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身体……
楚寒雪双手握住沈凌霄遮住她眼睛的手掌,透过他指尖的缝隙看那片被翻动的土地,身体止不住轻微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
沈凌霄轻声安慰道。
回想起他刚才见到楚寒雪之时,心中抽搐般的疼痛。
不仅是因为一身泥污,无助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的楚寒雪,更是因为土壤里被拉扯出来的那一小截手臂。
那是一只属于少年人的手臂,很是苍白,上面布满错落的青紫伤痕,看着令人觉得难过和揪心。
飞廉站在那片土壤的旁边,手中飞廉紧握,掌心已被指甲刺出深刻的痕迹。
飞廉听到楚寒雪的尖叫,顾不得那思子心切的母亲,直接翻身,几个起落到了这边的院落,却看到这样一番景象。
白羽和林清梦两人相视无言。
“这是我儿子的手臂?”
乌尔眼神有些游离,扫向众人,最终目光又落回到土壤外露出的那条手臂上。
那只手的手背上虽然沾满污血和泥土,但依旧能看清手背上有一颗红色的痣。
“这是我儿子的手臂!这是我儿子的手臂!”
乌尔的声音一声高亢过一声,凄厉至极,令人心神颤抖。
他爬向那片土地,用手指飞快又小心地拨开那些土壤,就好像他的儿子还活着一样。
“爹这就把你救出来!爹这就救你出来!”
身后传来老伯剧烈的咳嗽声。
他猛地推了一把还在搀扶自己却早已愣神的木桑一把。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帮着乌尔把孩子救出来?”
木桑终于从震惊和悲愤中回过神来。
赶忙指挥几个人,上前帮忙。
“你们轻一些,别弄疼了孩子。”
老伯捂着心口,声音颤抖。
“救?疼?”他心中明明知道这些泥土一旦掀开,将会是怎样的结果,可他还是抱有一些幻想。
只因看到那条手臂时,乌童那纯真善良的模样便浮现在眼前。
“老伯,我帮你种瓜!”
“老伯,这是我娘刚吊好的酸杏干,知道您爱吃,偷偷给您拿的,您尝尝!您可别跟我娘说啊!”
“老伯,您说,人为什么要活着呢……活着,又不快乐……”
往昔同乌童那孩子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
他想不通,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什么会不快乐呢?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什么不给他一个老人知道答案的机会呢?
那新翻出来的土壤很深,几名壮汉生生挖了一炷香才看见那孩子的身形,可他们不敢再挖下去……
真如老伯所说,他们是真的怕他疼。
几名壮汉,纷纷背过脸去,不忍再多看一眼那孩子满是伤痕血污的身体。
院子中一些人已经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
唯有乌尔安安静静,他小心捧起乌童的上半身,轻轻拍着他身前的泥土,用手不断轻轻擦拭那张已经看不清模样的脸。
即便看不清样貌,他也知晓,那是他最爱的儿子。
沈凌霄直接将楚寒雪的身体转了过来,将她的头死死按在自己的心口处,不允许她回头。
可楚寒雪还是在转头的刹那看清了那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孩子的身体,衣衫单薄,满是伤痕,尤其是那张脸……
已经被利器割裂砸毁,头骨凹陷,面目全非……
楚寒雪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无法控制,她张开口,紧紧咬住沈凌霄的胸口处。
沈凌霄越是吃痛,抱紧她的手臂就愈发缩紧,一言不发,神色未变。
“你是在怪我吗?儿子?爹不是故意的,爹没控制住自己,打了你,是爹不好,是我不好!你起来骂爹!你给爹骂醒好不好!你告诉阿爹,这是一场梦,好不好?儿啊!你起来好不好!”
“啊!”
乌尔的喉咙终于能发出一丝声音,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在喉咙之中找到了突破口,全部发泄出来,生生将喉咙撕裂,泣出血来。
“儿啊,爹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快乐啊……”
他紧紧抱着乌童的身体,将他冰冷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脸颊上,为他取暖。
在场之人,无不落泪哭泣。
从未见她流泪的林请梦眼泪也从眼眶中汹涌涌出,双拳紧握,手臂颤抖。
白羽生生咽下喉咙中的胀痛,开口说道。
“事到如今,除了劝大家一句节哀,唯有希望大家能尽快找到乌童被杀害的真相,才能让他安息。”
众人之中,有人率先调整好了呼吸,随声附和:“对!得查出真凶,不能让孩子白死!”
“对!对!查出凶手!”
听着越来越高的呼声,老伯大声开口。
“我们的孩子不能枉死,必须查出凶手,让凶手受到神明的严惩。”
众人的呼声这才逐渐弱了下来。
可这边刚刚安静一些,那道刺耳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你们在我家的后院里翻动什么呢?可别把我家的东西弄坏了,我们家的东西要是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女人说着,扭动着胯骨走了出来。
刚刚众人都忙着帮忙将那可怜的孩子从土壤中挖出来,谁也没注意到作为后院主人的她从未出现。
如今她的“姗姗来迟”,令人觉得气愤又厌恶。
“你们盯着我看干嘛?难不成从我家的后院里挖出宝……贝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睛一直盯着那具面目全非的身体。
“项坤娘,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老伯难以隐藏声音中的喑哑。
“这……你们从我家的后院里挖出来的?”
无声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不可能,这绝对是栽赃,陷害!”
她大吼着,却不敢靠前,更是不敢看那孩子一眼。
刚刚放鬼火的钱代也走了进来,沈凌霄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轻轻拍了拍飞廉的肩膀,强迫他回过神来。
白羽蹲下身,轻声安抚乌尔。
“兄弟,我知道你难过,但眼下重要的是,需要为他找到真凶,他才能得以安息,我可以帮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见乌尔抱着乌童的手臂有些松动,飞廉和钱代将他从地上轻轻搀起来,扶到一边,找了个宽敞的位置坐下。
白羽拿出手帕,包裹住自己的手,轻轻掀开乌童的衣衫。
那身体上的伤痕错落交杂,就算是没有医学经验的人也能看出,他身上的伤很多并非新伤。
不过,大家默契地没有说出口,谁也不愿再去伤害那位心碎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