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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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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这百年来和晏陵玩你躲我追的后遗症,让谢眠养成了一个坏习惯——但凡晏陵不想让他做的事,他总想掺和一手。

    譬如晏陵曾无数次冷言冷语禁止他半夜闯来,表面上谢眠应了,背地里他夜袭之术练得炉火纯青防不胜防……咳咳打住,往事如烟莫回首,谢眠撩起袖子,熟稔地推开窗——

    月黑风高夜,正是做坏事的好时机。

    仗着没人看见,谢眠足下生风飞檐走壁。

    他衣袂翩然间,卷起一阵轻风,两个在街头管理巡逻、以防有非人作乱的小提灯仙察觉到什么,警觉地抬头,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发现。

    它们一无所得,嘀嘀咕咕着又转去了另一条街,而与此同时谢眠轻轻巧巧落在钱府后花园里。

    大半夜里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睡觉去了,花园里安安静静的。

    下午谢眠状似无意地打听过,晏陵并不会在钱府留宿,这正好方便了他。

    谢眠在小花园里左顾右盼,看风水他不会,但既然数月前小狐妖在花园里出现过,那仔细找找,应当还是能找到一星半点痕迹的。

    果不其然,他很快在一座假山边找到了一枚不起眼的小爪印。

    那爪印藏在草叶下,已经很模糊了,但依稀能辨认出是属于狐狸的,上边还萦绕着一缕浅淡的妖气。

    谢眠伸手去比划了一下大小,那缕妖气感知到他身上的气息,下意识想溜,被他一把抓住,在他手心里扭成麻花。

    这么活跃,看来小狐妖在附近?

    谢眠心念微动,看来今夜晏陵不在,睡不着觉的不止他一个,那正好,今夜趁机将小狐妖这事解决掉!

    他轻巧地拿捏着那缕妖气,像拿捏着一团又小又软的棉花,搓圆弄扁,捏出了一只袖珍小狐狸。

    “去吧。”他松手一抛,低声道。

    半透明状的袖珍小狐狸被他控制,有心想逃又逃不掉,委委屈屈地原地打了两个转,不得已地朝某个方向凌空跃去。

    谢眠立刻跟上。

    这缕妖气离开本体太久,只有本体在不远处时才能感知到一点,但它循着感应在小花园里左转右绕,却怎么也找不到。

    谢眠跟着它兜了两圈,眉头微蹙,发觉不对来。

    花园只这么大,若小狐妖藏在此,必不可能躲过他的眼,若小狐妖不在此……那这妖气在这转悠什么?逗他玩儿呢?

    谢眠正要伸手将那只小狐狸抓起来教训一下,小狐狸忽然浑身一抖,径直朝某个方向扑去!

    然后它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啪叽掉到了地上,摔得不复狐形,又恢复成一条扭扭虫的模样。

    这场景似曾相识。

    谢眠停下脚步,心说原来如此,是有人在此设了结界圈住了大半个花园,才叫这团小妖气找不到本体,至于这人是谁,那还用猜么。

    他弯腰捡起小妖气,抬手虚空一抹,原本隐匿无形的结界现出影来,上头果然带着晏陵的灵气。

    谢眠啧了声,这既然是晏陵设的,他……他解的动么?

    然而事已至今谢眠并不想无功而返。他仔细观察着结界上灵气流动的方向,逐渐找到它们汇聚的点——嗯?为什么觉得哪里有点熟悉的感觉?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凝聚灵气于指尖,用力一戳!

    喀嚓——

    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碎裂声响起,像蛋壳被戳碎了——嗯?为什么这感觉更熟悉了???

    下一刻结界寸寸皲裂,裂痕无声蔓延,谢眠恍然想起那无名山上困着鸟妖窝的结界,似乎也是如此。

    他还没来得及纠结出这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什么联系,四周灵气波动,如湖面荡出层层叠叠的涟漪,眼前景象模糊了一瞬又恢复清晰。

    结界消失了。

    结界外的花园安静安宁,与结界里并无差别。

    晏陵设这么个结界做什么?

    谢眠在原地站了一会,想不明白他便不想了,直接一步跨过去,足尖穿过结界原在的界线,他浑身一凉,如寒风里过了一遭,才赫然发现那结界究竟有何用途——

    他以为是花园里有什么神奇玩意儿值得晏陵设结界圈住,却原来,晏陵想圈的,是花园外的世界。

    他这一步踏过去,当即陷入了晏陵布在花园外的幻境之中。

    寒意稍纵即逝,脚下踩着棉花般松软,谢眠知道这是幻境造出来的错觉,并没有太在意,他看着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玄衣男人,无限沉默中——

    啊这,说好的不在钱府呢???

