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对待
虽然不知对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五条悟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得慈爱了起来。
这种恶心吧啦的表情让五条悟露出仿佛踩了shi的神色——哪怕是在五条家的那些烂橘子脸上,他也从没见过这么令自己毛骨悚然的表情。
更何况这家伙还有可能是他的、不知隔了几代以至于连自己面容都认不出来的不肖子孙。
诞生于平安时代的鹤丸国永轻轻打了个喷嚏,微妙地觉得自己是被什么人在内心念叨了。
揉着自己采购的饭团抱枕,太刀若有所思地点点下唇:“所以悟君,作为五条家主的你,为什么不待在五条家……却出现在了这里?”
就算这里的环境再好,也不像是一族之长会待的地方,更何况此处当真是冷清至极。
从已经熄屏的终端把玩到那架镜片完全漆黑的特制墨镜,五条悟随口接话:“那种地方有什么可留恋的吗?”
白发少年的口吻听起来漫不经心,仿佛他口中的五条家不是自己一手率领的庞大家族,而只是路边随手领养的小猫小狗小花小草。
他所指的当然是令自己觉得腐朽到一刻都不愿多待的京都五条本家,或者说,是广义上的五条家族所有人。
对这个社会贵族和高层势力一无所知的鹤丸国永搜寻着脑海中仅存的、自己后来在本丸的阅览室中为了追寻记忆才翻阅的日本史,试图在那其中寻找五条家的踪迹,然而只能以失败告终。
良久,白发太刀张了张嘴,最终欲言又止。但——这可是,那个五条啊。
哪怕只看这少年的居住环境和精养程度,也可以看出五条家并没有随着时光变迁就此泯然于这个时代。
对于将“刀派”与“家族”观念画上等号的鹤丸国永来说,自己是仅此一位的五条家刀剑。哪怕是伊达组这样以过往的经历缔结起来的组群,也与按照刀派构建兄弟关系的刀剑男士们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鹤丸国永不是没有羡慕过这样的热闹环境,因此更是越发好奇,五条家究竟是糟糕到什么程度,才会让看起来还不过是个高中生的五条悟继任家主;五条悟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即使如此厌恶五条家还是被冠以家主的称号——
想想就有非常多的有趣八卦啊!
“那么,你要和我去五条家看看吗?”
五条悟轻飘飘地发出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无法接到的邀请,然后,被态度同样轻飘飘的五条鹤丸眼睛也不眨地拒绝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的鹤丸国永笑眯眯地摆摆手指,坦然说出在五条家其他人看来会觉得漠然的词句:“……不了哦,我和现在的五条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很好,眼前的青年甚至不知道有着那枚咒印的自己在五条家有着怎样的特权——看来这一脉的五条,当真脱离得十分彻底。
这个结论莫名地令五条悟有些愉悦。
白发dk摸摸自己的嘴角,撑着自己的脑袋老气横秋地暗忖:没有烂橘子的气息啊……养在外面的“五条”,原来也能拥有这样鲜活的姿态吗?
那样轻快的、如同青年的名字般轻灵飘逸的神态,让五条家大少爷不由将目光聚焦于通身雪白的青年身上。
虽然拥有着看不出深浅的咒力,这个人看起来却对咒术界的一切一无所知——五条悟本以为御三家的腐朽气息会深深烙刻在所有御三家血脉的dna里。
哦——那家伙除外。
五条悟又想起了那个一年前如一颗流星般出现,并且嚣张地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禅院家天与咒缚。
自从靠近这座住宅后就没有停下汲取情报的六眼饶有兴致地观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五条鹤丸,心底升起微妙的期待。
……那么,这个人是否也能够为打破咒术界这一潭死水带来什么助力呢?
“那么,鹤丸桑、鹤丸。”五条悟愉快地省略敬语,直呼太刀的名字,“你知道咒灵、诅咒、或者咒术界之类的什么吗?”
他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整个人有种如同刀剑般即将出鞘的紧绷感,看起来比身为太刀付丧神的鹤丸国永还要锐利。
相当自信的少年直接排除了“五条鹤丸对神秘侧一无所知”的选项,单刀直入:“或者换个说法,你——有术式吗?”
“诅咒什么的姑且还能理解,术式……阴阳术吗?”似乎想起了什么糟糕回忆的太刀神色恹恹,自己被审神者逼着学习阴阳术却反被涂得满脸是乌龟胡须的场景仿佛又出现在他眼前。
“那个我不太擅长……果然,还是刀剑更适合我啊。”
五条悟敷衍地摊摊手:“阴阳术?某种程度上也算沾点儿边吧……不过阴阳师那边的情况,我们咒术师可插不上手啊。”
他的手指散漫地敲击着定制的皮质沙发,毫不吝啬于评价理论上来说跟他们业务重叠的阴阳师。与此同时,少年话语中那股轻蔑不屑的恣意近乎要溢出这片空间。
“虽然大家祓除的对象都差不多,但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啦……不过鹤丸你的身体里,除了灵力,也有咒力的存在吧?”
