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排雷
周一上午的第一节课原本是老钱的数学课，但是……临时调课了，当语文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底下那几个昨天灌老钱最凶猛的禽兽竟然无耻地笑了。
于大林的脚在桌子底下撞了撞纪睿，得到了一个“你欠揍”的白眼。
他压低声音：“昨晚你俩上哪浪去了？幸亏有我给你们打掩护，把老钱灌醉了，他才没发现你们暗度陈仓。你怎么感谢我？”
说罢盯着，擎等着纪学霸对他感激涕零，并趁机狠敲一顿大餐。
纪睿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划了几下，将声音按下静音后，点开了一个视频，传给了于大林。
视频里是他昨晚喝醉之后，耍酒疯强行抱住在场每一个人，挨个亲脸的画面，“卧槽！”他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于大林！”陈老师气的声音都颤抖了，“你怎么能在课堂上说脏话！站起来！”
于大林站了起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老师，我这是受到强刺激后的条件反射。不是有意的。”
美女陈倒吸一口凉气，他还理直气壮了，“好啊，你现在倒是理由一套套的充满逻辑啊，考试的时候作文瞎编乱造，什么打油诗、外星人大战原始人10、20，你高二了不是小学二年级，你给想象力插上不是翅膀是火箭！既然你这么能编，就把你今天受到强刺激的事写一篇作文明天交给我，不少于1000字，写不好就把你家长叫来！”
于大林嘴角向下咧着点了点头，坐下去时狠狠剜了纪睿一眼。
纪睿在心里默默地给陈老师点了个赞，这种惩罚比站门口有技术含量多了。
充满情绪的细高跟“咔哒咔哒”声在讲台上戛然而止，陈老师转身时脸上的表情已经缓和许多，甚至眼睛里还带着一些笑意，“既然说到了作文，我本来打算下课前告诉大家的好消息，那就现在宣布吧。
“我们班的苏文同学获得了全国中学生征文比赛二等奖。恭喜苏文同学，这也是我们理科班，应该说是我们学校在征文比赛中获得的最好成绩。”
班里发出了一阵惊呼，“牛逼啊！”拨浪鼓似的目光聚焦在苏文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脸部僵住了，刻意牵动了嘴角做出了微笑的表情。于大林像触电似的手肘不断怼着纪睿，“嫂子厉害啊！”这回他没有生气，只是朝苏文的方向注视着，眼神里满是自豪和喜悦。
陈老师继续说道：“苏文同学的这篇文章《转身向阳》，我也看了，文笔清新，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但语句简洁遒劲有力，击鼓似的每个点都打进心里，我建议有机会大家都可以去读一读，学习一下。特别是某些想象力不受控制的同学。”
苏文其实对得不得奖不是很在乎，听上去很凡尔赛，甚至有些矫情，但她讨厌为了获得什么而去做什么，她想做就做，不想做就是拿刀逼着她也没用，在这一点上和苏明辉是一脉相承。
她觉得写作是一种特别自我的事，最重要的是你到底写了什么，想表达什么，写得怎么样自己最清楚。她并不在乎别人喜欢不喜欢，因为每个人的背景不一样，不必勉强。
奖杯只是一个记号而已，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关键是这一路你是如何走过来的，你的眼，你的心是如何看世界的。
她清楚自己想要向外走，走向世界深处，也想要向内走，走向自我深处，这样才可能知道她到底站在哪里，她到底要往哪里去。
课后，陈老师让苏文去了趟办公室，她希望苏文能转回文科班，以苏文现在的理科成绩考不上什么好的大学，如果文科的话，现在转还来得及，可以冲一冲重点大学。
此时，正好碰上了刚赶到办公室的宿醉老钱，他一听说苏文征文获得了二等级，立马表示一定全力帮助她转班。
不远处的走廊上，纪睿拿着一瓶旺仔在等她，苏文像只快乐的小鸟归巢似的，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扑进他的怀里，好在理性尚存，及时刹车，两人面对面，眼对眼，火花四溅。
他将旺仔递给苏文，脸上挂着熨帖的笑：“我家的大才女真牛啊！”
苏文一上午听了很多的赞美，但都不及纪睿的一句认可让她高兴，她要赶上他的脚步，想让他知道自己有能力和他并肩前行。