    下午刚答应不再干涉钱府的事,晚上便私闯钱府被逮了个正着。

    换别的人恐怕早慌张到不知所措了。

    也就只有谢眠由于经历太多,心态平稳丝毫不慌。

    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大家早已分道扬镳,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不小心撞到了一起,那叫意外,是巧合。

    意外是他能控制的吗?不能。

    那就不是他的错。

    谢眠一步踏进来,站着不动,遥遥看了会晏陵,见对方没有回头的意思,猜测晏陵是不是想继续当陌路人。

    陌就陌,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是很想和晏陵打交道。

    谢眠不动声色地打算先撤,慢腾腾地往后挪,正要挪出幻境外时晏陵终于开了口。

    “谢眠。”

    声音既低且沉,传入谢眠耳中,当即将他脚步定住。

    “既应了不插手,为何又过来。”晏陵转过头来,眉目是一贯的清冷,连问话都平静冷淡不起波澜。

    偏生就是能勾得谢眠心跳都漏一拍。

    谢眠当真很喜欢晏陵这种清冷绝尘、高高在上如立在云端遥不可攀的姿态,每每看见了就恨不得缠上去,将这人从云端上拽下来,肆意妄为地将他染满红尘气息。

    但是他们现在分手了,这点心动就该丢掉了。

    谢眠在心里念叨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分了手的前任是向东流的水”,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才道:“我梦游。”

    晏陵无波无澜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谢眠与晏陵视线相对,立刻想到下午晏陵看他如看陌生人的眼神,刚刚还想着插科打诨套套话的心思突然间就淡了,莫名其妙的。

    他声音也淡了几分:“帝君有事要忙,我也不打扰了,那只小狐妖似在附近,还请帝君容我出幻境,将它捉了便离开。”

    还是快点捉住捣乱的小狐妖,然后回去睡大觉吧,明天他还要买糖葫芦吃,还要养鸟逗鸟,还要帮尘上雪恢复记忆送回瀛洲,很忙的……对了,也不知道客栈里那位有没有好好喝热水,还有没有发烧?

    谢眠将各种琐碎事在脑海里过了一边,甚至连过两天离开小镇后要往哪儿去都安排好了,成功将“晏陵”这名字压到了最底下。

    然后他听见晏陵低声问:“那天为何不等我?”

    这回晏陵的语调总算是起了些波澜,但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波澜谢眠没听懂,他愣住了。

    他愣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想明白,晏陵在问什么。

    是在问他离开那天的事。

    那天谢眠从巫山中醒来,身旁空无一人,他满腹疑惑地独自转悠了半天,只看见了许多鲛人的画像,问然九,然九说帝君在招待北荒鲛族,恐怕很晚才会回来,让他耐心等等——

    耐心等等?

    谢眠的耐心已经在百年徒劳无用的努力中消失殆尽了。

    谢眠没有等,他跑了。

    留下和离两字,跑得干净利落头也不回。

    谢眠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喔”了一声,问:“帝君想让我等什么?是为了和离的事?可那天我和帝君说起此事,帝君不是默认同意了吗?”

    不同意不反驳什么都不说,冷冷淡淡的让人根本摸不准他心思——就和现在一样,一模一样。

    谢眠之前当他是默认,眼下也当他是默认。

    谢眠没什么情绪地说:“帝君既然不说话,那我就先走了。眼下我与帝君并无瓜葛,帝君总不能再管我做什么了吧?”

    “不是。”晏陵总算有了别的反应,他朝谢眠走近一步,谢眠看见了,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眼里的疏远显而易见,他便没再走,微微蹙起了眉。

    谢眠安静地看着他,眸光清澈明亮。

    生而为神高高在上了万年有余,从来只需命令不懂解释为何物的帝君眉目间带起了不太分明的困惑,他似乎想说什么,可停顿许久,还是无从开口,只严肃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不是。”

    话音落下他无意瞥见谢眠手中扭来扭去的小妖气,凭他修为自然是一眼认出那是谁的,他像是突然找到了缺口,缓声道:“此处有上古秘境,凶险万分,那狐妖数日前误闯进去,无法出来。”

    谢眠:“……”

    谢眠面无表情:“哦。”

    他就不该抱有别的期望。

    谢眠问:“帝君的‘不是’,说的是不想让我进秘境?”

    不是啊。

    晏陵下意识想继续“不是”,转念又想到他已经重复了两遍的“不是”了,再“不是”恐怕不太好,谢眠一向喜欢追着他问许多话,他之前不能说,现在百年过去,想来应该——

    他还没想出应该说什么,谢眠彻底失去耐心,应了一声“好”,之后便不再说话,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这转身的姿势太过干脆,晏陵心头微跳,不知为何陡然生出一丝不安的情绪,他下意识再向前一步,音调微提,带了些不自知的急促:“谢眠!”

