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破境（中）
清川，东海之上。
距离剿灭魔物，取得大燕的传国玉玺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但是慕凌云的这支舰队在一周前才刚刚看见清川的海岸线，现在正贴着岸边的礁石向南急驶；虽然说这个时节的海面上盛行西风，确实对于一开始向东行驶的舰队有着很大的影响，三艘扶摇巨舰的航速都不是很快，但这么久还没有抵达岸边最主要原因的还是随着鬼船出现的那片诡异浓雾，等魔物被上官榕楉斩灭，浓雾散去之后众人才发现自己早已处在大洋深处了。
“慕将军。”慕凌云顺着旗舰的主桅来到了瞭望塔上，负责值守的军士看到之后赶紧行礼。
“辛苦了，有没有什么异常？”慕凌云皱着眉头问道。
“启秉将军，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嗯，那就好。”听到一切正常之后，慕凌云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许，此时距离云梦港仅有数天的路程，已经可以算是清川的腹地了，在此时仍然没有发现异常的话那游牧大军的铁蹄可能已经被阻挡住了。
但是此时慕凌云的想法全都是基于之前对于游牧王庭的认知之上，在此之前游牧大军的每一次南下都是在已经攻占的土地上大肆劫掠，在逐渐稳住脚跟之后才会伺机继续进攻。可是‘兵贵神速’，本身游牧王庭和中原帝国在底蕴上就相差甚远，只要君主不是太过于昏庸，即便是在国土沦陷半数以上的情况下，中原的政权都能找到翻盘的机会，不然也不至于几百年间，仅仅有血月大帝一人可以做到以王庭草原一隅之地攻占几乎整片的九州大陆。
可是此次王庭南下的计划制定者，骊擎却是完全摒弃了之前的战略，所有的战术制定就秉承着一个‘快’字。在顺利拿下圣安城、消灭了清川北境九成的军力之后根本就是未加休整，也没有掳掠北境的村镇，直接是攻打松江北岸清川的最后一个据点——玄武岩港，若不是慕凌云在此成功阻击了游牧大军几天，恐怕草原骑兵早就跨过大江南下了；在这之后虽然只有左大都尉乌合台继续南下进攻通源防线，骊擎则是和左贤王呼雅失里扫荡通源四镇和松江之间的清川力量，但是之所以这么安排并不是像之前一样掳掠人口、牲畜，劫掠财物，最主要的是为了收集支撑大军继续作战的粮草顺带扫清后顾之忧。
骊擎制定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以战养战，最开始仅仅筹集了可供十万人消耗一旬的粮草，而游牧骑兵也是不负众望，在有北玄王做为内应的情况下成功用不到一旬的时间就消灭了清川的北境军力，然而在此之后的作战就全都要依靠就地扫荡取得的粮草来支撑了。
本来按照骊擎的设想，应该在扫荡三天之后前往通源四镇和乌合台会师接着拿下通源城，但是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由于清川北境并不比王庭草原这种苦寒之地丰硕多少，因此游牧骑兵还基本能够做到令行禁止，但是在继续南下之后，清川土地上的丰饶将负责收集粮草的游牧士兵深深吸引住了：收成颇丰的土地、做工精美的珠宝、皮肤细嫩的女子，每一样都勾起了游牧骑兵心中的贪欲。
因此，原计划三天的扫荡时间足足进行了一周才结束，最开始的时候骊擎还阵斩过许多不尊号令的士兵，但是到后来就连大单于都开始明示骊擎不必如此，毕竟军队也是由人组成的，如果不让这些士兵尝到甜头会寒了将士们的心的。无奈之下，骊擎也是不得不妥协，因此乌合台才在通源城下暴跳如雷，大骂两个贤王给自己这份苦差事，他们却是去捞好处。
但是即便如此，此次游牧大军南下的脚步也比之前数次快了许多，毕竟这一次大单于也想成为‘血月大帝‘那般的人物。正因为如此，骊擎和呼雅失里的部下并没有来到海岸线附近劫掠，这也造成了慕凌云的舰队并没有在沿岸发现游牧骑兵的踪迹，种种巧合之下就导致了他的误判，殊不知此时游牧大军的兵锋已经出现在他南面数天的路程上了。
