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支穿云箭（中）
清川北境，‘玄武岩’港。
经过一阵混乱之后，任玉逍三人终于是稳定住了几乎呈溃逃之势的援军残部。三万多的步卒已经在港口周边重新建立好了防御阵地，此时正在疯狂地摆放拒马等障碍；港口内也驶入了五艘扶摇巨舰，整支舰队都是全副武装，一侧的火炮、床弩等器械全都指向了北方，留守的军士正将许多火炮搬下战舰布置到港内；数千骑军则是分成多支向北侦查慕凌云的情况或者沿江面巡视是否有游牧军队出现，虽说刚刚没有敌军的身影但眼下还是谨慎为好。
“任兄，我们要不要去接应一下慕兄。”看到形势终于稳定了下来，李昂问道。
“我们还是稳定住阵脚防御再说吧，最迟明天第二波援军的先头部队就能抵达此处，到时候我们才有一战之力。”
“那慕兄他。”刘浩成问道。
“唉，他用性命拼出了我们撤离到这里的机会，肯定不希望我们贸然出击将这几万人再白白葬送掉，他，他吉人自有天相，即便没有我们支援也肯定会化险为夷的。”任玉逍无奈地说道。
说完之后，三个人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可是即便他们都想去接应慕凌云，但任玉逍所说却是不争的事实。既然敌人敢马不停蹄的直接出城追击，兵力上绝对远高于己方，而且所有撤离至此地的军士都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现在士气低落，若是背靠足足由二十多艘扶摇巨舰组成的舰队进行阵地防御战，除非敌军主力齐至，否则的话固守到第二波援军到来肯定不成问题；可是倘若让这支残军放弃地利优势主动出击，和士气正盛的游牧追兵正面对垒那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和自杀无异，所以眼下只能让慕凌云自求多福了。
“禀告三位将军！慕将军，慕将军回来了！玄霜军仅仅伤亡百人便大破游牧数万骑兵！”就在三人沉默之际，一名派出去司职斥候的清川骑军此时跑过来激动地说道。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慕将军还有一炷香的功夫就会抵达‘玄武岩’港外围阵地！”
“哈哈哈，真是天佑我清川！走，我们一同迎接慕兄凯旋！”听到这个今晚唯一的好消息，任玉逍三人都是大笑起来，随即带着几十名护卫策马向北方全速冲去。很快，任玉逍几人就碰到了撤退中的玄霜军，此时所有的步卒都在队首全速撤离，所有的骑军都在队尾压阵，看到三名北征军副将之后玄霜军军士也只是点头示意随后继续按照慕凌云的命令向后方撤退。此种表现也是令三人暗暗心惊，虽说同为帝都飞鸿驻军的武将，但是三人都没有在玄霜军中任职过，平时只是对这支精锐有所耳闻，其实心中对众人对于玄霜军的评价多有不忿，认为玄霜军不过是占了拱卫皇宫的便宜，有些言过其实了。可是今晚这京畿禁卫军的表现让他们觉得确实无愧于清川精锐之首，不仅战力强悍而且真的是令行禁止。
很快，三人找到了在最后面的慕凌云和上官榕楉，看到二人无恙，任玉逍等三名副将都长出了一口气，赶紧围了上去激动地说道：“慕兄！”可是仅仅一声之后就全都哽咽到无法言语。
“呵呵，怎么？看到我回来都不会说话了？还是不欢迎我回来啊？”慕凌云此时反而是轻松无比，打趣地说道。
“慕兄，今晚力挽狂澜！我们，我们……”
“哪有力挽狂澜，全靠上官姑娘‘乱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我们才能将敌人一击即溃，走，我们先向港口撤离，虽然这次追击被我军打退了，可是不知道敌军会不会再卷土重来，我们边走边说，现在港内形势如何了？”慕凌云赶紧招呼三人继续向‘玄武岩’港撤离。
“现在我军已经在港口周边建立起了防御阵地，剩余骑军正沿江面两侧搜索，目前还没有敌情来报，港内我安排了五艘扶摇巨舰，其余战舰在江面上布防，不过火炮和床弩也就堪堪覆盖全港，不过我军正将舰上火器拆下运入港内。”刘浩成在马背上说道。
