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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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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顺的青丝披散下来,镜中映着少女雪色的面容,干净明澈。那烛光映在少女漆黑杏眸中,格外温暖夺目。

    李媪持着篦子,叹息着梳着六娘及腰的青丝,一边道:“六娘想着宣王,宣王又何尝想过六娘了?这样于理不合的事,他可曾想过,六娘回来后要如何与主君交代?”

    燕窝羹烫的手心暖暖的,姜婼捧着白瓷小盏,素手捏着银匙轻轻搅动着,抿唇眉头轻蹙,软声道:“殿下相邀,父亲不会说我的。”

    不但不会说,怕是还会反复询问殿下的事。

    “六娘要答应李媪,宣王就是再好,六娘也得万事先考虑自己。”李媪实在是担心,那些权贵各个心思诡谲,上京是个吃人的地方。

    她打理好六娘的如墨的发,将手里的银篦放下,给六娘摘着明珠耳珰,道,“六娘要为站在宣王身侧,往后的日子注定不会风平浪静。这么多年在陛下的为难下,宣王都能在京中活得安然无恙,定是不缺少拥趸者。他可自保,你却无所依仗,所以一定要时时将自己安危放在首位。”

    姜婼自是知道,李媪说得在理,这是好事。漆黑杏眼望着碗中羹汤,捏着银匙,好声道:“李媪放心,我惜命的紧。”

    六娘步步谨慎,惜命是惜命,就是怕因为某个人昏了头啊。

    李媪叹息一声,将少女柔软的额发别到耳后,将耳珰收入匣中,道,“再精明的人也并不是所有时候都能保持清醒,到了高处,一旦盲目后果是极为惨重的。”

    就如当年的夫人,指望六娘能如当年夫人所愿,不要因为任何人妥协屈服。

    檐下灯火一盏盏亮起,夜幕彻底将整个府邸笼罩,灯下树影重重映在砖墙上窗上。

    侧间绣汀兰屏风后,热气蒸腾。

    兰草煮沸后满室幽香,少女靠在浴桶中被这热气熏得有些困倦,婢女跪坐旁边给主人玉臂上敷着香膏。

    饶是这样的场面也瞧了好几年,可是每次几个婢子还是忍不住脸热心颤。

    敛秋动作轻柔的涂抹着香膏,手心中主人的肌肤用凝脂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主人身娇体贵,稍一用力就会留下一个红印子。

    兰草的馨香缭绕,热气蒸腾之下极为扰人心之。那沐汤下雪色的曲线姣好无比实在夺人视线,再名贵的羊脂玉也难及主人万分之一。

    所谓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莫过如是。

    “婚事既已经定下,主人是不是该给凉州去个信?”

    悉春一边给主人额角轻按着,一边与主人说着话解闷,“想来沈公和几位舅爷夫人也惦记着主人婚事。”

    姜婼差点忘了此事,如今悉春提起来倒是点醒了她,这样大的事还没来得及与外翁外婆说。二老之前来信就问过此事,只是那时候父亲从未提过,她也没想过什么婚嫁之事。

    “今日的事,主人要小心些。”敛秋用帕子轻轻擦拭着主人胳膊,一边忍不住有些忧虑,“您之前还道主君防备着宣王,如今主院那边一声不吭,怕不是会算计什么事在里面。”

    尤其是主君一回来就被请到了二娘处,也不知二娘背后可会说什么。

    “主君好歹也是主人父亲,却这样对主人……”悉春也忍不住替主人委屈。

    沐浴完,姜婼起了身,青丝倾泻在那瓷白的背脊上,修长的腿踏出水面赤脚踩在绒毯上。

    “这世上算计太多,我又何尝不知道。”她弯唇笑,灯火映在她漆眸中熠熠生辉,“只要殿下没有这些算计就好了,况且我身上也无甚叫人所图的。”

    至于旁人如何,她从来都不在意的。

    “主人说得是。”敛秋拿来衣裳给主人披上。

    灯烛明亮,将房间里暗影拉长,映在窗上。

    “主公,沈老将军明知道婚事了,却还是不愿意归顺主公,怕是……”驺吾躬身抬首看了灯旁男人一眼,又恭敬的低下了头,“怕是,这个外孙女在他心中并没有什么太重的分量。”

