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卦不敢算尽第章 畏天道无常（下）
清川钦天监内。
那神秘黑衣人出现之后所有的清川修士都如临大敌，即便自知不敌也是有四名钦天监的王品修士挡在了神英帝和那黑衣人之间。就连钦天监监正也是将体内一口真气流转的速度提到了极致，虽说他也是深藏不露的帝品修为，就连那寻常修士口中的神品都堪堪摸到了门槛，但是同样看不出那人的深浅，所以说这黑衣人的修为必然在他之上。
“难道真的是神品？”监正大人也是心中惴惴不安，况且在他出现之后自己已经很快用秘法传信于其他坐镇飞鸿城的帝品修士，但是所有的消息都如那泥牛入海一般得不到任何回应，一定是有人施展大神通隔绝了此地与外界的联系，使得钦天监此时自成一方小天地，里面的消息传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就连钦天监的杀伐大阵和其余法宝也都尽皆失效了。本来坐镇钦天监当中这监正大人可以调动大殿范围内的所有法宝，况且还有清川倾三十年财政税收打造的“九重天”，虽然仅仅修葺到第六重天，但是也足以让监正大人发挥出远超自身修为的实力，这也是清川招徕多名帝品修士但只有他摸到了游虚境门槛的原因。
其实今天晚上能够如此自信的将人殿主迎来帝都的最根本原因也就是这“九重天”的存在。这阵法本身就是为了应对一些修为高深的修士在清川国境内作乱甚至能威胁到帝都的情况，神英帝前的两位清川帝君开始筹备此事，一直到神英帝继位第二年终于是将这“九重天”修葺到了“岁星天”，第一至六层每一层都有某一大王朝的镇国重器作为阵眼，而后面三层不是清川没有财力去修葺，而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作为阵眼的法宝。而且神英帝修行天赋不高，在清川皇家的倾力栽培下也才堪堪侯品大成境，数位帝都的供奉都说其此生王品无望，这“九重天”也是神英帝能够酣然入睡的本钱，毕竟这数朝遗民之乱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解决，之前也不是没有修为极其高深的亡国修士杀至飞鸿城试图行刺帝君。之前神英帝就能否请妄念大师到帝都相会一事与监正大人密谈，后者曾自信地说道：“六重天剑出神仙之下皆可杀，第七重天可阵斩神君，第八重天可破万法，而第九重天则大道可期矣。”当时神英帝还调侃道这世上哪来的神仙，世间帝品也就数百年光阴可活，又哪来的虚无缥缈的长生大道呢，老师作为一介硕儒岂可如此作态，可监正大人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是那一夜密谈之后神英帝也是决定秘邀妄念大师前往清川钦天监相谈。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就要在没有大阵护持的情况下独自面对包括人殿主在内的两名看不出虚实的帝品高手，其中一人还不知敌我，也是让他十分紧张，毕竟这身处清川帝都之中，不比那荒郊野外，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真要动起手来不知道要有多少帝都百姓，禁军士兵死于非命了。而且这钦天监监正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他是神英帝成为太子时候的太子少师，两人不仅有君臣之礼更有师生之情，如果那人真是为了行刺神英帝而来他就是拼了自己这一身修为不要也要护得帝君周全。
“你们都退下吧。”就在钦天监监正心思流转之际神英帝缓缓说道。
“陛下！”
“老师您放心，学生自有分寸。”
“哼，有分寸你将他请来做什么！”那名黑衣人也是冷笑一声说道。
“朕请大师……”神英帝正要开口解释，那名黑衣人也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你可以闭嘴了，敢问妄念大师来清川帝都有何贵干！”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紧张，“老衲听闻清川帝君棋艺高超，此次前来仅仅是为了和神英帝对弈几局。”
“呵，是么？”那名黑衣人也是露出了一声讥讽地笑意，“您也是知道山巅之人可坐镇一方气运，贸然闯入俗世王朝的龙兴之地或者京师所在一旦牵动了此处的气运足以影响其国运百年甚至更久，除非可以与一国气运契合，可以说此举对于清川有百害而无一利，这一点您不是不知道。”
“老衲自是知道，但是施主你也发现了这作为清川一国根本的气运柱并没有任何波动。”
