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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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蓉城下了一场雨，长久以来的酷暑终于消了些。zhaikangpei
芈夏推开窗，老旧的窗户有些卡顿，发出咯吱声响。
窗台上是潘胜兰养的栀子花，花头还沾着露水，这波花已经开了很多天，花瓣边缘开始卷曲变黄，但香气依旧浓郁不减。
闻久了，香味有些腻，她伸手将快要蔫儿掉的花朵全部摘掉，为新冒出来的花苞腾出养分。
“起这么早？”
客厅响起拖鞋趿拉的声响，潘胜兰嘴里叼着发夹，边挽头发边往芈夏身边走，她利落的夹好头发，看见被薅秃的花，恼道：“你摘了干嘛？留着它的啊。”
苟延残喘而已。
芈夏毫不留情的将花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桌上包子还热的，我已经吃过。”
说完，她探出身体往外张望，巷子里热闹了起来，小摊贩支起架子，菜农也铺开了塑料薄膜，正在把脆嫩的樱桃萝卜、大白菜往地上搁。
对面那家包子铺已经围了人，老板揭开蒸笼盖，热腾腾的蒸汽涌出来，扑了老板一脸。
“今天军训记得涂点儿防晒霜，遇到你大伯要打招呼，他挺关心你的，知道你数学不好，特意把你分到八班。”
潘胜兰说着话，进了卫生间。
芈夏半靠着墙，打开手机，修长白皙的手指上下划拉屏幕，淡淡的蓝光打在她脸上，让本就有距离感的脸显得更加清冷疏离。
没有兴鹤的消息。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看着防盗窗外湛蓝的天空。
拿起手机，只想看到他的消息。
惶恐、不安、患得患失，不良情绪充斥着每一个毛孔。
芈夏目光放空，墙角蜘蛛在织细密的网，一根根晶莹剔透的丝，藏住少女的心事。
这栋老房子市井气很重，卖吃的、理发的、配锁的、修鞋的全挤在一起，还有杀鱼、杀鸡的，吵闹繁杂。
但这里是蓉高的学区房，虽然高中不按学区划分，但绕过巷子，两分钟就能到校门口，这样的便利，让这里的房价炒到了蓉城高点。
穿过巷子的时候，芈夏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的鱼腥味儿。
买这房子，每个月要还五千的贷款，潘胜兰只是民办学校的老师，工资每个月三千多，芈正国搞爆破的，小公司不稳定，绩效高的时候能拿七八千，一般都是五千左右。
负重前行，是芈夏从小明白的道理。
她昂起头，已经准备好迎接高中的生活。
蓉高的操场上，每个班级像豆腐块儿，站成整整齐齐的队列，教官听见集合哨声，交代：“保持队形不动，我马上回来。”
说完，便离开了八班队伍。
教官前脚刚走，后脚队列就松散了起来，大家开始交头接耳，芈夏前面两排的男生像个猴子似的，逮着四周的人就开始聊。
“诶，哥们儿，你初中哪儿读的，我是实验的，你在群里没？”
前面戴眼镜的男生看了一眼教官离开的方向，推了推眼睛，“什么群？”
“那就是没在了。”
周文昊在贴吧拉了个群，但进群的人很少，只有十多个。
“没事儿，今天第一见，认识一下啦，我叫周文昊，文化的文，日天昊，你呢？”
“元别枝，唐宋元明清的元，昨夜别枝惊鹊的别枝，附中的。”
“好文艺的名字，书生气好重，就叫你书生吧。”
周文昊很不客气的给对方起了个外号，但他笑容灿烂，并没有冒犯的意味，元别枝推了推眼睛，算是接受了。
芈夏朝元别枝方向看了一眼，并不是同名同姓，对方确实是她的初中同学。
“猴子？”
侧边的女生也加入话题，笑着道：“原来你长这样啊，我是文采撷，劝君多采撷的采撷。”
“大美女啊，我就说，我在群里一看这名字就知道是美人。”
“真贫嘴~”
文采撷撩了撩头发，脸上带着一丝骄傲。
聊了一圈，大家把目光看向后面一排的漏网之鱼——芈夏。
猴子注意到这个有些不一样的女同学，别人的马尾要么尾部打了卷儿，要么短俏蓬松，她的又黑又长又直。
黑长直、高挑美女，这是别人对芈夏的直观初印象。
芈夏此时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她不想加入对话，奈何猴子太热情，“同学，你也是实验的吗？不对，应该不是，你这样的大美女，我不可能不知道。”
芈夏看向他，并不说话，表情也略显冷淡。
周文昊有点尴尬的挠头，“同学，你是不爱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啊，应该没在群里吧？”
被无数双眼睛围着，芈夏很不自在，对方见人就喊大美女的行为也让她有点排斥，于是嘴里冷冷吐出两个字：“芈夏。”
然后呢？
没了？
文采撷看了芈夏一眼，又多看了一眼。
长相清冷，眼梢上挑，又有点下三白，不看人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厌世感，还贯用一副不搭理人的臭脸，很不讨喜的样子，怎么在班里混啊？
“交头接耳，说什么话呢？”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猴子回头一看，差点儿吓个半死。
“谁啊？”
猴子急忙收回眼神，用嘴型回应文采撷，“大猩猩。”
