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刚吃了个火锅,老板死了
孩子出生时,体重七斤八两,身高五十四,体测十分。医生说,一看这长大了就是一个大长腿帅哥。她欣然接受了医生的恭维。不,也许是实话。
孔修从小就是小区里的明星小孩,拥有一大群下至三岁上到八十岁的超级女粉丝,她们喜欢他没有别的原因,长得好看。好看的不像她生的。
由于沉溺于孔修那张漂亮的小脸无法自拔,爸妈很快把注意力从她身上,全心全意转移到小外孙身上,她冷眼旁观,认为隔辈亲真是传统文化中的大毒草,老两口对孔修的溺爱,令人发指,难以直视。
她妈最爱的拿手硬菜小鸡炖蘑菇,那个鸡腿可是二十年如一日是她的专属,现在鸡腿成了孔修的。她沦落到只能啃鸡翅膀了。
下雨天,老两口去接孔修放学,她爸嫌路上有积水,就把外孙背回家,六十好几的他腿脚已经没那么利索,但他一步一步甘之如饴。外孙在他背上甜甜的叫爷爷,老人的脸开心的像化开的糖果。她妈跟在后面兢兢业业打伞。
她在后面没人管,淋成落汤鸡。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她这个不懂事的叛逆女,遇到了最懂事的父母,因为有他们在,孔修活蹦乱跳的长大了,性格开朗乐观,从来没有因为没爸爸而痛苦难过。他被足够丰盛的爱滋养着,对爸爸这种虚无缥缈的生物没有任何情感上的牵绊。在孔修的心里,他的外公才是他眼里男性的楷模和化身。他热爱自己的外公,梦想成为外公那样的人。他的外公,是一位退休的人民教师。
桃李满天下,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孔修两岁多,刚会说话的时候,就跟着外公背三字经和千字文,至今倒背如流,张口即来。
叛逆女儿带着漂亮儿子和一对慈祥的爸妈去阿福记吃老火锅。这是她爸和孔修的最爱。两人最爱吃那里的雪花肥牛和内蒙古羔羊肉。
黄铜火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热气弥漫。她把肥牛片和羔羊肉拨进咕嘟咕嘟冒泡的火锅里,瞅着它们滚了几滚,然后捞出来分给两个老人加一个孩子。自己也没客气,虽然垫后,也捞了一碗。他们吃的很是舒心。
孔雀倒了一杯啤酒,对爸妈道:“二十二年前的今天,你们俩成了我的爸妈,这么多年,谢谢你们,一贯的爱我、纵容我、支持我,做我的坚强后盾。我没啥出息,但是,我爱你们!”
她一饮而尽。
孔妈嗔怪道:“傻闺女,我和你爸是自从有了你,日子才过出滋味来的。”
孔爸笑得一脸满足。
孔修端起可乐罐,奶声奶气的道:“爷爷,我们俩喝一个。”
祖孙俩碰了个杯,都饮了一口。
正边吃,边闲聊。
电话响起来,是美姐的来电。
她接起电话,大美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孔雀,老板出事了!”
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许久昌,她老板,死了。
车祸。
交警鉴定为醉驾。咎由自取。
他是在外环线上,一百八十迈的速度,冲向了大挂车的车屁股。德国产的车,最耐撞的款,撞成了一堆破铜烂铁。安全气囊让他留下了一个全乎的遗体。
开挂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当时把车停在路边去旁边绿化带撒尿、刚拉上裤链就听到一声巨响,他抖着手报的警。
挂车停靠的位置是准停区,不违章。许老板是醉驾加超速,全责。虽然他买了一堆意外保险,没用,被保险公司很淡定的拒赔。
他平时一个只爱喝茶不爱喝酒的中年养生咖,他大晚上跟谁一起?需要喝成那样?他不会叫代驾吗?
孔雀左思右想,不信他是真的意外。
他死的有点蹊跷。
美姐想法跟她一样。美姐作为公司的资深行政加前台,跟着老板差不多七八年了,跟她前后脚进的公司,是公司元老和老板最信任的人,之一。美姐也不信老板做事这么不靠谱。
“他都有好几年不喝酒了。”美姐说,“平时吃饭顶多喝点饮料和茶。”
分管此案的交警大哥长着一张冰块脸,声音也冷的像冰,他看着眼巴巴的她们,眼底流露出一抹厌烦。“监控和现场勘查都显示他的确是自己超速撞到挂车上的。你们要有疑问,可以找别的渠道反映情况。交通部门目前已经是结案了。”
向哪里反映?没有证据去找警察人家会管这个事吗?当然不会,只会把她们撵出来。
老板的亲戚都是乡下人,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三个孩子,最大的才读初三,老婆是个离开老公就没法独立行走的家庭主妇,此刻正在家里抱着娃哭。
还能怎么办?
孔雀和大美走出交通事故处理大厅,转到大马路上,刚要抬脚,她脑子叮的一声响了一下,像是有个什么开关被拧开了一样,眼前一黑,头一下裂痛起来。
她本能的蹲下身子,大口吸着气,缓解着突然而至的恶心干呕。大美不知道她怎么了,吓了一跳,扶住她,问:“孔雀,你咋了?不舒服吗?”
“没事,”她忍着恶心说,“大概最近喝水少,太干了。流鼻血了。你有纸吗?”
大美赶紧掏出一包面巾纸递给她。
她抽出几张纸,胡乱在鼻子下面擦了一下,将鼻血拧干净,然后捏了个纸团塞进鼻孔。
还好鼻血流的不多。
她已经七年没有流过鼻血了。
从怀上孔修,她的身体变得很是正常。不再无缘无故流鼻血。
今年孔修刚六岁。又开始了。
十七岁那年,她也出过车祸。
差点被撞死。
万幸,没死。
但后面也活的有点辛苦。
基本上就是一边读书,一边吃药,隔三差五还要跟她爸去趟医院。
今年刚刚三十二岁,花朵刚盛开了还没打算败,又开始流鼻血了。
有什么地方,又开始不对了。
老板突然横死,就是一个警报。她开始一阵阵脑壳疼。
她跟美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公司,她看到,她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不算年轻但眉眼间全是风情的大姐,烫着头发,涂脂抹粉的,看上去像二十年前的老鸨时空穿越走错了片场。
她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堆在一个破纸箱子里,扔在老鸨脚下。
老鸨的双脚往上连着两条粗的有些过分的小腿,看的她有些心理不适。
这么难看的腿,一看就是没进化好的人类品种啊。
鸨姐那一脸的优越感是怎么锻炼出来的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问那个大姐:“这是我的工位,你是谁?怎么坐在我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