    原本屋里的人已经退了出去,只剩下驺吾几个近臣在,也包括一开始说错话的那个。

    雪灰色衣袂挡在了烛光前,遮住了大半的光影。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金丝剪修建着灯芯,眸光专注,仿佛没在意旁侧人在说什么一般。

    语调都是那样漫不经心:“怎么会没有分量?要知道,当年的沈家啊,嫡长一脉几代才出了沈三娘这一个女儿。”

    “沈家上下将人捧在了手心里,恨不得将家底都交付在她手中。”

    修剪过的烛光跳跃着,又亮了了几分。雪灰色的身影又转向了下一道烛光,灯油滋滋作响,蜂蜡流下一行黄色的泪。

    殷无声映着烛光的漆眸没什么笑意,唇角却漫不经心挑起。烛光下的手格外通透好看,金剪子悠悠拨弄着烛芯,轻叹了一声:

    “那沈三娘虽为女子身,却是胆识过人,女扮男身跟着父兄也立下了不少战功。”

    “可惜呐,沈家出事后沈三娘为安君心,便入了上庸为姜家妇。后来,凉州生变刺史与鲜卑人勾结,粮草被毁朝廷的援兵调不出来,是沈三娘带人回去悄无声息的将内应查出上报朝廷又亲自带了援兵救了一城百姓于水火。”

    可惜这世道对女子太过不容,所有人都将这功绩算在了沈三郎的头上。这些事,也无人知道,就连姜家也只是以为府里女君在庄园养病。

    而那时候,秦州的驻军就在凉州与雍州之间。驻军将领皆是对殷无声唯命是从,就算殷无声在京中为质,该传的消息还是不会落下,所以这些东西皆是了如指掌。

    沈忠朔平生为人最是刻板,恩怨分明,这一生从不欠人什么。唯独对沈三娘愧疚至极,那是一种很难言的感觉,那一城的人都欠着沈三娘一条命。

    如今这份愧疚亏欠能补偿的地方,就只有沈三娘留下的独女姜婼了。

    殷无声漆眸映着烛光,低声笑着,回了头带着凉意的视线扫过几人脸上:“都明白了?”

    几人皆对主公折服不已,恭声应是。

    唯有那最初请奏叫主公舍弃沈家的愣头青面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感叹道:“原来如此,属下想到了!”

    几人视线皆朝他看去,望着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木正初向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沈忠朔虽是收到了消息,但是主公处境危险,此刻婚事尚且没有木已成舟。”木正初赶紧道,“此刻属下若是他,此刻想的必然是如何阻止这婚事。”

    几人沉了口气移开了视线,转头去看主公,也就他这点事能这么久才能想明白了。

    木正初还在道:“但是既然沈忠朔对姜六娘问心有愧,有心补偿。若是姜六娘给外祖写信,求外祖襄助殿下,沈家定是莫敢不从。”

    到底是年轻,否则他以为主公为何设计这一圈去谋夺那姜氏女好感?驺吾已经皱了眉,打定主意往后不要让此人再出现在主公面前。

    再悄观主公面色,倒是心平气和,就是眼神颇有几分无语凝噎。

    这小子倒是没有半分自觉,还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自顾自的继续道:“而如今主公已经证实,当年姜六娘流落魏兴被救,对那救命恩人心怀感激爱慕多年,为那恩人立了长生牌位六年间从不间断去上香进贡……”

    听到这里,驺吾几个人终于觉察到不对来,想要将他拦住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明知道主公身边这样危险,姜六娘都愿意嫁过来,可见用情至深,实在叫人感动!”

    周围空气一瞬就凝固了,甚至能感受到凉意如有实质的从心底窜起。驺吾直觉如芒刺背,就忍不住轻喝一声:“正初!”