    ——谢眠没有回头。

    曾经晏陵只需一个眼神,谢眠就会美滋滋地凑过来念念叨叨。

    可这次谢眠没有回头,他如来时一般,毫不犹豫地一步跨出幻境,只眨眼间,那纤细匀亭的身影便消失在晏陵眼前。

    风卷起一点儿赤色残影落在晏陵眼底,他心底的不安扩散地越发的大了,似乎有什么即将失控——

    这种感觉太怪异,太陌生,陌生到在所有人眼里都无所不能的天界帝君都不知所措。

    晏陵孤零零的在夜色里站了许久,抬手划出通往天界的通道,抬步离去。

    “帝君怎么不追上去?多好的机会啊!”

    方才还一脸困意的司命星君此时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想到晏陵居然这么眼睁睁看着谢眠离开了,他恨不得拍桌哐哐哐,不过碍于对面的是自己顶头上司,他艰难忍了。

    “百年既过,帝君再无约束,怎么还叫小谢仙君离开了呢?”

    司命情急之下,声音忍不住大了些,晏陵掩在袖中的指尖轻轻一动,忍下了想让司命噤声的冲动——除了谢眠,他仍是难以忍受别人在他面前大声嚷嚷。

    这儿是晏陵平日与天界众仙官商议重要之事的地方,如今里三层外三层布满了禁入隔音的结界与禁制,从各个角落严防死守,杜绝了消息外传的可能性。

    连然九都没能入内,在外守着。

    司命大声嚷完似乎也想起了这位的性子,赶紧闭嘴,只是看向晏陵的视线里仍是隐约浮现谴责。

    他小声道:“臣下失礼请帝君恕罪——可是帝君,您这确实是过分了一些。”

    不不不,不是一些。

    司命在心里默默修正,是亿些。

    像帝君这样不知情趣一根筋的主角,落在他笔下话本里,就是个注定陪跑的炮灰,等目送心上人与别人相亲相爱后含泪退场,再无别的戏份。

    关于晏谢两人之间的事,司命大概知道一点点,这是晏陵今夜会选择来找他的原因。

    当然司命觉得他知道的可能也是亿点点。

    三百年前,帝君忽然找到他,给了他一副星盘,让他推算劫数。

    司命星君掌天命书,掌天下众生之命数,有时候有些交情好的仙友准备下凡渡劫了,就会来央他帮忙推算劫数,劫虽不可避但能稍作准备,司命习以为常。

    但这个“常”,显然不包括帝君。

    司命一边诧异帝君不是五百年前才刚渡劫回来么怎么又要渡劫,一边着手推算,这一推算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帝君本人的星盘,同时觉得很震惊:“帝君,这星盘似与您有些关联。”

    说“有些关联”都是轻的,这副星盘几乎每一根星线上都缠着“晏陵”两个字。

    一般这种情况,表示着这星盘的主人和帝君本人关系匪浅。

    ——和帝君本人关系匪浅。

    司命觉得好像也许可能知道了一个大秘密,他露出试图八卦的眼神,但晏陵并不多言,神情清冷寡淡什么都看不出来,没有否认只又问了一句:“是何劫。”

    这种时候没有否认就是最大的八卦。

    司命心里那个好奇的小人挠啊挠,他低头又看了看星盘,这回好奇小人挠不动了,他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帝君,这是……生死劫。”

    按这星盘所显,其主未来三百年的命数……是生死劫。

    生死劫,劫如其名,是过了即生不过便死的劫数,这死不是寻常人的死,而是灰飞烟灭烟消云散,从此不复存在的死。

    晏陵神色微动:“可能避祸?”

    因着晏陵这句话,司命闭关了足足一个月,推算了无数次,最终他还是只能摇头:“生死劫应天地命运而生,避无可避,若一定要避,只能是帝君您……”

    只能是晏陵避。

    晏陵与这星盘纠缠太深了,他稍微一动,都会影响到星盘、影响到渡劫的那个人,会造成什么后果无人可知。

    劫中人无处可避,所以只能晏陵来避,避开所有可能影响劫中人的行为,避过这三百年。

    ……直到渡劫的那人平平安安归来。

    ——短暂的回忆结束。

    司命回神。

    后来的两百年里,晏陵也时常找他,无一例外是为了那副不知主人的星盘。

    司命一边推算一边若无其事地打探,可惜晏陵嘴巴闭得很紧,他也不敢问的太明显,挠心挠肺好奇了许久。

    直到又过一百年,帝君与一刚飞升的小仙合籍成了道侣的消息无端流传。

    众人吃惊不已四处打探,传得纷纷扬扬真假难辨,唯独司命星君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恍然大悟,有种终于水落石出的感觉。

    他这双眼当真看透太多了。

    新上任的帝君情感顾问司命星君清了清嗓子,端正了姿态,认认真真地说:“帝君,事已至今,请恕臣下冒犯问一句,既然小谢仙君选择离开,那您是打算就此放手呢,还是……”

    想把人追回来呢?:,,,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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