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哪里好笑？
关于昨日在地宫遇到的那个变态到底是谁，姜隅其实有所猜想。
只是目前对方没有落自己手里，又没有交锋的机会，此仇只能按下，来日再报。
姜隅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去成早课，今日刚好沈诀也恢复得不错，姜隅便带着他一起去上课。
当然，沈诀是坐着听课，姜隅是站着讲课。
其实应当是宗门长老、副长老级别的人来上课，但是齐憷是不可能来做这些事的。
于是藏剑锋一直是姜隅讲课。
原身讲经常常脱离课本，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娓娓道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会用戒尺打人手心，你要是回答错了，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为你解答。
这大概也是原身在天澜宗如此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甚至有时候，许多已经结业的弟子没事依旧还会来上他的课。
姜隅一去，就被小弟子们包围了。
“大师兄，你最近怎么都没来啊？”
“对呀，大师兄，我这里好多不懂的，你可以课后帮我讲讲吗？”
“大师兄，你能给我们讲讲你那天驱魔的故事吗？”
姜隅被左一句大师兄，又一句大师兄，叫得脑瓜子嗡嗡的。
沈诀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这边。
姜隅想过去找他，却有小弟子挤进来。
“大师兄，今年的试炼你肯定也会去吧。”
姜隅好奇，“什么试炼？”
“这你都忘了？仙剑大会啊！”
姜隅有些懵逼，此时钟声响起，弟子们立即各自归位，姜隅也只好回到讲台。
他一点也不想讲什么课，就说这节课默写。
弟子们立即哀叫连连。
姜隅在上方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眼神不住瞟沈诀。
沈诀坐得笔直端正，握笔很用力，指尖都发白了。
姜隅知道他从前没识过多少字，更别提练过什么字，握笔姿势都不对，又木又僵。
在场许多弟子，不说出身高门大户，大多也都是小康之家。
读书识字是最基本的技能。
这并不是宗门选拔歧视，而是从小生活安逸的孩子，性格较温和，不容易走极端，修炼起来，道心更稳固。
当然也有那种历经磨难，越挫越勇的苗子，但是概率相对来说较小，所以宗门更倾向于省力气的选拔方式。
像沈诀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就成了弟子中的异类。
“丝～丝～”
有弟子召唤同伴，示意对方去看沈诀。
意思是，你看他，握笔都不对！
几个人发出窃笑，更有人学着沈诀握笔的样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模仿他写字。
有弟子嫌他们闹，连带着也翻沈诀一个白眼，显然把他当成了闹剧源头。
厅内本来安静，再低的私语，也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沈诀绝对听到了。
他放下笔，将面前的纸揉成一团，重新铺开一张，从头写，没有抬头。
姜隅出声：“肃静。”
“再交头接耳者，窃窃私语者，不合格。”
众人安静了。
过不了一会，沈诀旁边那个弟子“噗”得笑出声，举手大声道：
“大师兄！沈诀名字都写错了！哈哈哈哈，他写的大诀！”
厅内顿时哄笑起来，还有弟子一边笑一边念，“大诀？哈哈哈，这么想大吗？”
沈诀顿住笔，一动不动，还是没有抬头。
姜隅起身，众弟子们都看着他，期待他的反应。
大师兄平时最向着他们了，最温柔、最有趣，肯定会与他们一起玩笑。
果然，姜隅也笑嘻嘻，“好笑吗？”
弟子们仿佛受到了鼓励，又笑做一团，厅内充满快活的气氛。
“怎么有这么蠢的人！哈哈哈哈。”
姜隅仿佛惊讶了，挑眉，“这么好笑啊？”
弟子们仿佛品出了别的味道，有些收敛了笑容，有些干笑两声。
只剩两三个弟子还在笑。
“大师兄，这不好笑吗？”
“这么大个人了！大字都写不了几个。”
声音抑扬顿挫，又活泼又有力。
姜隅负手走下来，站到那名弟子面前，附身问他——
“大师兄实在有些搞不懂，你给大师兄再解释解释，哪里好笑？”
姜隅语气和缓，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
那名弟子却笑得有些僵硬，说话都有些打结。
“字，字都写不了，又懒又蠢，笨得像头猪……”
这可太直白了，又引起了短促的笑声。
“嗯……”姜隅点点头，“可是……你还没告诉我，哪里好笑。”
厅内彻底安静下来，所有弟子都看着这里，沈诀还在写。
那名弟子感觉到所有同窗都看着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梗着脖子道，“就是好笑！”
“好好好。”姜隅点头，他直起身，突然又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瞪眼道：“你怎么才写到第一句！”
登时，教室里又发出笑声，这下对象完全转换了。
也有弟子觉察到不妥，立即飞快作答。
姜隅张开手，开心道：“哒哒！时间到咯！所有人停笔。”
沈诀放下笔，这才抬起头。
姜隅走过每个人案前，最后宣布，“除了沈诀，其余人都没写完，不合格。”
厅内弟子们抱怨起来。
“是大师兄你干扰我们！”
“大师兄耍赖皮！”
有人一把抢了沈诀的卷子，“大师兄，不公平！沈诀好多的错字别字！”
沈诀的卷子在弟子间传来传去，被揉成一团。
姜隅笑眯眯道：“可是他写完了啊，你们都没写完，谈什么对错？”
弟子们很不服气。
姜隅继续道：“你们说我干扰你，我有按住你们的笔不让你们写吗？”
此话一出，弟子们无声了。
“你们有充足的时间默书，但还是没写完。
“到底是什么在阻止你们默写？这个问题恐怕诸位要好好问问自己的内心。”
有些弟子立刻领悟到了姜隅的意图，立刻低下头。
姜隅又道：“错字可以改，别字可以学，
“若是一心去寻别人的短处，诸位是否会对自己面前的答卷视而不见？
“连自己的答案都没有，更妄论是非对错了，学了还不如不学。”
姜隅看着沈诀，沈诀别开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他微微一笑，“阿……沈诀不仅是唯一写完的，还是在你们的嘲笑中写完的，卷内卷外，均是头筹。”
“头筹？”姜隅冲沈诀挑眉，“头筹请下课。其余人，静坐。”
“请诸位好好思考，今日为什么发笑，又为何没有写完，明日早课，呈一篇三千字的文章上来。”
这下弟子们反而没有再抱怨。
沈诀收拾好自己的书案，上前跟姜隅见过礼，便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