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吃呀，你怎么不吃呀
身体好沉……
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动弹不得。
四周的景象在急速变化，那些熟悉的人一一与之擦肩而过。
那些厌恶的，友好的，挚爱的人，在呼唤他的名字，然后挥手告别；愤怒的，轻快的，还有……眷恋的……诸多情绪浸染他的意识，时而愤恨，时而喜悦。
大多数他都可以叫的上名字。
唯有一人。
那是除却父母之外，他最亲近的人，本该是记得的，可现在，他既看不清面容，也记不起姓名。
那人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亲吻他的额头，然后俯身在他耳边说……
“……在……等你……”
好熟悉的声音……就像是相识已久。
明明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可就是叫不出来。
“等等！别走！”
在那人消失的一刻，青子衿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那种深陷泥潭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回到了钟离的洞天中。
窗外有莺雀啼鸣，香炉中点有沁人心脾的熏香，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安逸。
随着木质的房门被推开，钟离手中端着碗热汤走了进来。
“你睡了许久，想来醒后会饿，就做了些容易消化的吃食，过来尝尝吧。”
钟离动作很轻，碗筷放下时没有一丁点的碰撞声，像是被调教过的，哪家门第的大家闺秀一样，一举一动，都尽显端庄得体。
青子衿活动了一下许久未动的身体，似乎是得到了充足的休憩，竟没有一丝疲惫的感觉，就好像那场战斗只是他的一场梦。
“钟离先生，那些千岩军……”
刚醒来，他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有没有人受伤，丝毫不会想着，自己也是从险境生还。
“他们有甲胄护身，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倒是你……”
即便钟离不说，青子衿也明白。
临死前的走马灯都出来了……要不是钟离来的及时，自己怕是真的会死在那里。
关于那些人的回忆，都太过遥远，就像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样，梦中朦胧，似乎都能叫得上名字，可醒来后……却都已经记不大清了。
“又麻烦钟离先生了……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无以报答。
就连感谢、道歉之类的话说出来，也显得苍白无力。
青子衿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对付普通魔物尚且有与之一战的能力，可对上强大的魔神及其眷属时，却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如此迫切的，想要得到神明的注视……想要获得神之眼。
可无论他如何在心底呐喊，诉说自己的愿望，天空岛都未能回应他。
是因为他的愿望不够纯粹吗？
还是说，他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青子衿陷入了自我怀疑……
对岩神，对璃月的无用之人，屡次麻烦神明出手搭救，不但没能为璃月做些什么，反而平白给大家添了麻烦。
简直是狂妄自大，目光短浅……
他真的是……跳梁小丑一个。
似乎已经没有脸面和资格，再出现在钟离先生面前了。
“钟离先生做的可是腌笃鲜？”
即使心里再如何贬低自己，青子衿也没有将情绪表露在脸上，他不想让钟离再费心，就这样，表现地正常一点，然后慢慢地……退出他的世界。
青子衿坐到了饭桌旁边，鼻尖缭绕着香味，是精心腌制过的火腿的咸香，还有萌蘖的竹笋，鲜嫩多汁……他都不敢想这一口下去会有多香。
有时候他挺羡慕派蒙的，平日里有旅行者宠着，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大多数时候只想着吃就好了。
若是穿越在三千年后的璃月，他应该也会是那样的吧。
青子衿夹了块竹笋，送入嘴中。
一口咬下，鲜美的汤汁在嘴中肆意蔓延，在火腿咸香的衬托下，竹笋也愈发清甜可口。
“味道如何？”
“超级好吃！若是再配上条碳烤鳗鱼，那就更好了！”
在青子衿提起海鲜时，钟离的身子僵直了一瞬。
原本他是不排斥海鲜的……
当他回到璃月港时，周遭已是乱作一团，青子衿倒在地上，面色惨白，胸部的右下侧，凹陷下去一大块儿，下一秒就会一命呜呼。
另一边，被魔神残渣污染的海神眷属，即使陷入了癫狂，也会本能的，对岩之魔神的到来感到害怕，于是祂又将身体分解开来，向四周的居民家中逃窜。
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滑溜溜的触感，洗不净的腥味……以及祂在青子衿身上留下的，魔神残渣印记。
躯体的伤尚可疗愈，但被魔神残渣污染的灵魂，会随着时间渐渐失去“自我”。
像青子衿这般，活得越久，对灵魂的侵蚀也就越深。
他以清心作为香引，配以仙草数株，制成香薰，安神养魂。
夜叉们时常与魔神残渣打交道，用的也是这个法子。
仙人的躯壳强韧，直接口服效果极佳，但青子衿不行，凡人的身躯，多用一分药，也是毒。
“钟离先生怎么不吃？”青子衿见钟离没有动碗筷，不免好奇。
“不用在意我，我非凡人，自是不需要满足口腹之欲，这是，专门为你做的。”
说起来，钟离确实没有和他一起吃过饭，偶尔他会做一些好吃的给钟离，但大多时候，钟离都只是浅尝一口。
他还以为是不喜欢，所以每次都是变着花样来……
原来，只是单纯的不需要啊。
是他逾矩了。
以后……也不需要了吧。
过了这些时日，他就回璃月港，魔神战争已逐渐接近尾声，璃月的主基调也不会再改变……有他没他都一样，回去做个总务司的基层也挺好。
青子衿不敢想自己与钟离的未来。那本就是天方夜谭，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又如何有未来呢？
他认为，自己对钟离充其量是个能聊得来的朋友罢了，以后他们都会遇到“特别”的人，与更多的人相遇，结伴……
最后他们将渐行渐远，成为熟悉的陌生人。偶尔在璃月港内相遇，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青子衿现在呢，就想着努力工作、赚钱……争取有生之年内，能在玉京台附近买个房。
那样，他人生也就圆满了。
幻想着以后的美好生活，青子衿已是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钟离见他气色不错，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魔神残渣被香薰的药性压制得很好，就目前而言，青子衿身上并没有没有出现任何的不良反应。胃口看起来也还不错，是恢复得很好的状态。
不过青子衿说想吃烤鳗鱼……
这对钟离来说有些难办了，正常的菜肴他尚且能为青子衿做，但对海鲜的料理……
恐怕不只是他，现下璃月港的集市里，近期内也不会有海鲜出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