完毕，南煜确定这是九问中的几式剑法。但因为是偷学，其中奥妙全无，发挥不出九问的厉害。
南煜接过族人手中的剑，演练九问之一的问天何寿。力量不够，把一式学纯熟同样能发挥巨大作用。
“残缺的剑法先记下来，让大家专心练我刚才这一种，直到完全掌握再学下一式。”
炎汐点头道:“你要亲自教他们吗？”
南煜道:“不，我还有事。炎汐，我可能要消失几年。”
炎汐拍拍他的肩膀，道:“右权使！别做危险的事，耐心等待少主归来。”
自那以后，复国军右权使失踪，然而云荒突现一个神秘刺客，他专挑沧流帝国十巫所属家族的贵族杀。
四年，帝国出动无数军队围剿，可惜一直抓不到人。
凭细节来看，刺客应该是鲛人，因为空桑冥灵无法在白日行走杀人。
南煜在叶城外的林间休息，他压着一成力量在打，再多，身体就要碎了。
除了暗杀冰夷贵族，他同样在寻找药材，而最后一味药，就在这叶城之中。
听说是中州来的商人，谄媚献给贵族的礼物。
叶城最大的歌馆，一片豪爽淫靡之音，正在举行拍卖会。
一名鲛人女子如货物一样被人叫价买卖。最后价高者得，恰好就是南煜要杀的那名贵族。
南煜悄悄跟进房间，那个鲛人满脸害怕和不安，他站在阴影中，小声道:“别怕，我来救你，你叫什么名字？”
鲛人女子拼命摇头，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割掉声带了么……”南煜微微皱眉，比这还要惨的鲛人他见过不少，如今这个，不过是其中之一。
南煜解开鲛人女子身上的束缚，她忽然把手中的药粉撒在他身上！
那是十巫研制的，专门克制鲛人的毒素。
“啊，原来是叛徒。”南煜明白了，这个同族是冰族推出来的诱饵。
这样的手段不是第一次了。
下一刻，房门被踹开。
冰夷贵族身后跟着沧流帝国的军队，为首之人得意洋洋，大笑道:“终于抓到你了！暗影刺客，果然是鲛人！”
他眼中贪婪之色一闪，道:“还是个没有性别的鲛人，我想想，是把你变成女性我自己享用，还是把你卖给帝都的贵人呢！”
南煜缓缓起身，他拔出腰间的光剑，军队众人见状分散开来，保持警惕。
然而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这个鲛人的第一剑却是对准了自己的同族。
南煜手持光剑，反手刺进身后鲛人女子的胸口正中！
鲛人心脏和人类不同，不在左侧，在中间，所以这一剑下去，那个鲛人女子立时毙命。
光剑抽出，带出一串血迹洒在南煜手背上，那是没有温度的血液。
十巫的毒，南煜可以压住，可是里面混了他抗拒不了的药。
药劲发作之前，他必须把这些人都解决掉！
光剑划破这个歌舞馆，击铗九问的每一招剑气大肆收割冰族的人头。
九问的苍生何辜用完，歌舞馆再没有一个活人。南煜满身是血，挨个房间寻找最后一味药材。
没有。
这间也没有。
体温渐渐上升，视线开始模糊。
最后这间，终于找到了！
南煜把药塞进身上的隔水袋，耳朵一动，听见了风隼的声音。
“是征天军团来了么？哼！”
歌舞馆这些人死于九问，南煜迟疑一秒，强行用出爆炎术，随后在风隼来之前，用遁术闪现在赤水之畔。
从赤水可以直接进入空寂之山的古墓，冰凉的河水让他好受点。
鲛人冷血，这样的发热代表着分化，那个药粉中，有强行让鲛人分化性别的药。
这一日，叶城惨案震惊云荒。
征天军团到来的时候，只看到被烧成一片白地的歌舞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事后统计名单，十巫家族的几个嫡系亦在其中。元老会勃然大怒，派征天军团不停在泽之国扫荡，务必要抓住那个鲛人。
古墓暗河，南煜强撑着意识从水中上岸，最后几乎是爬上来的。
两个术法而已，鲛人身体就重伤成这样，种族缺陷真是没有办法。
空有毁天之力，只能干着急。
“吱！”
南煜转头，一只蓝狐狸在看他。
