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卜算子
季归峤看了一下午的病例,将几个病人一一都熟悉了。夜晚,云城的夜空明亮又广阔,街道寂静每一户庭院之外都有灯。
季归峤被付曼君送往住处,他们住的地方离疗养院并不是很远,走路大约十五分钟就到了小院。
这是一间不算太大的院子,从狭窄的门口进入里面,就是庭院,不远处是两三层楼的竹楼建筑,空气中都弥漫着清雅的青竹香味。
付曼君将人领上了二楼靠西面的住处,季归峤看了一圈,才发现一层只有两间房。
“我住对面,兰姐回家住的,楼上住的是刚来的俩实习生。”付曼君对她解释道。
季归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付曼君又指了指楼下的位置:“一楼住的是姚婶和彭叔。这家小院就是他们的。我周末就回家住了,你要是有事,我没在。可以找他们。”
“我知道了,谢谢曼君姐。”季归峤拖着行李箱,一脚刚踏进门槛。
“——曼君!”楼底下传来一声叫喊,付曼君站在走廊上,对季归峤继续叮嘱:“那你先收拾行李,我先下楼,待会儿饭好了喊你。”
季归峤:“好,我收拾好了下去帮忙。”
付曼君笑了笑:“好。”
两人短暂地道了别,付曼君便离开了。
季归峤扫了一圈整个房间,不算大,但是什么基础设施都齐全,这才是真正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样子。
她将行李一一收拾好,打开一侧的窗户,视线之外,大约五六百米的地方一道道亮光蜿蜒又漫长。
那是云城的边界线,季归峤看了许久,原本内心有些浮躁,一下子却平静了许多。
顿时,不远处一连串的手机铃声响起,季归峤走到一旁的沙发边,将手机拿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绉平的来电。
她原本是不打算接的,来这里除了刚落地她给家里报了平安之外,所有的电话她都选择无视或者屏蔽。
“喂。”
“今天去报到了?”绉平的声音从电流那边传来,因为信号的原因那边传来轻微的‘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刚去。有事吩咐?”季归峤听着,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对方毕竟是有些背景的,而且刚失去孩子。情绪不好……”
“我能理解。”季归峤听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将茶几上的女士香烟包装拆开,抽了一根放唇上轻抿着,又将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听那边没说话,像是等待着她的下文。于是,她的话语继续:“我理解他们失去孩子的痛苦,我也失去了一个病人。可我想不明白,老师,我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救治了,为什么救不回来?”
语气到最后,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季归峤吸了吸鼻子,舒缓了一下心情,再次抽着手指上的烟。良久,绉平的声音才传过来:“你先在那边干着,等这件事平息,我亲自去接你。”
季归峤没再说什么,两人又简单地聊了没两句,就挂了电话。
有晚风从一旁的窗户外吹进来,已经快入秋了,然而这边却没有宁城的秋天那么冷那么萧瑟。这里的更要凉爽舒适一些。
“——归峤,收拾好了吗,下来吃饭了。”
楼底下传来付曼君的声音,季归峤听着,将手里还有一半的烟灭掉,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下了楼。
院子里已经摆好了四四方方的桌子,用四个长桌子拼接在一起。
两位实习生是季归峤今天刚从顾衍行的病床门口见过的。
姚婶和彭叔一脸和气和慈祥,彭叔稍微壮实一点高一点,姚婶相对瘦一点,比之矮半个头。
兰姐则站在付曼君另一侧,约摸着有三十多岁了,戴着一副金粉色框架眼镜,有一种质朴的书香气息,文静又谦和。
季归峤一一见过了,于是帮着一起端菜。
一行人坐在桌上。
兰姐举着一杯橙汁,对着季归峤说:“归峤,欢迎你来,接风洗尘哈。”
季归峤大大方方与她碰杯:“谢谢兰姐。”
“姚婶!彭叔!”门口传来两声叫喊。
季归峤看了过去,就看到两二十多来岁的小伙子洋洋洒洒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两条鱼。
“刘凯,夏逸,你们今天请假就是为了打鱼?扣工资啊!”付曼君见两人走近,开着玩笑打趣道。
“哪有,我们是听从宁江要过来一个漂亮妹子。这不,想专门去市里买鱼,结果半道碰上胡子家池子干塘子,这不,特地弄了两条最大的。”夏逸提着手里的鱼,一阵凉风过来,两人身上一股鱼腥味。
刘凯和夏逸身上都还有已干的泥巴。
刘凯看向坐在一旁的季归峤,有些不好意思又很礼貌地打招呼:“这就是从宁江过来的漂亮姐姐吧,你好。”
“你们好。”季归峤也热情地回应着。
姚婶站起身,将夏逸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笑着说:“今天是赶不上你的鱼了,明天做给归峤吃。尝尝你们的心意。你说说你俩,还不去洗洗,一身的泥巴和鱼腥味。我给你俩找一找你叔的衣服,你俩洗个澡换上过来一起吃晚饭。”
夏逸:“好。”
刘凯:“哦。”
姚婶领着两人进了屋子,院子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天。
庭院上边的银杏树上的星星灯一闪闪的,两位实习生也是很热情,她们都来自云城。一个叫栀子,一个叫白露。
白露很会唱歌,中途给季归峤唱了一首《客从远方来》。栀子也不甘示弱,回屋拿着自己的吉他给弹了一曲《稻香》。
一顿饭,一直到十点钟才慢慢结束。
夜渐渐深了,寂静之下,夜空上星罗棋布,月亮透着冷色的光。
夜晚的精神疗养院显得格外沉寂,但仔细听依旧会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衍行的病房内,穿着一身病号服的人坐在窗前,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显得他脸上的肌肤更加白皙透亮却不那么健康。
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扣着地面,明明已经没有什么了,指甲被他用力挤压得不成样,直到手指溢出血来。
他像是不会感觉到痛一般,忽然只知道傻傻地笑。
季归峤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白天给顾衍行的那支棒棒糖塑料棍。
糖已经被他吃完了,手里的这个东西是她临走时专门向顾衍行要回来的。
对于有自身侵害性精神患者,所有可能产生危险的东西,都是不能存在的。
良久,季归峤将东西放在手指间,两指一挤将东西弹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内。她随手关了灯,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