鹤丸国永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作为刀剑付丧神的他,理论上不应该只有灵力吗?
至于咒力和诅咒什么的,听起来就有点可怕的样子。但若将灵力与咒力划上约等于,那么术式和阴阳术,便也没有什么不同吧?
“不是阴阳师那种只要有灵力就能修习‘术’的职业,咒术师是更加依仗血脉与天赋的残酷职业哦?”点着脚尖的五条悟似乎想到了记忆中的某个人,原本上扬了一些的唇角又兴致不高地拉平,“能够继承到术式并从一众血统论咒术师之中脱颖而出的普通人,可是真正凤毛麟角的存在啊。”
六眼加上无下限的天才咒术师近四百年来也仅有五条悟一人。因此,五条悟的出生才会被黑白两道公认为“打破平衡的存在”。
然而,能够作为御三家流传至今的五条家和禅院与加茂一样,并非只是由这种四百年一遇的ssr卡支撑起来的。
他们还有许多稀有度不那么高的家传术式。
……所以,这位疑似五条的存在,他会有什么样的术式呢?
嘛,对咒术界一无所知的话,或许会是个无术式只有咒力的普通人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五条悟的视线在鹤丸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青年依旧握紧的那振刀上。
“太刀不太适合实战吧?”五条悟顿了顿,视线扫过那振让他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名字的太刀,“毕竟太刀的刀刃薄而轻,更接近艺术品啊。除非……那也是咒具?”
少年探究的目光扫过那振六眼同样看不出什么情报的精致华贵武器,那将信将疑的目光让太刀忍不住牙痒。
郁闷地拽着自己和服上自带的金色流苏,鹤丸国永强行压下自己将面前人教育一顿的冲动:“不要小瞧鹤啊!”
这种仿佛骨子里带出来的欠揍,决定了,鹤一定要把他放在恶作剧排序表的第二名!
第一名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对了,如果你喜欢一些惊喜的话。”远远看到自家二楼的洗漱间内有一堆自带咒力的惊吓道具,五条悟语调轻快,“不如来我的学校看看哦?不是那种普通人的学校,全是咒术师的存在,也很有趣呢。”
“不——用——啦——”对自己本体被质疑的鹤丸气鼓鼓地拉长了声音,审神者替他整理的行程计划表上或许有过那么两三所学校,但无一例外都被太刀自行划去了。
鹤丸伸长手想要帅气地拍拍这位房东的肩膀,却在第一下就正中目标后一把被五条悟抓住了手腕。
“——你,能碰到我?”
无下限的被动式可以替他甄别对自己有攻击性的存在,鉴于表现出自来熟态度的鹤丸国永原计划的“帅气”姿势可以称得上大力,他本以为这个人的手会被隔在界限之外。
太刀歪歪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的手微微抬起,又试探着轻轻落在五条悟肩上,轻轻发出了一声“唔?”
噫,这种问题,难道这孩子也和审神者一样会那种奇怪的结界吗?太刀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和审神者做过的小游戏,将手下质地坚硬的遥控器丢向少年的腹部。
就算不能弹开,丢到肉最柔软的腹部也不会痛吧?太刀挠着下巴,这样想着——不然,待会儿跟这小鬼道个歉好了。
然后,遥控器就真的被停滞在了空中,然后吧嗒落地。
鹤丸的表情似乎并不惊讶,反倒是做出了令咒术师不解的恍然大悟神情,仿佛五条家四百年难出一个的六眼+无下限术式在他眼里司空见惯,仿佛被这种无形的屏障阻隔开是令他习以为常的事。
对于这幅场景,鹤丸国永确实早已习惯。
在与本丸的时候便没有人能近审神者的身,哪怕是大家嬉闹着用餐时乱飞的筷子,也会被审神者身侧的“盾”挡住。
哦,是不是结界没有人知道,反正审神者也不会和他们详细描述自己的技能——审神者在下意识保持着与他们的距离,所有本丸的刀剑们都有着这样清楚的认知。
大家维持着和谐的领导与下属关系,这种相处模式反倒令戒备心十足的双方都极为舒适。
——所以,在得知大大咧咧的鹤丸国永可以整蛊到审神者本人后,伊达组的大家表情才会分外奇怪。
实在不是鹤丸国永多想,审神者对自己的特殊不管多隐晦,本丸众刃到底不是瞎子。正是因为担忧审神者对鹤丸有不轨之心,哪怕再不舍,伊达组的几人也支持鹤丸到现世来透风的决定。
总之,鉴于审神者基于某不知名术式展开的间歇性捉弄与特殊对待,即使鹤丸对五条家和无下限术式的稀有度没有什么概念,他不会露出特别惊讶的神情,顶多是太刀对“这个家伙果然和审神者有关系吧”这一猜测更加确信。
这位五条鹤丸,对无下限的试探倒是很轻车熟路嘛。
五条悟发现了一点——即使在基础如电器使用上的技能没有问题,他眼前的这个人却对现代社会以及咒术界的一些常识一无所知。
……简直就像是被人长期拘在山林间长大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