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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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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帐幔中终于传来少女的轻唔。李媪拥着被子在床下守着夜,听到动静立马起了身,关切道:“六娘可是醒了?”

    姜婼扶着额只觉得有些昏沉,这一觉睡得委实有些太久。

    听到李媪的声音,舒了口气就支撑着身子撩起了帐幔,瞧着屋子床前还燃着的烛光,杏眼还带着朦胧的茫然。

    嗓子有些干,她抿了抿唇,有些虚弱的问:“如今什么时辰了?”

    桌上的茶水还是温的,李媪赶忙倒着茶,瞧了一眼外面的天光,道:“约莫是寅时了罢,时候尚早,六娘可有哪里不适?”

    经这一回可是将李媪吓到了,心里将主君骂了几百次了。这一夜都没睡安稳,见六娘醒了这才放心略微放了些心。

    姜婼接过李媪手里的杯盏,润了润嗓子,这才些微清醒些。

    回忆起昨天,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寒芒一闪,继而那一袭雪灰色长袍揽住她的腰。再后来,便是眼前一黑,再无知觉了。

    那些刺客……

    她手上一颤,忙问:“殿下如何了?”

    纵然是那样的局面,她还是不相信殿下会有事。

    李媪接过她手上的茶盏,放置一边的小桌上,替六娘拢好被子,叹息道:“并没有听说宣王有什么消息,应是无恙的。”

    这倒是,若是宣王遇刺出了什么事,怕是父亲早就借机生事一石二鸟先将陈家拿下了。

    姜婼微微缓了口气,就问:“是大兄送我回来的?”

    如果殿下无事,这事情最后又是怎么了结的呢,她心里想着等天亮了找大兄问问。

    “是宣王的人送六娘回来的,大郎君还不曾回来,听说是外面有什么事。”

    李媪说这话的时候眉心就蹙了起来,就着烛光语气里带上了三分心疼,“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主君是知晓殿下在才叫你去的?也不将你当个女儿家。”

    哪有未婚的女儿家,三番两次私会未来夫婿的,没得叫人看轻了。

    李媪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只知道是主君授意大郎君带六娘去陈家女君的诗会,似乎还遇到了此刻。去前她还疑惑怎么不带着二娘倒想起六娘来了,倒是不想这其中还有这些事。

    大兄竟还不曾回来,姜婼察觉了丝不妙,又突然想起了银霜。

    谁料李媪却道,银霜也一直不曾回来。

    银霜本就是父亲怕自己行动不成,才派来跟着她的,如今行动不成父亲难道是将人收了回去?

    姜婼心下本能有些不安,想起自己突然莫名昏睡过去,更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又想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

    李媪说着,有些不安道:“主君来过一次,说是还有些事要问六娘,叫六娘醒了便去见他。”

    “无妨,我去便是。”姜婼扯了扯唇角,道,“本来,我也是要去问清楚的。”

    天亮的很快,今日府上依旧和往日没什么两样,就是在这表面的平静下似乎还掩藏着什么轩然大波。

    姜婼换了身衣裳,去给父亲问安时,却被前院的小厮告知,主君一早便出了门。这两天有些事要忙,等回来自会去看六娘的。

    什么事,竟然这样急。

    姜婼心知有些不对,但是这是样的事,父亲就算是回来了,也定然不会与她多说。

    她一向是不该自己管的事不去过问,见此情况,便不再多纠缠了。

    桃枝台,婢女们低头洒扫着院子。厢房熏香袅袅,小泥炉上梅花羹咕噜噜冒着泡,给这枯燥的冬日平添了几分温暖。

    姜婼靠在软塌上,手里捏着一卷有些枯黄破旧的策论。

    这些书卷都是母亲留下的,被她翻看过很多次了,她与母亲那些在世人看来叛经离道的看法极有共鸣。

    珠帘晃动,满月端着膳房刚做好的梅花糕来了。将小瓷碟放在小几上,瞧见主人正看的书,鸦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掩盖好。

    “主人可要尝尝这梅花糕,一会凉了味道定会欠缺几分。”

    热腾腾的米糕香混合着梅花的清香,倒是极为沁人心脾的。

    却是有些馋了,姜婼放下手里的文卷搁置一边,一边的敛秋就拿了热腾腾的帕子来替主人净手。

    “父亲还不曾回来吗?”

    满月看着主人心大的模样,像是丝毫没再将昨日的事放心上的样子,不由心里叹息一声。面上依旧是瞧不出来的模样,恭敬道:

    “听闻主君申时就已经回来了。”

    现在已将快酉时了还不曾来找她,看来昨日的事情已经翻篇了?

