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6
杨过躺在地上喘粗气，愤愤道:“哪来的野蜂子……”
“你跑太慢了，轻功要跟上啊。”南煜手上转着竹笛回道。
“师父，我脸上痒痒！”杨过不停在脸上抓挠。
南煜掏出装蜂蜜的瓶子丢给他，道:“从今日到除夕大比之前，把金雁功练好！剑法不行就罢了，逃命还不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哎呀！”
“起来，去找毒蛇，今晚吃蛇羹。”
杨过拉长声音道:“又是蛇羹……蛇都快冬眠了，不好捉啊！”话是这么说，但是对南煜的命令他从来都是照办不误。
他没少吃毒虫毒草，起初还很不情愿。后来发现这些有毒的东西经过师父调制后，可以增长内力，练起功来事半功倍，便不再抗拒了。
“哪里找毒蛇啊！”杨过在山里转了两个时辰，蛇影都没看见。
“要不还是喝粥吧。”杨过蹲在地上自言自语。
这时，他眼前出现一双小巧的靴子。
杨过顺着靴子往上看，忽然一蹦老高，大喊道:“哎呀！大美人！不不不、坏女人！”
杨过连滚带爬往住处的方向跑，边跑边撒毒药。
之前嘉兴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这个道姑……
“站住！”李莫愁厉喝道。
这时候不跑更待何时，杨过充耳不闻。
“我让你站住！”李莫愁追上杨过，一挥拂尘，把他打倒在地。
“哇！”杨过拍拍胸脯，直往后缩。
李莫愁道:“南煜是你什么人？”
杨过眼珠一转，威风凛凛道:“我师父，怕了吧！”
刚才杨过撒毒的手法，李莫愁看着熟悉，一问之下果然与故人有关。
“带我去找你师父！”
杨过从地上爬起来，说道:“不怕死就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后山小屋附近，李莫愁道:“他收你为徒，还住在这里？”
“干嘛？不行啊！”
南煜等着蛇下锅呢，粥都好了，蛇还不回来。
“这俩人怎么凑一块了？”南煜望着走过来的两人喃喃自语。
他先问杨过:“蛇呢？”
“没抓到啊，这个道姑挟持我，师父，快打她！”杨过往南煜身后藏，不忘煽风点火。
李莫愁笑吟吟道:“南煜。”
“啊，你报完仇了这么开心？”
“我不该开心？”李莫愁看着锅里的白粥，笑容逐渐消失。
“过儿，托你的福，今晚没蛇肉吃了，你去把厨房的鸡拿过来，吃烤鸡。”
杨过挠挠后脑勺，师父认识赤练仙子？他乖乖往厨房走去。
李莫愁道:“怎么又是白粥？”
“因为懒。”
李莫愁在门口坐下来，也不嫌弃地上脏，说道:“你都有徒弟了，时间过得真快。”
南煜笑道:“转眼就是十年了。还没问你呢，杀了陆立鼎全家，你的怨气该散了吧？”
“哼，嘉兴那次接连被人阻止，郭靖和黄蓉都来了。”
“受伤了？”南煜上下打量她。
李莫愁摇头道:“没有，我跑掉了。”
“你打不过那俩夫妻很正常，人家是成名已久的大侠和丐帮帮主。”
这时杨过穿着两只鸡出来了，叫道:“师父，鸡来了。”
南煜就在小屋外的空地生起火，然后把鸡架上火堆开始烤。
杨过有眼力见，从屋内搬出来三个椅子。
看见师父和道姑落座，杨过自己也坐下，盯着烤鸡发呆。
南煜和李莫愁没有避着他，继续说话。
“我没杀陆立鼎全家。”
“嗯，留下谁了？”
杨过不动声色竖起耳朵。
“陆无双，哼，陆立鼎把手帕一分为二藏在两个女孩身上。”
南煜笑道:“聪明啊。”
“自作聪明罢了。”
“那是你和陆郎的定情信物，时隔十年再次出现，他是笃定你会心软。”南煜说完这句话，从锅里舀出一碗粥递给李莫愁。
李莫愁接过道谢。
“上次没留你吃饭，怪不好意思的。”
李莫愁用勺子搅动粥碗，低声回道:“这次补上了。”
南煜转动烤鸡，道:“你在江湖上散播古墓有宝贝的谣言，最后可进去活死人墓了？”
“没有，我本想趁师妹分心的时候进去，可是突然有要事，没赶回来。”
南煜意外了，问道:“什么事比进古墓还重要啊？”
李莫愁捏着瓷勺沉默片刻，道:“去了一趟绝情谷。”
“哦，结果呢？”南煜一脸吃瓜的表情。
李莫愁深深看他一眼，说道:“你说对了。”
杀完陆立鼎，李莫愁因为郭靖黄蓉的出现退走嘉兴。她的仇算是报完了，如今心心念念就只想着师门的上乘武功。
散播完师妹比武招亲的谣言，忽然想起南煜说过的情花。她还真想知道自己对陆展元究竟还有没有余情。
花了几天时间找到绝情谷，李莫愁没有惊动主人，自己悄悄来到情花丛中。
情花刺破指尖，李莫愁抹去手指上的血珠，枯坐十二个时辰，脑海中回想和陆展元之间发生的一切。
