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檐前缺
顾衍行将自己窗台上的日历取了下来，在24号的日期上，再次画上一个记号。然后他将日历又放回了窗台上，他站在窗前，外面已经夜幕降临，似乎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一点点敲击着窗户。
病房里也没有开灯，他似乎习惯了这样黑色的夜晚，静默地站在那里，只有外面夜空之中的冷月作伴，他的神情黯淡，眼神也在夜色之中更显沉静幽暗。
不知过了多久，顾衍行才缓缓走到病床边，他将自己一旁的画本放在手里抱着，又将抱枕放在自己的脑袋底下，上面似乎依旧留有一丝属于季归峤的气息，他轻嗅着这种熟悉的气息，安心地闭上眼睡了过去。可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阵重复的场景逼得无法沉睡，顾衍行眉目又一次紧锁，他像是陷入某种循环的梦境，不断重复以前的事情，熟悉的、陌生的、一切的记忆像海绵里的水一般，一点点从脑海之中挤出来。
顾衍行发出一声痛苦的呓语，下一瞬间猛然睁开眼，如海一般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盯着天花板。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胸膛剧烈地起伏，整个病房都充斥着他的呼吸声，急促又剧烈，到最后渐渐清晰。
他缓慢地从床上坐起身，垂眸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画本，眼下，他毫无睡意。也不知道时间。
只觉得窗外也是一片寂静，似乎有风动的声音。
顾衍行披了件衣服，拿着自己的画本下了床，坐在窗前的桌子旁，借着月光，翻开手上的画本。
每一页都有季归峤，他的手指流连忘返般地轻轻拂过，垂着的眼眸十分的沉寂，神色踌躇。
他专心忘我一般地翻看自己的画本，原本想要画画的，可是季归峤规定了，她不在疗养院的时候，晚上不允许身边的东西过长，大概是怕他自尽。
可这么久，他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念头，顾衍行就这样坐在桌子上，一直到天亮。
季归峤来到疗养院巡查他的房间时，就看到他趴在桌子上，原本以为他在打盹，又奇怪他起得真早。
直到瞧着他眼底似乎肉眼可见的血丝，眼下一片乌青，顶着两只些许像熊猫般的眼神侧着脑袋趴在那里，脸颊下撑着自己的手背和画本。
他见眼前的人是季归峤，立马坐起身，直接抱着人的大腿，就往人怀里蹭了蹭。
“等会儿。”
季归峤将人扯了出来，见他抬眸看向自己，她一脸黑线，又很是无奈地看着他那双眼睛：“你怎么了？一夜没睡？”
“……嗯。”他往季归峤怀里继续蹭了一下，才缓缓道：“不困。”
“怎么会呢？”季归峤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人从椅子上拽起来，看着他质问道：“怎么了？说说原因，为什么睡不着？”
顾衍行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迟疑了一下才道：“做噩梦……”他看向季归峤，不确定地询问：“那些梦，我曾经是不是都经历过？”
“……”季归峤眼神凝着他，他的眼神也在寻求自己的回应，她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说：“你做了什么梦，可以说一说吗？”
顾衍行于是将自己昨晚梦见的一些片段说给季归峤听，那多是顾衍行曾经经历过的一些片段，而有些片段，季归峤都没听沈忠秉提起过，
待顾衍行讲述完，季归峤也认真听完他的描述，然后又听到他问：“所以这些都不是梦，对吗？”
季归峤缓慢地点了下头，坐在一旁的床沿边上：“那是曾经的你发生过的事情。”
“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你的脑部神经受损，导致的记忆暂时封闭，不过刚才听你说起，可能是白天的场景重现治疗有用，潜意识唤醒了曾经的画面。”
顾衍行听完她的话语，沉默着耷拉着脑袋，一时间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站起身，走到季归峤身旁，从身侧将人一把搂住。
“我好像……只有你了。”
季归峤被他这么搂住，估计是最近被他搂习惯了，起初没什么感觉，却闻言他低沉又沮丧的嗓音从手臂之中闷闷的传过来，她才陡然怔了怔，内心深处隐约透着一股酸涩以及被什么东西忽然扯了一下。
她迟疑了很久，才轻轻抚摸着顾衍行的后背，声音温柔地哄着他：“不止。”
“嗯？”他红着眼眶，抬眸一脸茫然似的看向季归峤。
“不止我，这里还有很多人念着你，像白露，栀子，曼君姐，彭叔和姚婶等等。”以及沈忠秉。季归峤在内心默默地数着。
他听完，犹豫着摇了摇头，很郑重地告诉季归峤：“可对我来说，重要的只有你了。”
季归峤闻言，才看向他：“那只是你目前的想法，顾衍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知道吗？你不该被任何事，任何人绊住。”
顾衍行被她这么说着，忽然捂住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不是，不是的，你才是最重要的。你才是！”
“顾衍行！”
“……”
季归峤想要掰开他的手，可他好像又一次陷入了某种偏执当中，他就是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眼眸通红，鼻头一酸，一股委屈的神情望向她，眼眶溢着些许晶莹，像是季归峤再多说一句，他眼里的泪光直接回夺目而出。
季归峤一下子紧抿着唇，有些复杂地看向他。俩人这么面面相觑地对峙了良久，还是季归峤的手机短信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她掏出手机，随即站起身，看了一眼弹窗上的信息，是洛桉的信息：“已经收拾好了，大概明天会到，不过不用来接机，到时候会直接去云城那边的市医院，忙完大概正好将近中午，到时候可以一起吃饭。”
季归峤简单回了个字：“好。”
“……我想出去。”
“你得休息。”季归峤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看向坐在原地的顾衍行。
“睡不着，我想出去走走，累了就睡。”
“那……”
“——归峤！上次你说的那个人，他点名要找你。”
季归峤一个字话音刚启，门口突然插过来一道身影随即一个声音直接打断了她。
季归峤侧了下身子，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果然是昆叔。
而她说的那个人是沈忠秉！他居然点名找她，这还是第一次。
“好。”
季归峤正准备挪步往病房门口的方向去，手臂忽然被顾衍行一把捏住：“一起去，正好有话想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