“嗯，再夸，我爱听。”苏文歪着头看他，那眼神活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光夸还不够，今晚我带你去个地方。”纪睿笑了笑。
“哦~~，这么神秘？”苏文眯着眼看他，“什么地方啊，小睿睿？”
纪睿揉了揉她的头发，“让你身心放松的地方。”
放学后，苏文回了趟家，刚打开家门，听见老苏的房间里传来了男女说笑的声音，她识趣地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但走到一半，停住了脚步，老苏以前也带女人回来过，她都装作没看见没听见，房间门一锁，自己干自己的事。
但这一次，她站在了老苏房间门口，心里如一团纠缠不清的麻绳，如果里面是那个女人，她该怎么办？告诉她，我是她儿子的女朋友，你选择吧，是成全你们，还是成全我们？
还是干脆戳穿她出轨，不守妇道，强行拆散这对野鸳鸯？
苏文咬着自己弯曲的食指关节，心中没有万全的方案，但结果她知道，只要她打开这道门，所有的关系都会曝光于阳光之下，她要面对未知的家庭间的纠葛，她和纪睿的关系也会面临考验，但她知道她必须去做，因为有些事让它继续发展下去，它会生根发芽，会没有回头路。
苏文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了老苏的声音，“有事？”老苏知道苏文从未打搅过他的私生活，她会主动过来敲门说明有事发生了。
“有事！”苏文镇定的回道。
过了一会，老苏打开一条缝，问：“什么事？”他倒是衣服是衣服，裤子是裤子的，穿得好好的，这让苏文稍稍放松了一点。
苏文不耐烦地说：“进去说，重要的事！”
老苏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眼神看着她，不知道她今天是抽疯了，还是抽疯了！
“有事说事，就在这里说。”老苏脾气上来，语气很冲。
苏文二话不说，“哐当”用力推开门，挤了进去，“你疯啦！你他妈的，给我滚出去！”老苏拽着她的手臂，要拉她出去。
床边上坐着的女人一下子弹起来，惊讶地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明辉，她是你的女儿？”
老苏以为苏文要去打周淑慧，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挡在了周淑慧的身前，“你想干什么？你他妈的今天吃错药了？”
周淑慧拨开老苏，看着苏文，她的嘴唇没有血色，下巴紧紧绷着，“不要告诉纪睿，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懂，苏文……”
人在极度的慌张和恐惧中时，会处在一种语无伦次的状态里。如果她能听见自己说什么的话，就能听出自己语调中深深的虚弱和害怕。
“我是应该叫你周阿姨还是纪太太？”苏文直视她，看得她低下了头。
这回轮到老苏懵在原地，这两个女人早就认识，更离谱的是，自己交往了3个月的女朋友，是个有夫之妇，自己无意中竟然当了回小三。他张张了嘴，不知该从何说起，该说些什么。
房间顿时陷入了寂静, 气氛令人窒息。周淑慧本来是站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了床边上。整个身体没有半点力气，手脚发软，没有感觉，好像她整个人都浸泡在冰凉的海水里，头脑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的响。
她的前半生无疑是幸运的，嫁给了爱情，还意外地把纪长峰从没钱没势的小工人旺成了当地首富，还有儿有女，活成了人人羡慕的口中的那个她。
可是，人就是那么喜欢犯贱。当你什么都有时，空虚的灵魂就会生出更多的欲望。
“淑慧，你一直在骗我！你知道我最恨被骗！”苏明辉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他的语气很冷，手指有些神经质的绞在一起。
“你听我说，明辉，纪长峰总是不在家，我和守活寡没什么两样，我真的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快乐。”周淑慧抬起了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明辉，看得人的心都要化了，“明辉，你原谅我吧，我的感情都是真的。”
