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恍若未闻
姜沨翎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陌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公主，公主你可算醒了！”
“我我只是睡了一觉。”
姜沨翎吃力地说。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锯木头，特别沙哑，说话也特别艰涩。
难道，她被毒药毒哑了？
陌儿看姜沨翎的脸色不好，忙解释道：
“公主，不碍事的，是毒药侵蚀了喉咙，过不了多久就能好过来。”
姜沨翎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这就好。”
“来，公主，快把这解毒汤喝了吧。就算服下解药，身体也会残留一些毒素的。”
床旁边放着一只小火炉，炉子上温着一碗汤。陌儿走过去，将汤端过来，凑到姜沨翎的唇边。
姜沨翎端过汤一饮而尽。
陌儿这么一提，她才发现骨头缝里都泛着酸痛。
喝完汤，姜沨翎就要下床，陌儿忙拦着：
“公主莫急，您还需要多休息几日。”
“我都睡了几天了，想下来走走。”
姜沨翎掀开锦被。
陌儿点点头，准备扶姜沨翎下床。
突然，姜沨翎怔住不动了。
“公主，你怎么了？”
陌儿疑惑道。
姜沨翎浑身发抖，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陌陌儿，我我的腿一点儿知觉也没有，动……动不了。”
陌儿有些慌乱，喘着气道：
“公主，你别害怕，我这就去喊太医！”
姜沨翎怔怔地点了点头。
不到一刻钟，太医就赶了过来。
陌儿在姜沨翎的手腕上铺上一块丝帕，太医按住她的脉搏，细细地诊脉。
皇帝也闻讯赶来，就连姜凛和吐蕃王子也得到了消息。
姜凛在宫室里来回踱步，焦虑万分。
吐蕃王子则唉声叹气，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陌儿低声道：
“皇上，八皇子，吐蕃王子，你们别急，公主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话虽如此，但”
皇帝欲言又止。
姜凛俊逸的脸上也尽是焦灼的神情。他往闺床那边望了一眼。闺床上挂着一层水粉色的绣帘，看不到姜沨翎的面容。
即便如此，他也能猜到，姜沨翎此刻的表情必定是充满着忧伤和悲痛。
吐蕃王子气得攥紧了拳头，道：
“皇上，恕我直言，您那恶毒的皇后做下如此坏事，就应该废后！”
听闻“废后”二字，姜凛顿时面上一片畅快。
吐蕃王子是局外人，是大唐的贵客，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他想说的话。
皇帝不置可否，只叹了一口气。
宫室里安静下来，几乎可以听到针落地的声音，像是在等待着一个审判。
终于，太医站了起来，向皇帝禀道：
“皇上，公主的身体已无大碍，就是毒素一时半刻无法彻底清除，很可能损害了下肢，所以才会双腿没有知觉。”
“那何时能恢复正常？”
“这老臣可以给公主开几服强身健体的汤药。”
太医为难地摇了摇头，
“但是能不能站起来，这就要看公主今生的福祉了。运气好，三五日就可以行走。运气不好，恐怕一辈子都”
皇帝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用说了。”
“是。”
姜沨翎在绣帘之后听到这些话，心头顿凉。
刚刚经历了那么多的风波，她就要面临这个天大的磨难。难道上苍，真的不愿意放过她了吗？
“沨翎，你不用担心，不管你成了什么样子，朕永远都是你的父皇。”
绣帘外响起了皇帝沉痛的声音。
吐蕃王子也黯然道：
“沨翎，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我护你护定了，谁都不能欺负你！”
绣帘内，姜沨翎恍若未闻。
当绣帘微微一动，她才猛然回神，忙喊道：
“父皇，王子，八哥，沨翎求你们了。我现在只想只想一个人待着。”
皇帝掀绣帘的手立即顿住。他苦笑了一声，道：
“好。沨翎，你好好休息吧。”
语毕，皇帝便离开了。
吐蕃王子变了脸色：
“沨翎，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你不见谁，也不能不见我们啊！”
“我真的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姜沨翎抱住自己的头，流下了两行眼泪。吐蕃王子只好无奈地低下头。
姜凛站在宫室中央，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绣帘。
他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半晌，他才开口道：
“吐蕃王子，随我一起离开吧。”
“什么，难道不管成安公主了吗？”
吐蕃王子不满。
姜凛不由分说地将吐蕃王子拉到外面，咬字用力地道：
“沨翎自尊心很强，她不愿意让人看到她这副样子你懂的！”
吐蕃王子怔了怔，最终没有挣脱姜凛的手。
他呆呆地望着万里长空，道：
“八皇子，我喜欢大唐的地阔物博，但我不喜欢这皇宫。皇宫是牢笼，是斗场，是囹圄。”
姜凛被说中心事，也只能点点头，搂住了吐蕃王子的肩膀。
两个人的身影慢慢走下台阶，在这样一片日光阑珊中，显得那样寥落。
宫室里，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
陌儿掀开绣帘，望着姜沨翎哭得通红的眼眶，哽咽着道：
“公主，你为什么不让皇上他们看望你？你要保持皇上对你的疼爱，才能立足于这后宫之地啊。”
“对于一个残疾公主来说，讨好父皇是唯一的出路了，对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公主你别误会。”
陌儿忙摆手。
姜沨翎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很清楚，一个残疾公主，注定下半生是悲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