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两位，请不要在大街上扭来扭去
“来两个罢。”
孔翎放下一枚金叶子，“余下的在这存着，等阿苑以后来吃。”
老板看着那个黄灿灿的东西，陷入沉思。
姜隅拿走金叶子，“老板，抱歉，我现在不想吃了，下次再来。”
“快走！”他推着孔翎，离开了摊位。
孔翎就是这样，有着可以轻松把人整成神经病的能力。
“阿苑不想吃了吗？”孔翎回头笑道。
姜隅：“金叶子很贵重的好吗？”
“万一我吃两次就腻了怎么办？”
“那也无妨，就当感谢老板了。”
孔翎反手牵住姜隅。
“感谢他做出了让我阿苑喜欢的东西。”
又来了。
姜隅挣开他，将金子塞进孔翎的怀里，然后背着手，快步走到前面。
他不知道去哪，反正就是闷头直走。
他知道孔翎想拉他的手，但是他觉得怪怪的。
自己还没给他什么答复，就直接牵手，这有点太奇怪了。
而且，好死不死的，孔翎的衣服跟他一样，也是浅色明粉罩纱的。
两个人的风格又略有不同。
孔翎延续了合欢宗一贯的习惯，交叉的领口极低，露出锁骨，腰上缀着层层叠叠的珍珠、银饰与宝石，双耳还坠着红宝石吊坠。
而姜隅的款式更倾向于保守，领口露出雪白的高领中衣，衣服放量很大，在腰部被收成窄窄一束，还配有色系更浅的粉色套指护腕，只有在领口，护腕，腰带处装饰有珍珠。
这衣服不知道怎么织的，穿在身上轻若无物，行走间随风拂动。
他不想跟孔翎并肩走着，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刚快走两步，姜隅的下摆就飘起来了，像穿了件粉色蓬蓬公主裙似的，更引人注意。
他有点害臊，只好放慢速度。
“阿苑。”
孔翎趁机追上来，笑眯眯看着他，也不说话，背着手，靠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越贴，姜隅就越躲，两人在大街上无声地较量着。
姜隅第三次被孔翎挤到店铺的门板上时，实在忍不住了，想骂人。
“喂！我说你们两个后生，要相好能不能到别处去，在街上扭来扭去，我还咋过路？”
一回头，老翁驱赶着牛车，愤怒地看着他俩。
姜隅：“啊不好意思啊老伯……”
不等他说完，孔翎就单手搂过他的腰，将他提起来，转个圈贴近自己，然后风度翩翩道：
“老伯您请先行，阿苑我们不要挡路了，听话。”
姜隅:“………”
“去，去！”老翁赶着牛慢悠悠地走过。
老翁路过两人的时候，用鞭子点点他俩，警告道：“相好去茶楼坐着！”
姜隅摆手：“不是，我们不是……”
孔翎捂住他的嘴，“老伯说得是！晚辈们这就去。”
“哇，这也太夸张了。”姜隅看着面前铺得满满的桌子。
这家酒楼是镇上最大的，店家将所有的方桌拼接在一起，上面铺满了各式各样的菜，从头到尾摆满了大堂。
孔翎屏退服侍的人，给姜隅夹菜布菜，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吃。
姜隅想说要不要叫他的同门弟子一起，但又想起孔翎是合欢宗的少主。
这种以亲缘关系为纽带维系的宗门，孔翎跟其他弟子的关系可能不是普通的同门，而是尊卑分明的主从关系。
便罢了，只自顾自吃饭。
孔翎屏不吃，一直看着他。
“蘅宇你不吃吗？”
孔翎摇头，“我已辟谷多年，上次吃东西还是在阿苑那里。”
姜隅：“我感觉这里味道也还不错，你看这个水晶肘子，透明……”
姜隅只是想夹起肘子给他展示，孔翎突然上来一口咬住。
孔翎笑道，“我怎么感觉一般般，跟阿苑的手艺比差远了。”
姜隅：“啊哈哈哈哈，我没有什么手艺可言，只是随便做做罢了。”
孔翎摇头，“非也非也，阿苑做的饭里面，有你的真心，真心做成的东西，吃起来才最有滋味，否则吃起饭来跟吃石头没什么区别。”
姜隅心想，这可真是只有衣食无忧的仙门世家公子哥儿才说得出来的话。
孔翎又凑过来，“孔翎今后，都只吃阿苑做的饭，其余的饭菜，一概不碰。”
