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血性（一）

    虽然齐雨薇战功卓著，可以说王庭的覆灭她占据了一大半的功劳，但是她在征服草原的过程中造下的杀孽一直为人所诟病。

    ——《九州志·齐雨薇世家》

    徽德二十一年五月十四，清川大运河。

    此时，距离齐雨薇率军出征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了，虽然在这段时间里她想尽了各种办法来尽快赶路，但是进展依旧十分缓慢，毕竟这南方州府抽调过来的备操军其素质与清川的精锐相比有着很大的差距，用禁军的标准来要求他们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本来依照齐雨薇的意思一天中能有四到六个时辰用来赶路，其余时间则是保证军士的休息和做基本的操练，这在她看来已经是很照顾这些军士了，要知道慕凌云率领的第一波援军一天中可是有八个时辰都是在赶路的。但是出发几天之后她才发现这波援军就连这样都做不到，虽然说负责划桨的军士是一个时辰一轮换，但是不少人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坚持不住叫苦连天了，这样子下来恐怕就连骑军都要每天轮值划桨了，而若是军队以这样的疲态赶到前线根本就没有战斗力可言。

    不得已之下，齐雨薇只得是放弃了原先的计划，在与援军将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双方终于是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当然这么一来更令她心中烦闷无比，船上的生活本就枯燥乏味，那些舆图和卷宗都快被齐雨薇翻烂了，调兵的进程又十分不顺利，以至于她现在天天都窝着一肚子火，每日按例前来汇报的将领全都遭受了无妄之灾。

    而之所以如此并不是援军将领不作为，张副将这些人虽然是刺头，但是齐雨薇在出征前为他们免去了一个天大的罪责，这份恩情众人还是记在心里的，因此即便齐雨薇下达的几道命令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他们绝对会毫无怨言的去执行的。

    可是领军将领这么想并不代表他们手底下的军士也这么想，那什么‘欺君之罪’处于最基层的小兵可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个新上任的上将军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总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且下达的每一条命令都是如此的不顾军士的死活，虽说清川的军士忠诚度毋庸置疑，而且平日里的待遇也不错，从来不会出现克扣军饷的情况，因此面对齐雨薇的刁难、苛求倒不至于产生哗变的恶果，但是军士们心中的不满却是与日俱增。

    到最后，低级将领和基层的军士开始选择‘非暴力不合作’，那些个都尉、校尉也是不作为，甚至他们都在暗中示意基层军士去告病，面对这种情况即便是那些援军将领也是无可奈何。虽说张副将等人也威胁过自己手下的尉官们，声称‘你们这些手段都是老子当年玩剩下的，现在赶紧乖乖回去给老子干活’，但如此一来那些个都尉、校尉索性直接和他把话挑明了，几人就那么往船舱里一跪，要杀要剐随你便，反正这个活我是干不了。

    面对自己的老部下，即便明知他们在耍无赖可是援军的一众高级将领也是无可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往上说，齐雨薇一方面他们惹不起，毕竟是神英帝钦点的上将军，另一方面她也是有大恩于他们，谁也不知道齐雨薇为了帮他们担下这个罪责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往下说，这些追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说的也没错，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是什么脾气秉性都清楚，现在确实是齐上将军的命令给他们逼的急了。

    无奈之下，援军的高级将领全都凑到了一起，众人思来想去觉得只能是把自己豁出去了，到最后就是往齐雨薇的船舱里一跪，要杀要剐随你便，面对跪满了一屋子的人，齐雨薇虽然怒火中烧但也无可奈何，这已经不是法不责众的问题了，而是若真的惩治了他们，那么这波援军自己还带不带了，最后只能是双方一起做出了妥协和让步，只是自那以后就苦了每日来例行公事汇报的将领。

    而今天正好是派出去的第一波侦骑返回的日子，因此必须要有一位援军将领和这股侦骑的校尉一起来向齐雨薇汇报情况，现在一众将军、副将都是通过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谁去承受齐雨薇的怒火，而今天的‘辛运儿’就是在飞鸿城驿馆冒犯过齐雨薇的张副将。

    张副将呆愣愣地拿着手中那枚唯一的短签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虽说最初的那些误会应该已经翻篇了，但是女人心海底针，这一点就连齐雨薇也不例外，这段时间里这些人可没少被翻旧账，此时的张副将只感觉自己今天能不能站着走出齐雨薇的舱室都两说，他愁眉苦脸地说道：“诸位，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弟弟我跳入火坑之中么？”

    一名副将听到他的话调侃道：“张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照你这个意思上将军那里难道是有着大恐怖的魔窟不成？”反正今天自己是逃过一劫了，之前都是谁倒霉大家就都看谁的笑话，自身难保的情况下那只能兄弟你自求多福了。

    “诶，不是，哥哥们，你们和上将军素无过节啊，我、我当初可是对她语出不敬啊，这个节骨眼上我凑上去不是自寻死路么？”然而张副将还想再挣扎一下，继续在诉着苦。

    可是他明显是高估了自己这帮同僚的‘人品’，也低估了他们对于齐雨薇的惧怕，所有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理会他，甚至有的人还说什么：‘上将军还是很看重你的，不然也不会你不过去她就自己过来’云云，总之就是突出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

    就在一众将领还在互相推诿的时候，一阵沉重的马蹄声自远方传来，派出去的侦骑马上就要返回了，邓将军见状赶紧招呼众人将张副将推到了小船之上，接着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直接将小船放到了水面之上，随后众人赶紧做鸟兽散了。

    小船上负责划桨的军士看了看扶摇巨舰空无一人的栏杆，又看了看张副将之后尴尬地说道：“张、张将军，我们、我们现在去旗舰么？”

    “不然呢，走吧走吧，真的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无奈之下，张副将只能是垂头丧气的让军士划船前往齐雨薇所在的旗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