这是慕湮养的狐狸，南煜松了口气，把隔水袋掏出来，“给慕湮，里面的药材，不能碰水。”
蓝狐狸通人性，叼着隔水袋跑走了。
古墓里，慕湮在用灭字诀沉睡，狐狸咬上她的肩井穴，不停叫唤。
女人手指微动，呢喃道:“小蓝？是鸟灵又来了么？”她睁开眼睛，蓝狐狸咬她袖口把她往外拉。
慕湮跟着狐狸来到暗河边，那一头深蓝色的长发铺满地面。鲛人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脸色嫣红，捂着伤处咳嗽不停。
“怎么伤成这样？”慕湮抚上他的脸，温的，可是这样的温度对鲛人来说已是高热。
南煜眼中最后的画面就是慕湮那张柔静的面容。
鲛人分化的时间在两个月到一年不等。
南煜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强大的自控力让他一个半月就完成了分化。
睁眼的一瞬，慕湮在石床旁边的轮椅上静静望着他，“醒了？”
“药呢！”南煜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慕湮道:“在那边，我没动。”她指向门边的架子。
南煜翻身下床，落地的一瞬间跪了下去，他制止慕湮想扶的动作，回道:“不用，没事。”
然后他慢慢站直身体，走到架上打开隔水包，药材好端端的，没有损坏。
“多久了？”
慕湮道:“一个半月多一些。”
“你一直看着我？”
“嗯，是什么伤，我的药都没用。”
南煜把隔水包合上，说道:“你先别用灭字诀沉睡，我这次是来履行诺言的。”
随后他来到暗河边，在水中轻拍，那是鲛人独有的联络方式:潜音。
他靠在岸边喘气，当鲛人的体验太独特了，刚才那一瞬间，分化的特征让他没反应过来。
“异族还挺好玩呢，但最重要的是，没分化成个女鲛人真是万幸。”南煜一脸后怕。
暗河中，忽然露出一张脸，惊喜道:“右权使！”
“寒洲，我要的东西呢？”
“在这里。”水下鲛人寒洲丢上去一个包袱。
寒洲仔细打量过去，失声道:“你分化了！你……有喜欢的女子了？”
复国军左权使炎汐和右权使青渝，只为复国，并不牵扯感情，都没有选择性别。
可是寒洲现在见到的右权使，那张脸已是青年男子的脸。
南煜摇头道:“没有。寒洲，我现在有伤在身，短时间无法行走云荒为海国做事。但是我族不能没有右权使，以后，你就是右权使。”
“你的伤要紧吗，为何不回镜湖养伤？”
“我有别的事要做。对了，让战士们千万不要好高骛远，把问天何寿练好再说。”
“我知道了。”
南煜爆发出一阵咳嗽，那两个术法，他是人的时候能轻轻松松使出来。换成鲛人身体，这么久了都没好利索。
寒洲发问:“叶城惨案是不是你？”
“嗯。”
“怪不得受这么重的伤……不然还是跟我回镜湖大营吧！”
“寒洲，你走吧，记得你身上右权使的责任。”
知道这个同族不会听劝，寒洲只能潜回暗河离开古墓。
南煜打开包袱，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药材，不知道这些能不能治好慕湮。
古墓里的两个病人同时养伤，经常听见他们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南煜望着台面上的药碗，握着小刀划开手腕，滴入几滴鲛人血。
“血可入药，滴泪成珠，挖眼凝碧……全身都是宝，偏偏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谁能抵御这样的诱惑。”
慕湮来的时候只听见他最后一句话，她道:“中州有句古话，叫怀璧其罪。”
南煜头都不抬回道:“以前还有龙神守护海国。但你们空桑人的星尊帝，七千年前把龙神镇于苍梧之渊，鲛人从此代代为奴。”
他悄悄垂下袖口，遮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