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戒备
“……我还不至于连咒力都认错。”在听到青年的困惑后,轻哂的五条悟仗着自己多出十几公分的身高,居高临下地俯视鹤丸国永,“我当然确定,你用的是‘帐’没错。”
虽然dk并没有多说其他的什么,但太刀可以从少年细微的表情中轻易读出其中的嘲讽——类似于剧集中的慕强优等生看到差生时,流露出的那种蔑视。
鹤丸的拳头又开始发痒了。
对于他们刀剑付丧神来说,除了与生俱来并需要一生去探求的剑术,这种需要动脑子计算的术,不管以什么为能源都是超纲题吧?
要是对数字敏感的话,鹤也不用去当什么历史老师啦,直接去搞科研制造惊吓,那不是更有趣吗?
虽然摆出臭屁的表情,某种程度上算是脑力派的五条悟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把咒术当作阴阳术教给这个人吗?那起码证明,这位五条鹤丸和阴阳道那边有关系,而自己可以从这里入手。
鹤丸将视线移到在砖瓦间哀哀啼鸣的咒灵身上,发自内心的“哦呼”了一声。
这只长相一看就知道作者很有想象力的咒灵,让最多只见过付丧神同僚们、时间溯行军和部分妖怪的鹤丸感到新奇不已。
外观似人非人的咒灵有着占据高高三分之二的浮肿头部,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密密麻麻的粗壮触须。哪怕是半边身子被打进废墟中,它的触须也依旧在空中舞动个不停。
在一片黝黑中,某人的肚子突然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空响。
“虽然知道这很不合时宜,但我突然好想吃章鱼烧哦?”太刀有些害羞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怀念起刚才路过的店面,“原来你们要应对的,就是这样的敌人吗?”
真是丑陋无比,相比之下,就连身为骷髅浑身缠绕着雷光的时间溯行军都变得眉清目秀了起来。
“怎么样鹤丸,看到我暴打咒灵的场面之后,还觉得有趣吗?”五条悟的语调上扬,听起来就像是一位好奇心爆棚的记者,正在对他的采访对象渐渐露出獠牙。
——他在挑衅我。
这一刻,鹤丸国永升起了如此的认知。
是自己非人的身份露出了什么马脚吗?
不,不对。这个名为五条悟的少年,从昨晚见面的第一眼开始便没有真正发自内心的信任过他。就连此前所展露的些许信赖,也不过是自认为足够应付自己的少年不在意一些细节让他产生的错觉而已。
也是,对于这孩子来说,自己不过是突然出现在他屋子里的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户籍上的陌生五条、一个认识满打满算不过一天的陌生人而已。
恐怕就连之前的邀请,都是出于监视的目的,以及对自己的不放心吧?
哈呀,可真是被吓到了呀?同样没有对突兀出现的房东放下戒心的太刀眯眼笑了起来,他舔了舔后槽牙,露出一副兴致盎然的神情。
黑暗之中,鹤丸国永金色的眸子似乎在无光的环境中依旧熠熠生辉。
自己会有什么破绽呢?如果有的话,此刻的他们就不会这样平和地站在这里,以哀嚎着的咒灵为背景进行友好的交流了。
当然了,他刀剑付丧神的身份是肯定没有被发现的——否则,发现了什么的这孩子便一定会不甚在意地直接询问。
白发少年的倚仗,恐怕就在于自己和审神者一样特殊的眼睛。
此时还不知六眼和无下限术式何等特殊的鹤丸国永不知道,他无意中错过了一个获得超级惊吓的机会。
说起来,那天昨晚近距离直视彼此的时候,太刀隐隐看到少年如同袤远的天空的眸子里有纯白的云在流淌。
恍神之中,鹤丸国永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可以触碰到那种柔软而坚韧的、和少年表露出的性格完全不同的包容和温柔。
相比起来,审神者戴的眼罩从来不在他们面前摘下——就连轮到鹤做近侍的时候,他也从没能看到摘下眼罩的审神者——鹤丸下意识摇了摇少年那架名贵的墨镜,五条悟的墨镜也只在动手对付咒灵时才会摘下。
还在试探鹤丸的五条悟当然已经确认了一点,眼前的青年是被另一个“自己”标记着的。但是只要想到那是将鹤丸打包给曾经自己的另一个“自己”,五条悟就不免陷入沉思。
——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的样子,他不能完全排除另一个自己会脑抽养一只咒灵并掩藏起来的可能性。
毕竟,那可也是他五条悟啊。
无论五条悟做什么都不会令别人感到惊讶,哪怕是他自己也不例外——五条悟无比理直气壮地肯定这一点。
虽然物种有些对不上,但是不可否认,在某些方面最强咒术师确实十分了解他自己。
在两人突如其来的对视中,被迫成为背景板的辅助监督犹犹豫豫出声:“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听到那里有孩子哭的声音?是在咒灵的肚子里……”
七海理了理遮住视线的刘海,点头肯定她的发现。
随着风声隐隐自咒灵浮肿的下颚传来的,竟是若有若无的哭喊声。
下意识想推墨镜的五条悟意识到鼻梁上的空缺,摸了个空的手转而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啊,果然还活着吗?”
因为他的语调难以捉摸,鹤丸国永拿不准少年这句话的主语,到底是咒灵还是那群孩子们。
“果然还是要动一动,才能看出‘活着’的迹象嘛。之前‘看’到他们摞在一起,我还以为他们已经……唔?”