他目光灼灼，意有所指。
姜隅别开眼，抿着筷子，心想，你刚刚才吃了这家店的水晶肘子。
但是嘴上却说：“蘅宇既已辟谷，还是一直辟下去的好，吃太多饭对衡宇而言，有害无益。”
反正我是不会辟的，时日无多，我还是想吃点啥吃点啥吧。
孔翎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只是不住给他添菜。
姜隅吃得肚皮溜圆，才离开酒楼。
刚刚的松鼠桂鱼和佛跳墙都很不错，其实他很想给沈诀打包回去，但是这毕竟是孔翎请客，连吃带拿不太好。
夜幕已经降临，今夜还是满月。
这是他第一次到俗世来，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他从前看过一些老照片，上面的人都一脸苦相，十分压抑。
但是身临其境，感觉这些古人跟他原本世界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人们见面也是微笑寒暄，许多女孩子们也都尽力打扮着自己，嘻嘻哈哈地玩闹。
姜隅东张西望，孔翎落后半步跟着他，目光始终在他身上。
他感觉孔翎睡醒之后，沉默了许多，但是他不想管，不想去触及这份沉默。
姜隅还发现了这边有卖法衣和配剑的店面，大概是常有外出弟子经留此地，催生出来的生意。
“蘅宇，能借我点钱么？”
今早他看见沈诀晾着的衣服，已经起了毛边，边边角角的缝得密密麻麻的，大概是补了又补。
“阿苑喜欢什么？”
“不是我，我想买给阿诀，今天出来的着急，我没带钱两。”
两人走进一家店，挑选衣服。
俗话说，男要俏，一身孝。
沈诀的衣服，要么灰扑扑的，要么就是黑色，来回就那两件。
平日里没有丝毫的存在感，要是沈诀能有孔翎这种本领，追齐憷这事，或许根本用不着自己操心。
姜隅精挑细选了两套白色的法衣，剪裁得体，绣有繁复白色暗纹，感觉沈诀穿上一定很好看。
又顺带给沈诀选了几套里衣，用以换洗。
孔翎微笑着看姜隅挑选，“这就够了么？我也给师弟买些什么吧，上次的事我还没有赔罪。”
他不说，姜隅都忘了，这两个人上次打了一架，还是沈诀先动的手。
姜隅震惊地看着孔翎，感觉孔翎身上渐渐泛起耀眼夺目的圣光。
“蘅宇，你简直是个圣人！”
他感觉孔翎这个人除了轻浮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对人总是抱着一颗宽容慈悲的心。
孔翎轻咳两下，道：“阿苑的师弟，就是我孔翎的师弟，自家师弟嘛，应该的。”
姜隅感动道：“谢谢你蘅宇，但是你不用道歉，更不用买礼物，本来就是那小子不对。”
孔翎：“那好吧，那阿苑也不用谢我，你我之间，无需谢谢二字。”
“喂！两位！到底买不买啊，小店要打烊了哦。”小二无语嘀咕，“搞对象别在这里搞啊。”
姜隅：“买买买！不好意思。”
“等一下，请问，那把剑多少钱？”
姜隅突然看见旁边的剑匣里卧着一把白色的剑，整体造型流畅优美，剑鞘雕刻浮夸精美，镶有黑色宝石。
这是一把礼剑，用以参加一些正式的场合作为配饰。
许多修士都不止一把剑，比如齐憷就有两把，一把名为苍雪，一把名为悯生。
但是他最常用的是苍雪，悯生剑只在传闻里听说过。
姜隅心想，这把剑买来向沈诀道歉，正合适，而且也正好搭配衣服。
“三千两。”小二道。
那还好，姜隅心道，它真的很美，值得这个价。
小二补充道：“黄金。”
姜隅：“………”
三千两黄金！养一支军队都够了！
搞什么啊！这个世界通货膨胀这么厉害嘛？
最终，姜隅还是抱着剑走出了店门。
“谢谢你啊，蘅宇，钱我下次还你。”
“我说了，阿苑对我，永远也用不着说谢谢。”
姜隅突然感觉有些愧疚，自己老在心里吐槽孔翎，孔翎还对自己这么好，至少是真把自己当朋友。
有小贩扛着红彤彤的糖葫芦路过，姜隅立即又把愧疚抛在了脑后。
片刻后。