这二人的对话一开始听得一旁的钦天监监正也是背后冷汗直冒，这一国气运柱乃是帝国的不传之秘，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获悉其详情，他算一个，其余人等不是手握实权兵权的就藩亲王就是帝国要害部门的一部长官这种地位超然的大员，就连飞鸿城中其余的几名帝品修士也是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一丝虚无缥缈的帝国气运，毕竟这涉及到一国之根本，若是被歹人得知而暗中窃取化为己用就是国家的大不幸了，史上也不乏因此而亡的帝国，也不乏发现气运柱衰竭而穷兵黩武试图延续国祚的君主。但是细想之下也是松了一口气，那黑衣人此次前来貌似是担心妄念大师会破坏我清川气运，看来并无恶意，但他也是下意识地施展秘法向着皇城望去，只见一道贯穿天地的粗大光柱在夜空中熠熠生辉，其上祥云袅袅，瑞兽缠绕，更可见不少流光从帝国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融入其中，想必不是有那清川未来的栋梁降世就是有人立下建设、剿匪之功，为这清川的一国根本增添了一丝香火，确是一副国运蒸蒸日上的场景。可即便如此，监正大人依旧眉头紧锁，毕竟这二人看起来依旧是剑拔弩张，至少那黑衣人十分的咄咄逼人，一旦二人动起手来其后果根本难以估量，而当下这种情况自己与其他帝品修士的联系被切断了，要是别人去通风报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送达，况且他心下一直觉得就算帝都其余高手齐聚钦天监，自己这一波人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给底下人一个心理安慰罢了，毕竟这境界之争越高就能看的越清晰，不过好在神英帝却是看上去胸有成竹。
“那又如何？这帝品气息的自然外泄就会影响到一地气数波动，谁知道您又能辛苦忍住多久。”
“比如施主现在那宛若实质的剑意么？天衍剑诀修至六十四幻的境界却是足以笑傲这世间了，施主若是执意指点老衲一二，不如我们前往飞鸿城外五十余里的荒山一战如何。”那人殿主面对黑衣人三番五次的挑衅虽然依旧是不急不缓地说道，但是所有人都是感受到了此时人殿主身上弥漫出了一股极富攻击性的气息！仿佛从低眉菩萨变成了怒目金刚。
“够了，是朕请大师来此，而且此事确是关乎我清川万年基业，你无需再多言了。”一直没有插上嘴的神英帝也是抓住机会说道。然而话音过后最紧张的不是神英帝，而是以钦天监监正为首的一众大小官员，生怕神英帝这句话惹怒了那不请自来的黑衣修士。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黑衣人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只是直直地盯着神英帝并且以心声对其说道：
“为何？这又是什么契机？”
“本朝与妄念大师的一点渊源。”
“渊源？我看是孽缘才对吧，你以为我不知道这老和尚手中有那前朝传国玉玺的消息么？即便那前朝传国玉玺一直在他手中又如何？你真指望他会将那最后一点前朝气运乖乖双手奉上么？这种王朝气运，哪个修士不是对其趋之若鹜的。”
“这种事自然不敢奢求，但是此次的确是他先来找朕的，朕与老师商量过后才决定将其请来钦天监，朕也心中有数。”
“哼，你心中有数？别是那引狼入室吧，你以为此地的‘九重天’真的能够镇杀他？你事后可以问问你的那位老学究先生，我来之后他还能调动这阵法么？唉，罢了，既然你心中有数我也就不管了，毕竟这清川气运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够搅乱的，你也放心，真要是有意外至少你的两个皇子和这皇城之内所有大姓门阀的嫡出子女我都保下了。”
“多谢。”
“你我无需如此，况且你也知道我所谓的保下也不得不切断他们与清川的关联，从此在这座天地间就如无根浮萍一般，至于后面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如此也总好过被清川所牵连。另外……”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从小就是这么个磨磨唧唧的性格，多少年的帝王心性打磨也不见你有所长进。”
“你现在真的是那传说中的境界么？”虽说二人是通过心声交流，但是神英帝被此人如此喝骂也是心中大囧，可询问的话语中又有那么一丝希冀。