    雪灰色身影却侧过身,挡住大半烛影。长睫半垂漆眸直直望着他,薄唇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声音彻骨:“继续说。”

    木正初受到了鼓励,兴致勃勃道:“如今这境况只要主公哭惨几分,叫姜六娘给沈家去信,她必然是不会拒绝的。只要信到了沈家手中,这事必然就成了!”

    宽大的雪灰色衣袍从阶上走了下来,靠近他面前,凤眸幽幽俯视他,道:“你是说,姜六娘对当年救她之人,用情至深?”

    木正初终于察觉到这迫人的气氛,缩瑟着没忍住后退了几步。明明他也没说什么,怎么就觉得自己背后凉凉的,像是有刀抵着他后脖颈一般下一刻就会血溅当场。

    “自,自然……”他忍不住颤声,“所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姜六娘心思明了,不是初见主公就对主公格外格外……”

    他说不出来了,饶是他脑子缺根弦这会儿也会过味了。他在主公面前,说未来女君对别的男人用情至深,想来是个男人也受不了。

    他刚才尽想着招揽沈家的事,又想着主公从不在意男女之情这些小事。只要能达成目的,姜家女爱慕谁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主公也不喜欢这女子。

    但是瞧着主公这模样,倒是像是在意的,看来主公心胸并不像他们想得那样宽广啊。倒不如前朝的枭雄赵将军,能将自己妻妾拱手送人来拉拢君主的。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湮灭。主公到底是主公,还就站在他面前,实在不敢有任何腹诽不敬之心。

    虽说将这层戳破实在不对,但是这事情也是显而易见的。

    主公谋划这婚事的时候就叫他们将姜六娘近两连的事查了个彻底,也包括其常去玉清观上香的事。只是当时只查到其性格胆小怕死,就没彻查了,至于玉清观上香也只是以为是在祭拜其亡母。

    是以当初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想法逃脱了这婚事,她却十分欣然的答应了下来,这才叫他们怀疑起来的。

    虽然主公又叫他们回去查清此事了,但是这里面总有一股不太对的味道。

    左右那姜六娘也并不配站在主公身侧,为了大事而暂时屈尊一二罢了,事成之后放人离开或赐与妃位不都是由主公说了算。

    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如今也不能伤及主公的体面。

    驺吾上前轻呵斥:“木正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编排未来女君!”

    “原来都是这样想的。”殷无声漆眸沉沉冷笑着后退几步,袖袍一挥青莲绽绽。转身回了上座,手里金丝剪随手就掷到了桌案上。

    几人赶紧惶恐跪下,驺吾恭敬将手平举过头顶,进言道:“姜氏女心中有谁,又怎比得主公大计重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主公谋夺婚事不过是为了沈家,何须在意姜氏女?”

    几瞬沉寂后,殷无声漆眸沉寂,抿了唇:“自然,都起来吧。”

    几人松了口气,这才起了身。

    “驺卿,叫你查的事,如何了?”

    驺吾见主公又恢复了从前模样,松了口气,躬身道:“此事太久远,倒是不好查。谢府的暗线传来的消息,也只是排除了部分人。”

    “尽快找到当年那个救人之人。”殷无声凤眸漆黑,直起身前倾望着驺吾,唇角翘起一字一句,“然后,杀了他!”

    “吾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坏吾大计!”

    驺吾心下一颤,恭声应:“是!”

    “再过两日,是不是该去姜府下聘了?”雪灰色衣袍随意的靠在椅背上,长睫如扇撒下阴影凤眼微阖掩住眸中幽色,修长指节摩挲着腰间腰佩。

    “十一月廿十七,上吉日。”驺吾躬身道。

    极好,殷无声颔首:“无旁事,都下去吧。”

    几人告退,只有驺吾留下了。

    “木正初此人虽是无甚聪慧,其父却是雍州刺史。”驺吾跟在主公身边这些年,自然知道主公的意思,赶紧躬身道。

    殷无声漆眸微凉,道:“吾身边不留无甚聪明的人,明日让他回秦州吧,任个闲职。”

    驺吾应是,左右这木正初确实还缺少一番历练。回秦州任官也好,无甚危险,也能历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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