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煮熟而已
姜隅感觉自己反复醒来,又昏昏沉沉坠入黑暗,不断在梦的表面的浮沉。
不知道谁给了自己后背一击,姜隅控制不住地呕了出来。
再睁开眼,满屋子的小人正关切地盯着他。
“醒了醒了!”
“你怎么样?”
“怎么样啊!”
“吐出来就好了。”
仔细一看,所有小人都是齐憷的模样。
一些齐憷过来扒他的眼睛,拍拍他的脸。
“阿隅,你好些了吗?”
另一些头上包着碎花头巾,挽起袖子,摇头,“不像话,不像话……”,用扫帚一点一点清扫他的呕吐物。
姜隅急道:“师尊,你别动!别动!!我自己扫。”
“嘿咻!嘿咻!嘿咻!”
小沈决抬着轿子,欢天喜地地过来了。
“娶媳妇咯!娶媳妇咯!”
小沈决们去捉小齐憷,小齐憷们四散奔逃。
“不成不成!”姜隅把所有齐憷搂着在怀里,“两情相悦才行。”
小沈决们纷纷叉腰,“你是谁啊!陪我媳妇!陪我媳妇!”
小人躺在地上打滚,哇哇大哭,有几个跳到他身上啃他。
姜隅耳朵都要被哭穿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啦!”一群吴师弟又站起来了。
吴师弟们加入战场,跟沈决们打做一团。
“不准打我哥哥,呜呜呜。”
姜隅趴在地上,一对一对地分开。
心好累。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把所有小人全部拂开,翻掌将他捧起。
齐憷眼眸低垂,俯视掌心的姜隅。
“去哪里玩了,怎么这么脏。”
姜隅着急,“师尊你中毒了呀!你变得好大!”
齐憷一脸高冷,“为师没有中毒,为师没有吃。”
姜隅:“?”
齐憷叹口气,“长大了,不好玩了。”
齐憷又道:“该沐浴更衣了。”
姜隅身上的衣服突然变成了粉色的纱裙。
姜隅:!!!
“映雪!你在干什么!快快住手!”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而近。
姜隅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
他是被吵醒的,还是刚刚那个声音叽里呱啦在讲话。
“没事了,没有解药,只有多喝水,发完疯就没事了。”
“你说说你,弟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再疼爱也要有个限度!”
“好好的大殿砍得稀碎,全部记在你个人头上。”
姜隅摸到什么滑滑的东西,手感非常好。
又过了片刻,他睁开眼,深远的天空上飘着云朵,旁边是长生殿半块屋顶。
他正四仰八叉地躺着,齐憷在打坐,一缕头发被自己攥在手里。
姜隅有气无力,“对不起啊师尊……”
“无妨。”
姜隅想说,师尊你想吃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没有必要偷偷吃嘛,害我疑神疑鬼的。
但是又怕齐憷面子上挂不住,天下第一剑,冰清玉洁,为人端方的映雪君,居然会偷吃。
听起来,好丢人啊。
沉默……
还是沉默……
“下次须得仔细辨别,不要误食。”
姜隅:“可能是……没煮熟吧……下次我煮久一点。”
齐憷:“……”
“师尊,对不起。”吃锅鸡汤,老脸都丢尽了,姜隅真的觉很愧疚。
“……无妨。”
师尊人真好啊,他心想。
齐憷并不像他原以为的那样冷漠无情,甚至他隐隐感觉,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至少对于原身来说,他一定是一位好师父,隐约记得,原身本是乞丐,流浪街头,承蒙齐憷不弃,收为首徒,才有今天。
姜隅的脑子里浮现齐憷教他练剑,两人共同舞剑的模样。
这些天自己因为心虚,有意无意地在躲着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费心教导的徒弟突然之间,对自己不亲近了,这对齐憷来说,也许不太好受。
唉,姜隅叹口气,很想对齐憷说点什么,但是他能说什么呢?
你的阿隅不在了。
我是个冒牌货。
唉。
两人一躺一坐,无人发言,只有微风拂动齐憷的银发,也拂动他的心绪。
姜隅始终觉得有什么萦绕在心头,或许这就是古人所说的愁思吧,他想。
“啊!!”他突然跳起来,“沈师弟!”
……
院子里门大敞着,里里外外没找到人。
姜隅的院子就建在藏剑锋的半腰上,院子一侧是长长的坡,另一侧是齐憷劈出的绝壁,往下看是滚滚云雾。
怕就怕在人疯疯癫癫地掉下去了,那种状态下任你什么天之骄子也成了一肉泥,铲都铲不起来那种。
“沈师弟!沈师弟!!”姜隅放声大喊,“沈——决——”
这一天天的叫什么事!
【系统,气运之子摔成肉饼了还能复生吗?】
【你觉得呢?主角是世界轴心,他死了小世界会直接崩塌。】
……
目前环境一切如常,说明人肯定还没事。
【放心啦,气运之子哪有那么容易死。】
姜隅放出神识,身后某处草丛有些许动静。
等他终于赶到,拔开草丛一看——
沈决身上沾满了草叶,正满地乱爬,嘴里嘟嘟囔囔的。
姜隅:“……”
我真不是人。
但是话说回来,不愧是气运之子!疯了都能爬出二里地……
还知道往安全的方向爬。
沈决吃了一大盆鸡肉,毒素摄入更多,疯得更凶。
姜隅去扛他的时候,他不住闪躲,乱打乱踢,口中大喊:“走开!走开!滚!”
“我走了谁管你呢,脾气这么臭,谁会鸟你。”
沈决:“谁要你管!烦!”
姜隅:“好好好,我烦,我烦。”
沈决:“少管我。”
姜隅:“不管不管。”
沈决:“我要吃饭。”
姜隅:“吃,吃大碗的,下回咱们吃麻辣兔头,蜜汁烤兔……”
暂时还是不要再煮什么菌菇了,他把握不了火候,吃兔子总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吧。
……应该……吧
沈决:“yue!”
姜隅:“……”
庭院中响起搓洗声。
姜隅端了个大盆,认命地搓揉两人的衣物。
死崽子吃得多,吐得也多,两个人都是一身热烘烘、酸唧唧的呕吐物。
他洗一会就回头看看床上趴着的沈决,谨防他再次呕吐,以免误吸。
虽说气运之子不可能被呕吐物憋死,但是被呛到也是会难受的。
沈决消停了好一段时间,又发作起来。
“……喂!”
姜隅:“干嘛。”
沈决不出声了。
姜隅丢下衣服,擦干净手,进屋查看他。
“要喝水吗?”
沈决瞪着他,不发一言。
姜隅不再理他。
又过了一会。
“…喂!”
姜隅自顾自地忙活。
“你喂谁呢你,没大没小。”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闭嘴!”
安静片刻。
“喂!”又来了。
姜隅被烦得不行,心知不回答他是不会罢休的,便应道:“哎。”
两个人像两只隔着山头的公鸡。
“喂!”
“哎。”
“喂!”
“哎。”
“喂!”
“哎~~~~”
渐渐地,没声音了。
姜隅回头,沈决趴在厚厚的被褥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