慕凌云此时趴在瞭望塔的围栏边，吹拂着海风远眺着远处的天际，享受着这片刻难得的安静。自从十几天前取得大燕的传国玉玺之后，经过和两大魔物的苦战，慕凌云感觉自己隐隐有了一丝要突破的迹象，因此在交代好后续安排之后也是赶紧回到了自己的船舱中闭关修炼，终于在五天前成功突破至了侯品大成境，虽然和此时军中的那名奇女子相比这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这支清川残兵来说却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在境界突破成功之后，慕凌云还是一刻不得闲，毕竟以任玉逍和刘浩成三人的身份许多事情根本做不了主，虽然现在还在海上，但是北境一战的战况、复盘和伤亡情况在回到云梦港之后都要上报朝廷、呈给帝君，其中许多细节的推敲和润色，除了他慕凌云之外现在这支残军中还真的没有人能够盖棺定论。
因此，本来在船舱中憋闷了好几天的慕凌云想第一时间去问问上官榕楉的情况，但是在看到门外焦急的袍泽之后，他只能是直接投入了工作之中，可谁知道这一下子就是四天的时间过去了，在这四天里对于奏折的敲定让他绞尽了脑汁，比和敌军作战还要辛苦。
虽然他文武双全，但毕竟在思维方式上还是个直来直去的武人，在‘如何写’、‘写不写’这些方面上和那些清流言官还是相去甚远，再加上慕家的家教一直很好，因此他根本就没想过推脱罪责，不然的话将失败的原因全都推给高威这些死人谁又能够站出来反驳他呢。但是慕凌云并没有这么做，可以说这四天时间里总结出来的战报如果真的上呈给朝廷，其中许多的事情都会成为那些文官攻讦他，甚至扳倒慕家的有力证据。
‘也不知道上官姑娘怎么样了。’辛苦了数天的慕凌云根本没有想返回帝都之后自己会如何，反而是看着上官榕楉那紧闭的房门怔怔出神，要知道上官榕楉到现在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突然，刚刚还紧闭着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紧接着一道身影飞掠到半空中，然后只听一声长啸传来，上官榕楉的身影出现在了慕凌云眼前。此时的白衣倩影气质更加的出尘，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是表情却是恬淡祥和，一层朦胧的雾气围绕在她的身遭，这层雾气也随着她的呼吸在律动着，很快，随着上官榕楉的一次深呼吸，周围的雾气全都被她吸入了体内，接着她也是缓缓睁开了双眼，眼波流转之下，本就貌美非常的上官榕楉更是多了几分艳丽，接着她对着慕凌云微微一笑说道：“好看么？”
“啊？什么？”然而慕凌云看着眼前的佳人，面对刚刚那嫣然一笑早就看得痴了，此时面对上官榕楉的突然发问他也是没有反应过来。
“凌云！上官姑娘问你好不好看！哈哈哈哈哈！”任玉逍在主桅下面大笑着说道。刚刚上官榕楉出关之时的那一声长啸惊动了所有人，此时三艘扶摇巨舰的甲板上站满了出来围观的军士，许多伤员甚至被自己的袍泽扶着走了出来，而看到上官姑娘平安无事而且肯定是有所突破之后，所有人都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虽说半空中这位女子虽然平时一点都不平易近人，但是从雨落峡到东海的一路之上，她为脚下众人做了太多太多，许多次都是自己重伤濒死，可以说没有上官榕楉的话恐怕这三艘扶摇巨舰的清川军士都会没命的。因此，在看到上官榕楉没事之后所有人都是欣喜非常，任玉逍也是忘记了之前的教训都敢当众调笑她了。
“木头。”看着眼前呆愣住的慕凌云，上官榕楉瘪了瘪嘴嘟囔一声之后飞身来到了任玉逍面前。刚刚还在兀自大笑的清川将军，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衣仙子瞬间噤若寒蝉，就在他要陪着笑道歉的时候，上官榕楉对着他皮笑肉不笑了一下，随后一个转身飞起一脚将他踹了出去，而破境之后的上官榕楉和之前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任玉逍竭尽全力抵挡还是被从扶摇巨舰的主桅附近踹下了水。