她伸手去握他的手臂，被他推开，老苏是又穷又不思进取，但他做人坦荡，最恨欠别人什么，这笔感情债让他背的莫名其妙，两人对视了片刻，好一会儿后，苏明辉先偏开头，不知是有点儿懊恼，还是单纯表达眼不见为净的意思，他转身走进了房间的阳台，点了根烟，轻轻白雾中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
苏文叹了口气，说不清对眼前的女人是什么感觉，太轻易得到一切的人，也最容易迷失自己，贪婪地什么都想要，就像安娜卡列尼娜，误以为只有通过爱情才能证明自己还是个有感情的女人，享受虚假的爱情带来的片刻愉悦。婚姻和爱情，她都想要，可越是贪心，越是容易失去。
苏文淡淡地看着她，低沉的声音超越了她的年龄：“你可以喜欢很多人，但请你确定自己是单身的时候，再付诸行动，这是对你爱的，和爱你的人的尊重。”
周淑慧像个孩子似的点点头，这一刹那，她就像个躲在大人外壳下的小女孩，被抓到打碎了花瓶乖乖认错的样子。
“苏文，求你不要告诉纪睿，我很爱我的儿子，我害怕他会恨我。”
“我也很喜欢你的儿子，我不想看到任何会伤害他的事发生，所以从今以后，你不能再和老苏见面，也许还会有下一个老苏，或老王，但如果你是真爱，那请你坦坦荡荡地离婚，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苏文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向纪睿的家长坦白他们的关系，人生真是dram。
“你和纪睿？”周淑慧抬眸看向苏文，转而又轻笑一声，“也是，上次我就觉得奇怪，你大包小包地去送他，没想到……嗬，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一根烟抽完，老苏走进房间，看样子清醒得差不多了，他背对着周淑慧，微微偏了偏头，“走吧，我送你下楼。”
周淑慧看着苏明辉的后背，眼神里充盈着眷恋和不舍，他们一前一后走得默默无声，爱情呐，无论在哪个年纪都是最伤人的。
苏文的包震动了好一会，她从包里翻出了手机，是纪睿，她迟疑了一会，现在的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纪睿，刚送走他的老妈，她怕自己会不忍心就说出来，而且她也不放心一个中年失恋的老男人独自在家。
“小睿睿。”她嘴角勾起。
“小文文，我待会过来接你。”缱绻的语气，磁性的声音，从听筒的那一端传来。
这一刻，她忘记了刚才的所有烦人、糟心的事，只想沉浸在他给予的甜蜜和幸福的氛围中。
“我今晚不能和你出去了……因为……”还没等苏文编出理由，纪睿像个炸雷似的，霹雳吧啦问了好几个为什么？
“那个，我肚子疼。”看来写作水平和编谎话水平没什么关系。
“怎么了？生病了？我送你去医院！”纪睿有些着急地问。
苏文心里过意不去，但又不得不编下去，“那个，我大姨妈来了！”
“你大姨妈来了，和肚子疼有什么关系？”他对这个问题的字面理解，逻辑上完全没问题。
苏文单手扶额，头顶上飘过一行字，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我的学霸，你的生物知识被狗吃了吗？
“呃，大姨妈……它不是人，它是女人才有的，每月都会有的，你懂了吗？”苏文抓住关键词婉转解释。
“咳~~是那个啊，很疼吗？”纪睿关心道。
“也不能说很疼，就是难受。”苏文开始回忆那时的感受。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出去玩。”
纪睿挂了电话，她在那头懊恼不已，心像被保鲜膜裹住了，胸闷地透不过气。
这是她第一次欺骗纪睿，浑身难受，哪儿哪儿都痒，不会是来报应了吧，这也太快了。
回到家，苏明辉站在阳台上抽香烟装深沉，连苏文走过去，站那老半天他都没反应，看来老苏是真的付出真情了，爱情啊，到了哪个年纪都折磨人。
苏文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失恋啦？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长得这么帅，还怕找不到好女人？”
苏明辉转头瞪了她一眼，吐出一口烟：“别担心，已经过去了，我只是来看星星。”
苏文抬头看天，哪有星星，不过他说有就有吧，人总是要找些浪漫的借口来掩饰脆弱的内心。
苏文心头的一颗石头稍稍放下，这颗雷应该已经排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