蓉高教导出了名的变态，外号大猩猩，贴吧里有不少关于他的恐怖传说。
芈袁仁走到芈夏身边，轻轻敲了敲她肩膀，“小夏，过来一下。”
走出队伍，芈夏小声喊：“大伯。”
“去我办公室拿一下我手机，还有桌上的资料，知道路吧？”
芈夏点头，她之前去过大伯的办公室，知道位置。
等芈夏和芈袁仁走远，猴子又咋呼呼的说起话，“大猩猩不是在抓迟到的人吗？怎么跑过来把芈夏抓走了？”
文采撷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
“烧鸭呢？怎么不见？他平时在群里不是最骚，迟到了？”
文采撷露出同情的表情，“那完了，大猩猩在门口守着的，迟到一分钟罚跑操场一圈。”
“我给他打个电话。”
“你有他电话？”
猴子猫着腰拨通电话，朝着文采撷点了点头。
赵承跑得气喘吁吁，听见电话响，撑着梧桐树大喘气。
“谁啊？”
“我，猴子。”
“你到哪儿了？教导主任在操场入口守着呢，你要不躲躲先？”
赵承挂了电话，不敢进操场了，索性等了等。
没一会儿，身后的人慢悠悠的走了上来。
“喂，哥们儿，先别进去。”
赵承想着提醒一下，刚刚他疯跑的时候，这人在他身后。
等人到了眼前，他错愕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心想他要是有这颜值，出门得横着走。
沈淮深摘下耳机，没说话，挑了挑眉。
这么拽？
虽然有点不爽，赵承还是老老实实解释：“教导主任在里面守着的，现在进去就是死。”
他打量了一下对方，调侃道：“哥们儿，你牛逼啊，迟到不说，军训服都没穿？”
对方正要说话，便有人从操场走了出来，“问问？”
啧？使唤人一点儿不客气！
赵承抬头看身边人，对方侧目，目光相接，不过两秒，他听话的开了口，“诶，同学，请问一下，教导主任在里面守着没？”
芈夏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听到声音，斜睨两人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
“没听见？”
“耳朵聋了才听不见。”
“是哦，我这么大声。”
赵承抓了抓头发，有点郁闷，懊恼自己早上不应该赖床。
两人的对话传进芈夏耳朵，其中一个很特别，字正腔圆，声音清朗，像夏日阳光穿过密林，像一阵吹开云雾的风。
不是蓉城口音，是北方人，兴鹤也是北方人，本无意细听，但还是克制不住的驻足。
兴鹤的声音也是这样的吗？
会更温柔一点吧，芈夏重拾脚步。
“哥们儿，现在怎么办？”
对方把单肩包扔到地上，大大咧咧的往草坪上坐，“开一把？”
什么人啊？tm现在还有心情打游戏？
赵承又抓了抓头发，然后看着对方真打开了游戏。
赵承心慌，眼睛四处瞟，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中年大叔站在路边，手里提着桶，脚边放了一个三角梯，他似乎在等人。
好像什么办法也没有，赵承一屁股坐到地方。
“哥们儿，我叫赵承，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淮深。”
游戏开始。
十多分钟后。
“我艹，我艹，哥，你这都能carry？”
不过一把游戏，赵承直接换了个称呼，他激动的原地蹦蹦跳跳，完全忘记了烦恼。
“回来了。”
游戏里carry全场的人此时站起身，朝着前面高挑消瘦的女生方向看去。
看了眼赵云的逆天输出，赵承关了手机，跟上去，“哥，你咋知道她会回来？”
对方没回，径直朝着芈夏走过去。
此时芈夏手里抱着一叠资料，注意到朝自己逼近的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同学，又见面咯。”
赵承咧着嘴，一副贱贱的模样。
芈夏看向两人，她168的身高在女生中算高的，对视其中一个毫不吃力，但看另外一个，却要昂着脑袋。
“什么事儿？”
声音不大，但语气清冷，像夏日碎冰。
对啊？什么事儿？
赵承疑惑的看着身边人，这哥不会是看人家女生漂亮，想调戏吧，他有点慌。
沈淮深垂眸看芈夏手里的资料，目光上移，落到芈夏脸上。
芈夏抬头，皱眉。
目光相接，谁也不示弱。
赵承看着两人，懵了？
这是看对眼？还是要打起来？
女生的眼神冷淡得吓人，其中不免有警告厌恶的情绪，但仔细观察她微抿的嘴唇、绷紧的背脊，只是会虚张声势的猫咪而已。
“帮老师拿东西？”
沈淮深扬起笑容，他的犬齿异常尖锐，“这么乐于助人，帮学长也拿个东西吧。”
“学长？”
芈夏语气带着疑惑，不过不管对方是不是学长，这不是重点。
她正想出声拒绝，对方已经把单肩包套到了她脖子上，还十分贴心的收短肩带，调整好背包位置。
他往后一步，手抵着下巴，露出满意的表情，“很合适你。”
“这也行？”
赵承心想牛啊，把人女生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茅塞顿开，“同学，我也是乐于助人那种，我帮你拿。”
说完，赵承拿起面上的资料。
现在，他只需要跟着女生混进去，到时候大猩猩问，他就说自己之前出去拿资料。
大猩猩又不是能掐会算，还能看出来？
赵承回头看沈淮深，咧着嘴：这把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