    姜婼也拿不定银霜有没有回去与父亲告密,她在编造好父亲质问她时该回的话后,就暂时先将这事放置一边了。但是父亲都没来质问,想来此事不是尚不知情,就是不计较了。

    瞧着主人微微松了口气的模样,满月抬眼觑了一下又很快道:“听说主君回来后,还特意去看了二娘,走之前还将二夫人手里代为掌管的库房钥匙交给了二娘。”

    这话里带了几分不平之意,满月耳力好,今日在外面隐约听见了小声议论声,皆道主君对二娘多么看中,六娘在二娘面前怕是都不及庶女有颜面。

    或是道,六娘就是天生欠二娘的,这日后嫁去京中,也不知能活几时。

    这若是院里旁的下人,听了便是听了,是万万不敢在六娘面前嚼舌根的。但是满月不是旁人,她看不得主人这不争不抢的样子,瞧着憋气。所以这会儿说话的时候,也带上了三分心眼,想激的主人争口气。

    但是姜婼闻言也只是微微诧异了下,继而捏着糕点漫不经心端了茶抿了一口,道:“看来年后二姊姊怕是不会随父亲回京了。”

    只怕是婚事也定下了,这会让二姊姊先学着掌家呢。

    满月见状有些不甘心,还道:“听闻主君还将长房的铺子田产都交给二娘随意处置了,日后这些东西,怕都是二娘的。”

    这话是逾越了,若是落到李媪耳朵里,怕是要得一通好训。但是李媪这会不在,姜婼也没将这逾越太过放在心上,就道:“日后这些话就别说了,那些东西本就该是二姊姊的。”

    只要父亲别来找她问罪,她便感激之至了。

    满月不知,在她心里只有已逝去的母亲,从来不曾有什么父亲,是以父亲手里有什么田产家缁她也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屋里的其他婢女早也已经对这见怪不怪了,皆垂首目不斜视。

    满月还有些不甘心,想要再说些什么,这时候门外的婢女却禀告道:“主君和二娘一道过来了。”

    姜峙文不想月娘担心,倒是没有敢告诉她姜稳失踪的事。只是他今日一早就接到了宣王的信,信中语调依旧温和,仿佛昨日之事他皆丝毫不知情一般。

    那些派出去的刺客,今日也全被发现丢弃在姜峙文手下的田庄上,一个个尸首分离死相凄惨。

    唯独,只有姜稳和银霜不见踪迹。

    宣王的信上,遣词问候皆温润有礼。姜峙文看完后,脑中只剩下那一句“王府未来女君,还要承蒙世子照顾,莫要叫她受了委屈。”

    姜峙文拿着信的手不住颤抖,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宣王比他想的还要危险,长子必定在他手上。

    但是宣王既知道姜氏行刺,又为何对婼娘没有任何芥蒂?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婼娘记恨姜氏,将所有的事告知宣王,企图颠覆姜氏。但是很快又否定了,婼娘性格软弱,连打死一个奴隶都不忍,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会牵连整个姜氏的事的。

    当时的事不可推测,然而想到那封信,看着宣王的态度,他便知道宣王是承认婼娘身份的。若是府中有人辱没了婼娘,便是辱没了宣王的颜面。而长子还在宣王手上,如今生死不知。

    姜峙文几乎有些站立不稳,长子是元妻留下来的唯一的儿子,是在他期盼下出世的。为了培养这个孩子,他倾注了太多心血,不管如何这个儿子决不能有事。

    姜吟月着着茶色宽襦,一袭月白与梅色裥裙婷婷袅袅,腰间还坠着白玉环佩。优雅端方,那眉眼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瞧着就是从仕女图中走下来的贵女。

    她优雅的跪坐在软垫上,瞧着矮桌上还放着方才剩下的梅花糕,又抬头觑了姜婼一眼,唇角就弯上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

    姜婼跪坐在侧面,一头青丝柔顺,鬓角只簪着一只蜻蜓簪,身上再无别的装饰。然而眉眼却灵动的紧,那朴素的装扮掩盖不了那有些扎眼的脸。鲜唇皓齿,明眸善睐莫过如是。

    丹色与琥珀色裥裙散开,明明不着首饰,却处处透露着明艳鲜活的气息。

    姜峙文坐在月娘对面,有心想问婼娘些什么,但是瞧着月娘也在,便想着怕是问不成了。

    方才他在揽月楼说要来看婼娘,月娘便说要一同来,他倒也不好改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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