姜隅抱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嘴角根本压不住，走路都快蹦起来了。
“这么开心？”孔翎笑问。
姜隅点点头，“嗯，阿诀还挺喜欢吃甜的。”
孔翎无奈捂住额头，一脸头痛的样子。
姜隅：“？”
孔翎抬起头，又是一脸微笑，道：“阿苑这样拿着是不是不方便？”
说着他掏出一个粉色锦囊，“来，我帮阿苑装着。”
哦？
姜隅翻来覆去地看锦囊，这就是随身空间吗？
锦囊非常精致，是孔翎一贯的风格，骚里骚气，但并不恶俗。
仿佛知道姜隅要说什么，孔翎道：“阿苑先用着，下次见面再还我也不迟。”
姜隅点点头，也是。
不过这种空间袋子真的很方便，自己也要找齐憷要一个。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姜隅必须回去了，沈诀可能在等自己。
孔翎掏出一把折扇，抖开，上面描着一副仙鹤图。
他将扇子横在姜隅面前，“阿苑，吹口气。”
姜隅依言照做，扇面上的仙鹤立即发出鸣叫，随风而起，飞出扇子，绕着两人盘旋，眨眼间，身型巨大，在黑夜中，散发着莹莹光华，美不胜收。
“哇！”姜隅觉得今日如同土狗进城，长了不少见识。
孔翎看着姜隅，少年唇红齿白，双目炯炯有神，总是一副笑嘻嘻无忧无虑之态。
仿佛这世上的东西，没有能令他不好奇的，也没有能令他不欢喜的。
两人坐在仙鹤的背上，飞往藏剑峰。
迷离灯火在他们身下，灼灼月华倾泻在两人身上。
姜隅有种错觉，仿佛一直这么飞，两人能飞到月亮上去。
他扭头想对孔翎说话，却发现孔翎一直在看着自己。
常言道，月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
月光使孔翎看起来像是发光的仙人，周身弥漫着一种与他平日里截然相反的温柔。
姜隅立刻扭过头，心跳得咚咚咚的。
心想我在干嘛！为什么回避！？
我这样不是平添尴尬吗？
他又鼓起勇气抬头，结果孔翎莞尔一笑，说不出的迷人。
救命！
姜隅低下头去，心跳激烈，眼睛都有些酸胀模糊。
完了完了，这要怎么搞，自己都还没a出去，对方就眩晕，作弊！
姜隅装作对仙鹤很感兴趣的样子，低头梳理鸟毛。
“阿苑喜欢吗？”孔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留着玩玩。”
姜隅：“不喜欢！”
“噗。”孔翎轻笑。
到了半路，孔翎按着仙鹤下落，降临在一块空地上。
姜隅心想，这是要做什么？直接在野外？这不太好吧。
孔翎跳下去向他伸出手。
“呃，我可以自己……啊！”
话还没说完，身下仙鹤立即消失，姜隅直接掉了下去。
孔翎握着他的手，“我进不去天澜宗的结界，只能送阿苑到这里了。”
姜隅这才明白，为什么孔翎要骗自己出去。
齐憷或许因为上次的事情迁怒了他，对他设下了特别的限制。
姜隅心头更加愧疚，那件事本来跟孔翎就没关系。
“我会跟师尊解释的，他可能误会你了。”
孔翎摇头道无妨，“阿苑会想我吗？”
姜隅此时也说不出狠话了，“当然会想啊，你……你是我姜隅最重要的朋友。”
他害怕孔翎借机发挥，又说些孟浪的话。
不料对方只是点点头，道：“……这很好。”
姜隅不敢看他，“那，那我走咯？”
“嗯，阿苑慢走。”孔翎道。
但是他并没松开手。
姜隅直接御剑，人已经腾空了。
孔翎还是没有松手，轻轻地托着他。
姜隅只好笑道：“我要走啦。”
孔翎愣愣望着他，忽而道：“此情此景……倒像是我的阿苑，要回到月亮上去了一般。”
姜隅心中一动，感觉孔翎似乎有许多想说的话。
但是孔翎松开了手。
姜隅便腾空而去，眼见着孔翎逐渐化作一个小点，成为群山怀抱中的一颗淡淡朱砂痣。
他打开青鸟传书，“蘅宇，快回去吧。”
立即收到回信，“好的，老婆。”
姜隅松了一口气，在外面多兜了两圈，才飞回藏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