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上束马
“你之前来过?”顾衍行垂眸忽然问向她。季归峤轻应了一声,于是听到他又继续问:“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你一个人来的?”
“刚来这边的时候,散心的时候。”季归峤语气显得有些随意。
“你从哪里来?”顾衍行话语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又是为什么来这?”
“……宁江市。”季归峤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告诉过顾衍行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儿,她轻笑了一下,才慢慢悠悠地缓缓解释:“因为我的病人,我没有治好他。”
季归峤再次提起这个时候,以为这么久不提自己就会忘记,可再次提起来的时候,她的语气中依旧有些难过。虽然这件事确实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想起来,依旧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不提的话,它会一点点埋进血液里,成为一根软刺,可一旦拔起来一点,便会隐隐作痛。
顾衍行听着她的话语,忽然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到季归峤身上,眼神凝视着她:“他对你很重要吗?你说散心是因为他让你不开心?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在你心里他比我还重要吗?”
季归峤对上他的视线,被他这么质问着,他神情那样坦然,眼底清澈明亮,像是真的很好奇这件事。
“嗯……他以前也和你一样,是我的病人。还是个学生,比你小一些。其实,他很胆小,他知道自己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却不敢跟家里的人说,还是有天,他妈妈把他送过来,说他有严重的妄想症,整天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看到一些家人都没看到的事情。一开始,他很抗拒,不是那种很激烈的抗拒,他就是不肯说话,跟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差不多。后来,终于好了一些,我每次见他,都会提醒他隔一周复查一次。但是,他的家人,每次间隔时间都太长,一两个月才复查一次。”
“后来呢?”顾衍行静静听完,又继续询问她。
“他……自杀了。”季归峤声音夹着些许沙哑,眼眶因为难过而显得有些红和湿润。她话语停顿了一下,坐在回廊上的椅子上,声音依旧透着一股低沉:“就在我诊断之后的某一天,直到我看到他的新闻,我才知道。”
顾衍行蹲在她身前,抬眸看向她,意识到自己提起她的伤心事,他抬眸眼底满是心疼,伸手抚摸着她的眼尾。
“是不是我每次自残的时候,都让你很害怕。害怕我也成为他那样。”
“……”季归峤闻言,与顾衍行的眼眸对视,她伸手将顾衍行的手握在手里,摇了摇头,然后似乎是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启唇:“一点点,但是更多的是,想治好你。”
顾衍行见她眼底的认真,他忽然将额头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蹭了蹭,一言不发。
季归峤觉得他的样子像极了撒娇的小猫,她另一只手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后脑毛发,顺便帮他顺了顺毛。
“我好了之后……你会离开吗?”
良久,他低沉又清澈的声音从跟前传来,季归峤略微思考了一下,才回复道:“这个得看情况,也许会,也许依旧会留在这里继续照顾其他的病人。”
“可我不想你照顾别的病人。”他终于抬眸,一脸委屈又认真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季归峤见他如此,沉默了半分钟,才同样很认真地问:“为什么?”
“你会忘记我。”
“……”
季归峤觉得他这话有点偏颇,这失忆的人好像是他自己吧?
“顾衍行,我可没失忆。”
“我……”他咂舌,一时间顿在原地,像是努力找着措辞,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你有了其他的病人,会忘记我,就会把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
“我是医生,当然要把心思放在病患身上,不然放哪?”
“……”顾衍行咬了咬唇,看着她,于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左心房的位置,一脸诚恳地回答她:“这里,可以放我这里。”
季归峤顿然,下一秒瞬间笑了:“差点又给你绕进去。行了,起身,再耽搁,天都黑了。”
顾衍行见她站起身,自己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眸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体自己。
那个人给她产生某种阴影了吗?她不敢对他有所期待了?
他要怎么消除她的阴影?如她所愿快点好起来吗?
季归峤走了一段路,见他并没有跟上,她停下来,侧着身子看向不远处还站在原地的顾衍行。
“顾衍行!发什么愣?”
“……没。”
他随声漫不经心地附和了一句,然后小碎步地跑过去,继续牵着季归峤的手。
两个人一起到了阅马场,那里另一边是马厩,外面被围成了个大型的跑马场,除了孔场主,还有其他另外两名驯马师。
一名稍微年老一些,不过看着资质颇深,虽然岁月遍布在他脸上留下不少痕迹,但看得出他依旧精神抖擞,身体健壮。大约四五十来岁。而在这人的左边就是孔场主,另一边空着,不远处一名身着驯马服,头上戴着黑色的安全帽,手腕和膝盖处都戴着护具。
马儿正在肆意奔跑,而一声仰天长鸣的声音和马蹄声瞬间划破天际,骑在马背上的人直接用力拉了一下缰绳,马蹄前脚扬起之后瞬间落下来,转了个弯,马儿瞬间乖乖的温和了一些,在原地转了一两圈,逐渐停了下来。
那人也从马匹上走下来,将马牵到一旁的马厩里吃草。
季归峤与顾衍行相视一笑,两人走了过去,孔场主像是瞧见了两个人,倒是认出了季归峤,连忙对人招了招手。
“嘿!归峤啊。”
“孔伯伯好。”
“好久没见你来了。”孔场主说着,对另外一名驯马师介绍道:“这是这儿驯马的老手,老刘,你上次来没见上。”说完他又对老刘道:“这是季归峤,来我们这儿旅游的,这会儿在姚婶和彭叔那儿住着,是刚来这边的医生。你可别小看她,这丫头可会赛马了。”
“刘伯好,孔伯伯夸张了。”季归峤礼貌一笑,语气谦和,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顾衍行:“这位是顾衍行,我朋友。他想过来看驯马。”
孔场主听着,笑了笑,跟顾衍行打了声招呼,又看向一旁的刘伯:“那你今天给他们露露手?”
“嗯,不过,到时候这小丫头可得跟我比试一下赛马。”
“啊?”季归峤一脸懵逼,她没想过还有这么一项比试啊。
“归峤,你就跟他比比,就当玩玩,别有心里负担。”孔场主看向刘伯,提醒道:“你可不许欺负人归峤啊,不然人彭叔都不给你马粮了。”
“行。”
“真要比啊?”季归峤硬着头皮再次询问。
“比!我也想看。”站在她身旁的顾衍行忽然毅然决然地帮她下了决定,季归峤一脸无奈地皮笑肉不笑地注视着他。
那眼神想要把他刚才的话给他塞回去,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她说怎么忽然想看驯马了,敢情节目在这等着她呢!
诡计多端的顾衍行,季归峤又一次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句,色令智昏啊!季归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