白发dk接住鹤丸丢过来的咒骸不解歪头,被打断发言的他嫌弃地看了五条猫猫一眼,抛球般不甚在意地将其丢给同行的学弟。
露出打量案板上鱼肉神色的五条悟轻轻击掌,愉快地下了决定;“那就,给它剖个腹吧!”
少年如苍蓝猫眼般的瞳孔陡然睁大,以旁人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直直冲向想要艰难起身逃跑的咒灵。
“要是被这么弱的家伙逃跑——可就太丢脸了啊!”
一瞬间从聊天加入战场的五条悟转头便沉迷于畅快淋漓的单方面殴打。在满意地将口含国中生们的咒灵玩弄得团团乱转后,他终于徒手撕开咒灵的口腔,将里面的五六个孩子一个一个提了出来。
满是黑漆漆不明液体的地面、将自己吞噬了一天一夜后正在痛苦哀嚎甩出血液的怪物、虽然没有受伤却也满脸狰狞的施救者,配合着昏暗无光只有阴风阵阵的陨坑残骸——刚刚被从咒灵口中还惊魂未定的少年少女们重获自由时一睁眼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蹲在一旁的鹤丸国永摆弄着五条悟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另一边风景的墨镜,在惊叹之余目睹了这一切。
简直,分不清到底哪个更像是反派呢……
他小心翼翼地将墨镜和自己的那架放到一起,一边向抱胸沉默围观这一切的七海建人真诚发问:“所以……之前你们校长说很缺心理教师的那句话,真的是认真的吗……?”
七海建人无奈扶额,觉得自己的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鹤丸国永再度看向孩子们惊恐的眼神,和他们身上那熟悉的校服……好嘛,这不就是立海大附属的学生吗?
没被抓牢从人群里骨碌碌滚出来的切原赤也被摔成了一团浆糊,混沌中的他只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眼熟的人:“……仁王学长?”
“诶?!”鹤丸好奇地走了过去,一把拎起运动少年的后领,打量黑发少年和别人不同、他却在下午才见过的制服,“是今天那位好心人的学弟啊,还真巧……”
“……等等!”突然想到了什么的鹤丸僵住了,尚且怀有最后一丝希望的他转向在场人中看起来最不走寻常路的五条悟,“你们咒术界有没有那种可以消除人记忆的工具?或者说是消除普通人记忆的术式啦咒具啦怎么都好,有没有有没有?!”
太刀鼓着嘴,听起来忧虑重重:“我可还想去立海大应聘诶?”
要是被记住了怎么办?发生了这种事,鹤的脸一定会被和那个罪魁祸首一起记住的吧,绝对会吧!
说不定回去之后,这些死里逃生的国中生小鬼还会把五条悟当成什么都市传说之类的存在——然后,跟五条悟一起行动的他们极也有可能被注意到。
鹤丸心中那盏“去立海大当个普通老师”的灯泡啪地破灭了。
这种时候,“帐”不管放不放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五条悟笑而不答。
顺着他意味深长的表情,鹤丸国永的视线下移,然后看到了正一脸惊恐在自己手中瑟瑟发抖的运动少年。
“啊啊,抱歉啊这位同学。”道歉得很不走心的鹤丸手下无意识一松,有着一头海带般黑发的少年便以屁股朝下的姿势,再度惨痛落地。
在将被悉数解救出来的受害者们放进另一个“帐”后,准备商量下一步行动的四人再度走向一起。摆出一脸苦大仇深表情的鹤丸幽幽看着正好奇地拍打着隐形结界却出不来的国中生们,随口问起后续。
“那么受害者的心理疏导呢?你们有人负责这样的事吗?”
毕竟,就连刀剑男士们做完任务后都会有和时政签订契约的式神去相对应的那段历史去善后,咒术界总不会连这点制度都没有吧?
准备上前协助最强咒术师将小孩们都搬出对战重心的女性辅助监督沉默:“交还遗物之类的事是我们辅助监督在做……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咒术界的存在是要向公众保密的吧……?”
话说到最后,她艰难地打着补丁。
“哦哦。”白发太刀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点头,没有办法,在“成为立海大附属老师”这一选项灰掉后,他不得不考虑下一份面试,甚至已经开始认真考虑热情的夜蛾正道卖的安利了。
“那你们咒术师的规模呢?心理医生也会需要出任务吗?高专是培养咒术师的地方,可是你们这么小就出来接任务了,福利待遇怎么样?你们之前的心理治疗师是跳槽了吗?我要是真的过去就职,待遇会如何呢?”
虽然到现世才一不过个月,但鹤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预备役)了,该问的事情必须问清楚。
被问到盲区的两人沉默了。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鹤丸国永转头,看着并排不语的两人和明显听到了他的一串问题、并因此露出嗤笑表情向他们走来的五条悟,惊讶的神情终于渐渐浮现上来。
“……不会吧?竟然都没有吗?!”
一瞬间,压榨童工的黑心资/本家、不关心员工心理健康的黑心资本/家、加班不给加班费的资本/家等种种词条浮上鹤丸国永的心头。
虽然鹤我缺工作并且明天的面试被搅黄啦,但这种听起来就不怎么靠谱的邀请——果然还是需要再想一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