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地势坤
翌日
两辆车同时停在了疗养院的门口，邢岑陪着顾衍行一同进入疗养院，沈忠秉则依旧坐在车里等。
进入大门口，顾衍行对邢岑道：“邢哥，就在这儿等我吧。”
邢岑知道他一定是想单独进去跟这里的人告别，他点头同意，走到前院的凉亭里坐着等。
顾衍行不紧不慢地走在长廊上，眸光看着尽头处的办公室门，那里紧闭着，灯却是亮的。
他走到自己106病房的门口，门并没有锁，是敞开的，里面被收拾得很干净，地面拖得噌亮。
顾衍行依旧穿着一身之前季归峤买给他的衣服，他缓缓走进病房，眸光略微留恋地扫了一眼整个房间，半晌，他坐到了床沿边上，眸光盯着床头那只小馒头抱枕，以及一旁的绘画本。
他再次翻开绘画本看了一番，才合上，将东西捏在手里，紧接着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只留了电话卡，将手机放在绘画本的上面，然后从裤子口袋里再次掏出一只小盒子放在手机旁边。他撕了一张白色的纸，用铅笔写了几个字：“季归峤收。”
然后将纸摆在最上面，用铅笔压着纸。
他另一只手指又一次摩挲着手腕中自己敲晕她后从她头发上取下来的发圈，视线凝着纸张上的那三个字，眼神之中充满不舍和某种深意的情绪。
他最终艰难地移开眸光，只取走了这间病房里的两样东西——电话卡和小馒头抱枕。
他刚拿着手里的东西转身，门口骤然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季归峤像是刚从外面进来，她的视线看向病房里的顾衍行时，脚步顿足，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样子他并没有受伤，这让季归峤在内心里缓缓松了口气。
顾衍行眸光依旧如炬，凝着她的眼神一刻也不曾移开，仿佛下一秒怕她消失一般。
两人对视之中，相互沉默，最终还是季归峤率先打破了这种有些窒息的缄默气氛，她看着顾衍行，语气反而十分淡然：“曼君姐跟我提过，你今天会过来办理出院，跟我一起去趟办公室。”
“……好。”他声音依旧清澈此时听着，却有些喑哑。
季归峤转身从病房里出来，顾衍行挪步缓缓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缄默无声。
办公室此刻没有什么人，她走到一旁的储物柜中，将出院的单子找出来，先自己填了一些，然后将剩下的递给顾衍行。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多看顾衍行一眼，这让顾衍行心底越发不好受，他的视线依旧紧紧锁在对方身上，似乎是想要从中窥视出一点儿异样。可季归峤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她将中性笔递给顾衍行的时候也保持着与他手指的距离。
顾衍行看着那只手，他其实很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用力地拥抱在怀里，将人一起打包带走算了。
可是，他不能，他知道，季归峤也不愿。
他低头字写得很慢，他用这种无意识的慢动作来留住彼此间相处的时间。
可无论他怎么慢，时间都不会等人，这张纸上的东西已经没什么可以再填充的了。
季归峤见他填完之后，然后盖完章，将其中一份递给他，自己存留一份。
她终于抬眸眼底隐约夹着些许的欣喜看向顾衍行：“恭喜出院。”
顾衍行如海一般的眼眸，与她的眼神对视，他心想，她真的恭喜自己吗？她这么高兴自己出院？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太烦了吧。
顾衍行将手里的纸张收好，眸光再次看向季归峤，嗓音之中夹着一丝请求：“我能抱你一下吗？”
季归峤原本欣然的神情停滞了一下，才有些迟疑地点了下头，她走到顾衍行跟前，大大方方地主动抱住他，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愫的拥抱，像是平常医生与患者之间的拥抱。
顾衍行双手缓缓回应她，将人微微用力揽进怀里，他的脸颊再一次埋进季归峤的肩窝里，眼眶红润，用力吸取着她身上的气息，欲势永远将这种气息铭记于心一般。
顾衍行沉闷有些沙哑的话音从肩窝处忽然传入季归峤的耳朵里：“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没有，平安归来就好。”季归峤简约地吐出这几个字，没有半分犹豫。
顾衍行听着，缄默无言，他再次手臂用了一丝力道，季归峤却一言不发，但其实她感觉自己腰上的手臂欲势将她折断似得，她不想出声，也无力阻挠，心想，仅此这一次，顾衍行，就哄你这一次。
她闭上眼，手指轻轻附上他的后肩，鼻息也埋进他的胸膛里。
顷刻，顾衍行才像是如梦初醒，将人微微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垂眸看向季归峤：“病房里给你留了点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好好收着。”
“……”
季归峤抬眸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送自己东西，他都要走了。
顾衍行却露出一抹俊逸的笑容，那笑容其实在他脸上显得有些纯粹，他没再多说什么，看向季归峤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平淡：“再见了，季归峤。”
等下次再见的时候，希望你能够直面自己的心，给我追你一次的机会。
季归峤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办公室，她垂眸，愣在原地很久，才步伐缓慢地挪到办公室门口，顾衍行似乎在门口碰上了付曼君和白露她们，她眼神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那些人的残影消失在中堂拐角的地方。
季归峤有些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然后停在106号病房的门口，她站在门口，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半年前，她偶然之间和付曼君一起，站在这里看到了病房里的顾衍行。
她的眼神落到窗台的位置，桌子上似乎铺着一张纸，底下也似乎有东西。
季归峤走上前，就看到那张纸写着自己的名字，她伸手将纸张移开，是自己买给他的手机，以及他的绘画本，还有一个小盒子，那个盒子是个红褐色的木质匣子。
季归峤隐约像是知道了什么，她的视线微敛，眼神静默地凝视着眼前的盒子，好半天才伸手将盒盖拧开，里面躺着一枚赤红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