“未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当然不是，另外告诉你的先生，真以为帝品游虚境之后就是水到渠成的神品么？你们好自为之吧，我先走了。”
在外人看来二人对视数息之后那名黑衣人也是再无过多言语，拔地而起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看来此间事了，都散了吧，回各自驻地休整。”殿外的殿前大统领看到那黑衣人遁走之后也是悠悠说道，其身后的数名将领看主将真的悠悠然向着羽林卫北大营走去，并无进入钦天监的意思也是只得领兵向着各自的驻地走去。
“哼，终于是被我找到了。”夜空中已经远遁的黑衣人也是冷哼一声说道，紧接着又是一个加速向着清川西北部的连城山脉掠去。
而此时，钦天监内一直神经紧绷的一众大小官员也是终于松了口气，尤其是监正大人，为了护住身后一些修为低微的官员，两名帝品自然外泄地威压那可是被他一人承担了绝大部分， 此时那黑衣人一走，妄念大师自然也是没了刚刚那股逼人的气势，所有人身上也是感觉骤然一轻。
“大师，此事确是朕的失误。”神英帝转过身来说道，紧接着就是一拜。
“帝君不必如此，如此修为的供奉有些脾气也是正常。”人殿主并没有任何不满，微微一错步让开了神英帝那一拜。
“大师说的是，这名……供奉确是脾气直了一些，朕本意是想请大师来为我清川分析当前利弊一二以造福天下苍生，但却使大师遭受如此委屈，朕这一拜不为赔罪，只为这清川苍生向大师一拜。”说完也是又拜了下去，而这次人殿主没有躲开。
“唉，帝君何须如此，真是折煞老衲了。”人殿主此时也是自嘲一笑无奈地说道。哪怕是钦天监监正看来也只是清川帝君对着那修仙门派的掌舵人拜了下去，而在这人殿主眼中确是这世间唯一的一条真龙对着自己遥遥拜了下去，虽说这神道崩塌导致人殿主等人在神品门前久久徘徊而不得其法门，但是这天道至理仍在，若是清川北方已经抬头向南虎视眈眈的蛟龙有此一拜也就罢了，但是这真龙可是凌驾于神道之上的天道产物，受此一拜必遭天谴！这一瞬间，人殿主的修为就从伪神品跌落到了刚刚帝品星湛境。
“阿弥陀佛，老衲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渡过就是一桩机缘，渡不过就为世人留下一桩善缘。”人殿主对自己说道，对神英帝说道，对天、地殿主说道。
“唉，谨遵大师法旨。”天云山中正欲御剑腾空而起的天殿主无奈地说道。
“全凭大师吩咐，但下次再遇到世俗人士坏我乾坤殿大计，我就要给他们一点教训了。”已经破去封印的地殿主也是撂下了一句狠话向着四象宫飞去。
“陛下，我想今日的手谈不必了。
“这，大师这是为何!”听到这里神英帝也是一愣，自己好不容易才力排众议将这人殿主请来了钦天监之中，结果正事还没谈就要结束了。
“老衲觉得帝君回答我三个问题就可以了。”
“大师请讲。”
“若有贼子作乱，有违人伦，欲加害国家，谋夺社稷之事当如何？”
“朕当以一肩担之，灭贼子，治社稷。”
“若有勾结外敌，罔顾法理，坏王朝气运，断送江山之事当如何？”
“朕当以一肩担之，破强虏，平天下。”
“若有昏聩君臣，不顾天道，欲迫害子民，奴役百姓之事当如何？”
“朕当以一肩担之，存天理，福百姓！”
“阿弥陀佛，陛下，我想今日之事可以完美收官了。”在听到神英帝三次回答之后，妄念也是唱了一声佛号说道。
“这是为何？”
“帝君执臣民社稷先行落子，期间又有数次无理手，老衲自认棋力不足，帝君所求之物三日之内必见分晓。”
“如此，有劳大师了。”听到妄念如此说道，神英帝又是一拜，“另外，朕还有一事相求。”
“帝君所求之事我已知晓，但恕难从命，你也要知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虽说当下清川国运昌盛，但是一轮春秋过后谁又知道会怎样呢，世人都看到了这帝都的锦绣漫天，但又有谁关心塞外的春风萧瑟，陛下，老衲先行告退了。”说完人殿主也是再也不看清川帝君，缓缓向着钦天监外走去。
“陛下？”
“恭送大师。”神英帝没有理会自己老师的询问，缓缓说道。
“恭送大师！”钦天监一众大小官员此时也是齐齐行礼。
在人殿主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神英帝说道：“这几日麻烦老师务必盯住前朝传国玉玺的动态，另外，北境的战事再派人督促一下，提醒高威务必小心行事，塞外塞外，大师这最后几句话让朕着实是有些不安。”
“遵旨。”
“来人，摆驾回宫，传殿前大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