“叫我们的人即刻放弃城外的阵地全都进城，‘玄武岩’港的城墙根本扛不住大型投石机的攻击，我们又不可能在城外和敌人决战，敌军肯定会用投石机轰塌城墙之后再用大军冲击我们，到时候还不如让城墙废墟成为天然的障碍，我们在城中和敌人巷战；还有，将江面上的扶摇巨舰尽量收拢，加大火力密度，我们这点兵力根本防守不住太过宽阔的正面，拖到后续援军到来就行；留一百骑军负责侦查，告诉他们一旦发现有敌军意图迂回包围直接示警；再派人去告诉后续援军我们这里的情况，然后八百里加急回帝都禀告帝君，北玄王勾结北方游牧，现在北境七洲已经尽数失守。”
“我已经派人去了。”李昂说道。
“再派人去，告诉他们我们现在正面压力很大，叫他们尽快抵达支援。”
“好。”
慕凌云一行人很快就看到了‘玄武岩’港的大门，港外前几日为了容纳援军建立的临时营盘此时还没有完全拆除，看到眼前的场景，慕凌云等人也是感到一阵悲凉。回想四天前，五万骑军抵达此处，两日后五万步卒也如期而至，当时从‘玄武岩’港到圣安城沿途绵延十数里全都是各部清川军旗，军容鼎盛。即便当时鬼门涧已经失陷将近一周，可是所有人都认为王师一至敌人必定望风而逃，毕竟鬼门涧在此之前也多被北方游牧的大军攻破，但是只要有圣安城在，敌人根本无法南下半步。
可是任谁能想到一夜之间本来对于清川来说势均力敌的形势急转直下，随着北玄王的投敌叛国，从建成开始到现在一百多年间从没有失陷过的圣安城于今夜落入北方游牧之手，清川用来防御游牧铁蹄南下的三道防线转瞬间只剩下最后一道松江天险，而且这最后一道屏障目前看来也是岌岌可危，一旦三道防线全部失守，那么一直到帝都飞鸿都是最适合骑兵作战的大片平原地带。
慕凌云等援军将领自然都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即便经历大半夜的奔逃、作战所有人都已经疲累无比，尤其是一直紧绷的神经令每个人都苦不堪言，可是现在所有人都顾不得休息赶紧重新布置港口的防御，而同样顾不得休息的还有圣安城中的游牧大军。
圣安城，北玄王府。
受伤昏迷的骊擎此时也是悠悠转醒，一直守在床边的怯那不花看到他醒了过来赶紧跪倒告罪，看到自己最忠心的下属如此，右贤王也是强撑着坐了起来说道：“怯那不花，起来吧，罪不在你，谁也不知道那名女子居然修为如此高深，舅父您也在啊，恕我无法起身相迎了，王妃的事实在是抱歉。”而出乎骊擎意料的是北玄王居然也在屋中等着自己醒来，这种情况下想来是在等着向自己兴师问罪吧，毕竟正是由于自己的无能才导致北玄王妃和世子等人落入敌手导致四名北征军副将借此逃脱，虽然这四名将领对于今夜的战果来说无伤大雅，但是若是王妃等人有所差池的话不知道北玄王会作何表态，毕竟眼下王庭南下全仰仗此人，虽然圣安城已经得手，清川北境七州也全被王庭收入囊中，但是大单于肯定不满足于此，后面的战事还很需要这位清川的王爷。
“谁也想不到那女子居然有侯品大成境的修为，说来惭愧，我这个天材地宝堆出来的破军境可能也不是她的对手，此事并不怪你，反而是你后来身陷险境令本王很是忧心啊，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稍后我会差人送来调养用的药材，本王先告辞了。”然后出乎骊擎意料的是北玄王居然没有责问自己，反而言语间的关切却是做不得假，此时看到骊擎并无大碍，北玄王也是告辞离去。
“王爷，是我无能，让王爷受苦了。”看到北玄王离去，怯那不花终于是坚持不住落下泪来，重又跪倒在地，头颅深深埋在地上说道，“那左贤王也是卑鄙无比，如此情况下其居然还想着铲除异己！”
“唉，安达你何必如此，谁也没想到那名清川女子如此厉害，至于那左贤王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而且此种机会换做是我也不会让它轻易溜走的，此事就此作罢，你和我说说现在我军战况如何。”
听到这声久违的‘安达’，怯那不花也是一愣，虽然说小时候自己和骊擎可以说是亲密无间，每逢玩耍的时候骊擎就一直追在自己身后‘安达、安达’的叫着，可是那时怯那不花