然而，她把和陆展元那点事从相识开始翻来覆去想了三四遍，身上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南煜没有骗她，那只能说明，她真的不爱陆展元。
“我不爱陆郎了……”十二个时辰将至，李莫愁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原来为情所困的根本不是情，是我自己的不甘心。”
“被他说对了……”李莫愁脑中闪过南煜的影子，她刚要起身，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萎顿在地。
李莫愁慌乱不已，赶紧看向身边的沙漏，十二时辰未到！
陆展元！疼痛减弱。
南煜！李莫愁呻吟一声，死死按住胸前，怎么会……
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哎？你发什么呆，然后呢？”南煜伸手在李莫愁眼前晃晃。
李莫愁回过神来，道:“没有然后，先负心的人是陆展元，不是我。”
“恭喜你啊。”南煜是真的为她高兴，摆脱垃圾男，活出真自我。
李莫愁哼起歌:“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杨过愣了一下，这歌他听过，在嘉兴的时候李莫愁就是哼着歌杀人的。这次再听，歌声比那时候还要凄凉苦楚。
南煜把烤好的鸡拿下来，递给李莫愁，笑道:“行了，别怀念了，吃吧。”
李莫愁没有接，道:“饱了。”
南煜看着她手上的碗，碗里的粥一点都没减少。
李莫愁仰头把粥倒进嘴里。
“不用这么急……对了，你这次来找我有事吗？”
李莫愁把粥咽下去，对南煜笑道:“没事，来看看故人。”
只是想看看你，看看就好。
杨过边撕鸡边惊奇，听说赤练仙子李莫愁对男人非常厌恶，怎么她和师父竟能如此和平交谈。
“你的妻子……还没有忙完吗？”
杨过眼睛一亮，往嘴里塞鸡腿，等着听师父回答，他还有师娘啊！
这不是李莫愁第一次问了，南煜有些奇怪，他沉吟片刻，笑道:“没有，若有缘相见，我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李莫愁随口应道，故旧之间问起家属亦属平常，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可是心口越来越疼痛的感觉让她提醒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先走了。”李莫愁把碗放下，对南煜说道。
“嗯，这是我徒弟杨过，日后江湖相见，手下留情啊。”
李莫愁瞟了一眼杨过，点头道:“井水不犯河水。”
说罢，她甩起拂尘，三两步消失在南煜的视线中。
杨过吃得满嘴流油，问道:“师父，我还有师娘啊？”
“嗯，三个。”
“三……三个？”杨过惊讶之下差点被鸡骨头噎到。
南煜慢慢扯开自己手里的鸡，说道:“怎么了？”
“道士还可以娶妻啊？”
“我不算是纯粹的道士，至于全真教……”南煜没有明说，十年前和全真七子论道，他们之间有过一些约定。
杨过道:“全真教怎么啦？”
“你只是在全真门下学艺，又没有出家。不会影响你娶妻生子，别担心。”
“嘿嘿，师父，你还没说呢，我那三位师娘是什么人啊？”
“她们啊……”
李莫愁在不远处的树林内停留，以她的内功，这个距离一样能听见南煜用充满爱意和赞美的话描述他妻子的美好。
“我的妻子，穿红衣最好看，她握剑的样子，咬头发的样子……很美。”
杨过幻想了一下，笑道:“红衣？那是个明媚开朗的性子啦？”他想到了郭芙。
“恰恰相反，她话非常少，是个冷美人。”
“嗯……第二位，性格百变，时而温柔似水，时而我见犹怜，你永远猜不到她今天是哪一面。”
“第三位呢？”
“第三位，外柔内刚，她认定的事，无论多艰难都要做成……”
李莫愁强迫自己听下去。
不能逃避，听下去，听清楚，然后忘掉吧。
十年前她能烧毁小屋，十年后她一样能毁了自己的心。
痛意从胸前扩散全身，她大口喘气，眼前发黑，唇角被她自己咬出血了。
李莫愁心里反反复复默念那两句话。
不可重蹈覆辙。
不能重蹈覆辙。
与陆展元确定关系，互诉衷肠，他中途变心，她能杀之报仇。
但是不曾开始过的感情，她又该找谁要公道呢！更何况那个人对此一无所知！
情花毒无药可解。
因为相思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