而随着任玉逍‘扑通’一声落水之后，慕凌云也是从瞭望塔上赶了下来，看着缓缓收势的上官榕楉，他也是激动的问道：“上官姑娘，你，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我？就是你认为的那个境界啊。”然而上官榕楉却是没有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反而是打了个机锋。然而就在慕凌云要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瞭望塔上的清川军士突然大喊道：“慕将军！有敌情！远方出现了一支舰队！”
听到‘敌情’二字，慕凌云也是顾不得其他，赶紧转身向着瞭望塔上爬去，同时大喊道：“备战！叫李昂和刘浩成准备战斗！”随着命令的下达，甲板上再次热闹了起来，失去战斗力的伤员自顾着返回船舱之中，而所有能够作战的士兵全都是回到了自己的战斗岗位，下层甲板上的碧涛炮也全都掀去了炮衣。而上官榕楉则是因为刚刚出关不久，境界还不太稳定，此时只是走到了所乘扶摇巨舰的船头，遥遥看向出现在地平线方向的舰影。
“能看清是什么人么？”慕凌云来到瞭望塔上后问道。
“慕将军，我们的耀阳镜全都遗失了，这么远的距离属下实在是看不清。”瞭望塔上的清川军士无奈地说道。
“算了，叫我们的人做好战斗准备。”
“遵命！”
“诶！救我上去啊！”而就在远方的舰队出现之后，所有人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全都忘记了落水的任玉逍，此时的他正在海里随着海浪起伏，“算了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此时，出现在远处的舰队也已经发现了慕凌云一行，打头的战舰也开始向他们转向，随着时间的流逝，足足六艘大型战舰劈波斩浪向着北征军残部驶来，而且从体积来看也是大小不输己方的艨艟巨舰，看着对面身份不明的敌人，慕凌云也是愈发紧张了起来。
“对面是什么人？”此时，身份不明的战舰上，领军的将领同样来到了旗舰的瞭望塔上问道。
“大，大统领，是自己人。”一名军士放下手中的耀阳镜诧异地说道。
“什么？自己人？”
“没错，您来看，对面是三艘扶摇巨舰。”说着，这名军士将手中的耀阳镜交给了自己的长官。
“我们在这片海域不可能有其他舰队，我来看看。”这名将领嘴里嘟囔着接过了自己手下递过来的耀阳镜，“嗯？还真是扶摇巨舰？那个是？慕帅家的那个小子！你快去通知监正大人！”原来这支舰队就是被神英帝派去寻找大燕传国玉玺的钦天监监正和云梦水师大统领一行。
刚刚在发现慕凌云的时候他们也在奇怪怎么会在东海上发现这么一支强大的舰队，因为有经验的水手仅仅通过模糊的舰船剪影就能分析出是军舰还是民船，因此一开始负责瞭望的军士就判断出这是一支舰队而不是渔船队，而云梦水师负责清川整条海岸线的防御，此时的航道上根本不应该有其余战舰出现，为了一探究竟，大统领陈峡越直接是命令舰队转向直奔对方而去。
而在发现了是自己人之后，尤其看到慕凌云也在舰队之中，陈峡越也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毕竟慕凌云随北征军出发的消息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秘密，但是此刻他却出现在了这里，那么是否预示着北境的战局出了差池。
“大统领，怎么了？”就在陈峡越皱着眉沉思的时候，监正大人径直飞掠到瞭望塔上问道。
“先生，我们发现了一支舰队，慕帅家的公子也在其中。”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监正大人也是愣在了原地，“坏了，将近一个月前那次天地灵气的震动你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当时我们在瀛洲列岛上，先生您说这里有东西影响了您的望气，所以判断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我想那次震动很有可能预示着我们的北境出状况了，不然的话慕帅的公子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你加速去和他们汇合，我先去问问。”言罢，监正大人根本不给陈峡越拒绝的机会，直接是腾空而起向着慕凌云的方向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