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悬崖
月光穿破云层,照亮了山谷,也照亮了对峙的几人。
“你是送进宫门的新娘吧,让我猜猜,你是魅?”
上官浅没想到,她的身份竟会在这种情况下,被另一个无锋当众揭开。
不过也对,魉一向自视甚高,她们这样的低阶魅,在他眼里死不足惜,更何况自己对宫尚角的全力相助,早已被他看在了眼里。
和无锋撕破脸已无所谓,只是宫尚角呢,他会相信自己吗?
上官浅下意识紧张起来,以宫尚角对无锋的仇视程度,要是知道了她是无锋,恐怕下一秒就会因此对她拔刀相向。
上辈子宫尚角之所以放过自己,是因为自己怀了宫门的骨肉,但如今她却没有任何筹码,可以让他放自己一马。
上官浅的手紧了紧剑柄,却没有动作,只是极快地瞥了一眼宫尚角。
宫尚角却同样也在看她,二人目光相撞,像是都有很多话要说,却又相顾无言。
阎苍藏在斗笠阴影下的目光灼灼,透着幽暗的光芒,竟隐隐有几分瘆人。
“宫尚角,站在你身边的可是我们无锋的刺客,你敢信她吗?”
宫尚角没有回答。
上官浅思忖片刻,抬头迎上阎苍的目光。
“无锋灭我孤山派满门,且欺我一介孤女孤苦无依,从前我没得选,只能委身无锋,但我现在可以选了。”
她说完,偷偷看了宫尚角一眼,却见他面色从容平静,没有因此起任何一丝波澜。
阎苍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暗哑低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那个孤山派的余孽。你真愚蠢,你是不是忘了,入了无锋就没得选了。”
“你现在和我一起杀了宫尚角,我可以当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想必你也知道,宫门是如何对待无锋的,宫尚角现在知道你是无锋了,你不杀他,他就会来杀你。”
魉在无锋的地位极高,几乎仅次于点竹。
阎苍的声音苍老沙哑,言语中的威慑之意不言而喻。
上官浅回转目光,再次看向阎苍:“你真可怜,是你没得选了。”
宫尚角也紧紧盯着阎苍,眼里是比方才更为浓烈的杀意。
两人并肩而立,像是早已心照不宣。
阎苍顿时嘲讽地大笑起来。
“我早就和首领说了,女人都是靠不住的,她们会爱上男人,然后吃里扒外,背叛无锋!”
阎苍不再和上官浅多费唇舌,说完这最后一句,他的剑刃应声而至,直取上官浅的命门。
上官浅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但下一秒,宫尚角的刀便挡在了她身前。
又是一波内力的冲撞,宫尚角再次将上官浅护至身后。
身形交换间,三人又缠斗起来。
上官浅和宫尚角的攻势始终一致对外,她方才所说的选择亦是显而易见。
打斗间隙,上官浅找准机会,再次以剑锋为引,让宫尚角瞬时突破了镜花第三式。
镜花第三式的威力更大,如果说第二式只算是勉强能和阎苍打成平手,那么第三式却能完全压制住阎苍。
阎苍负隅顽抗着,妄图找出宫尚角和上官浅的破绽,但他二人虽然是第一次共同作战,却好像有着百分百的默契一般无懈可击,简直让阎苍束手无策。
与此同时,剩余的几名侍卫拿出了行囊中的山摧,将铜管瞄准了阎苍。
这几名侍卫都经过特殊训练,使用山摧的准头极高。
他们在一旁瞅准了时机,向阎苍身上开炮。
虽然阎苍轻功了得,但既要对付宫尚角的刀刃,又要躲避山摧的攻击,一时间不免分身乏术,渐渐力不可支,落了下风。
终于,阎苍露出了一个破绽,一名侍卫抓住机会,用山摧击中了阎苍的身体。
铁珠散弹打进阎苍的皮肉,他身形一滞,如同一座巨塔般倒下。
侍卫们脸上都是胜利的得意之色,但上官浅却隐隐有些不安。
是不是有些太过容易了?这可是无锋的魉啊,就这么轻易地被打倒了?
为了方便携带,这次带的山摧是经过改良的,威力并没有那么大,在没有击中要害的情况下,不可能一击就将阎苍击倒。
宫尚角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踱步向前几步,用脚踩住了阎苍掉落在一旁的薄剑,举起手中的刀,冲着阎苍的脖子砍去。
只是他尚未补刀成功,阎苍却已睁开了双眼,狡黠一笑。
没人看得清阎苍的动作,他就像一抹黑影一般,迅速地闪到了上官浅的面前,五指成爪,扼住了上官浅的咽喉,将她往路边带去。
路边是万丈悬崖。
阎苍带着上官浅站在悬崖边,嘴角带血,却一脸得意。
“宫尚角,你现在自戕,我就放了她。”
宫尚角锋利的眉眼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冷笑一声,拖着刀向前逼近:“你以为,我会在意一个无锋刺客的性命?”
刀刃划在砂石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宫尚角面色冷然,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无情死神。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现在就杀了她。”
说着,阎苍的手指收紧了几分,扼得上官浅喘不上气来,面皮都有些涨红了。
上官浅妄图从宫尚角脸上看出一丝慌张之色,但很遗憾,他依旧向前走着,一点异常都没有。
果然,自己的命在他眼里,根本无关紧要。
更何况,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无锋了,一个细作,死不足惜。
方才他没有追究,一定是因为自己对他还有用,可以帮他一起对付阎苍。
“呵,用我威胁宫尚角是没用的,也许你抓一个侍卫也比抓我好些。”
上官浅绝望又自嘲地一笑:“等宫尚角过来,我们两个会一起死。”
阎苍在方才的打斗中受了重伤,自知难逃一死。能在无锋爬到魉这个位置,他手上沾染的鲜血不计其数,也知道自己或许终有一天也会死在别人的刀剑下。每天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自然对生死已无畏惧。
他闻言大笑起来,破碎沙哑的喉咙像一个破风箱,震颤着上官浅的耳膜。
“哈哈,小姑娘,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吧!”
上官浅从这话里察觉到不对,想拼了命逃跑,但双手被阎苍反剪着,丝毫动弹不得。
阎苍话音未落,身体往后一倒,带着上官浅一同落下了悬崖。
身体失重的瞬间,上官浅脑中一片空白,只看到天边的弦月,洒下如银的光芒。
月光下,她看到宫尚角急切地奔到悬崖边,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抓到。
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惊慌,是那种失去重要东西的惊惧与慌张。
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吗?
真是不甘心呢
下落一瞬的时间被拉得很长,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宫尚角也跳下了悬崖。
是错觉吗?
一定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