就知道二人身份有别所以很少逾矩，而骊擎在崭露头脚然后年纪轻轻就坐上右贤王的位置之后两人更是一直以君臣相称，对于小时候的事情骊擎不说，怯那不花自然也是对此讳莫如深，可是经历今晚一事怯那不花知道自己这名身份尊贵的弟弟并没有忘记小时候的兄弟情谊，此时听到骊擎亲切的称呼他也是不再矫情，摸了把眼泪起身说道：“王爷，大单于率领的九万大军已经拿下了圣安城，现在城中已经易帜，左贤王那厮率领的东路军十三万人现正向此处赶来，今天的两场战役我军伤亡仅仅万人，清川至少折损了十万人。”
“敌人援军呢？还剩多少。”
“敌人援军估计还有五万人，但肯定都是士气低落的丧家之犬了，不足为虑，大单于已经派出了两万骑兵去追击了，相信全歼敌军只是时间问题。”怯那不花自信地说道。可就在他话音刚落，一名游牧士兵跑到房间内说道：“王爷，万夫长大人，我军追击的两万骑兵遭遇突袭大败，大单于询问我部能否尽快整军寻找清川军决战。”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怯那不花震惊地说道。
“是哪支清川部队，有多少人？”骊擎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平静地问道。
“启禀王爷，撤回来的士兵也不知道是哪支部队，人数应该不多，回来的千夫长说一名神秘女子借着乱军之势直接击杀了两名领军的万夫长，再加上敌军虽然是搏命的打法但是指挥得当，进退有度，群龙无首之下我军只得后撤。”
“呵呵，我们都想简单了啊，你去禀告大单于我部即刻整军准备出击。”骊擎半坐在病床上苦笑着说道，而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这名游牧士兵也是赶紧离开回开了。
“王爷，这神秘女子想必就是前半夜出现在王府中的那人，这清川军居然如此强悍？这种情况下之下还能打败占据绝对优势的我军骑兵。”
“我想这支清川军应该是玄霜军。”
“玄霜军？那不是敌人拱卫京畿皇宫的军队么？”
“确实如此，但是清川立国百余年，一直占据中原地产丰饶之地，底蕴深厚，兵员上自然相较于我王庭要充足许多，虽然大单于的狼主游骑在平时不会轻易出击，但是清川的京畿禁卫军缺是时常领衔出征，我想要不是南疆和西域离此路途太过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恐怕锦衣精骑和虎贲步卒也会出现在这里。”
“那又如何，我王庭大军可是连翼骑都成建制歼灭了。”怯那不花却是依旧嘴硬地说道。
“那不是全仰仗北玄王这个细作么？而且你忘了即便如此我部在剿灭那六万翼骑主力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了么？其实如果换作是我现在就站稳脚跟放弃南下，虽然我们拿下了圣安城，但是根本没有达到原本的战略目标，敌人援军还有五万多人在松江北岸，江面上还有那么强大的舰队，现在阴谋已经败露，再也没有了突袭的可能，接下来全是硬仗。所以还不如和清川划松江而治，休养生息二十年后再徐图南下，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一旦我们太过深入清川腹地，到时候面对玄霜军、锦衣精骑、虎贲步卒的围攻一旦败北，我王庭可没有那么大的纵深可以后撤，那可是几十万堪比翼骑的精锐军队啊。”骊擎缓缓说道。听到骊擎的话，怯那不花也是陷入了沉默之中，想必一个多月前围剿遭到背叛的翼骑主力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六万多中毒的清川军士在重围之下还给己方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而且还被走脱了几千人，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清川西域同样烽烟四起，锦衣精骑也是伤筋动骨。
“可是我王和清川的王爷等不了二十年啊。”怯那不花苦笑着说道。
“是啊，算了，怯那不花，你先去督促我部整备，对了，严令他们不得在城内烧杀抢掠！违令者斩！”
“遵命！”听到骊擎的命令，怯那不花也是一扣胸随即出门去整顿本部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