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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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座废城的门口，长青的麦子开始停止生长，一面绿色，一面荒芜，刚好划开了一道界。moweiwenxuan
危素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这种麦子可以长的吗？怎么我看这城里面好像长不出来了。”
“大概是里面受污染更严重了，危素，你得注意一点，别再次遭受数据污染。”
“我晓得啦！”她嘴上是答应，结果还是揣着袖子，像出门逛街一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确实是辐射超标，玉一进去就能感受到酸性物质侵蚀暴露着的皮肤。
没有任何植物生长，漫天的尘土中，有着过去的文明迹象。玉稍微打量了一下，附近除了一些快要倒塌的房屋，以及生锈的天线和圆顶外，这个历史遗址上可以使用的一切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
住宿楼、公寓、行政大楼、观察中心、任何技术设施、标志、操控面板甚至可以行驶的道路都已经残败不堪。
危素心里挂念着有没有什么吃的，晃悠到了别处，她看得地方比人类更远，刚好在抬头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一座异常高大的阁楼：“玉，看看看！”
恰巧玉也发现了一个办公大楼：“那有办公大厅，先去那再去这个地方吧。”
“可是我想去那！”危素以她妖怪的第六感，能察觉到这个地方有很奇怪的能量在流动着。
此时符水也开口：“玉，磁场不稳定的原因，是由于危素指着的那个大楼。”
玉站在门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横竖就是一个达官贵族的家而已，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你就不懂了，玉，你说那边是办公的，那为啥这里就有一个住人的呢？”说完，危素还眨眨眼。
玉细品：“比较方便？”
危素叉腰：“你站在灵异的角度去想想——”
“这个阁楼，很明显上面的一砖一瓦发旧的痕迹和旁边的建筑完全不一样！这代表什么？”
“代表碎片就在里面？”
“差不多！”
“得了，”玉可不吃她那套，“我是看出来了，这个阁楼很奇怪，而且我也看出来了，某人就是想去阁楼里找妖怪吃。”
被拆穿了——危素也不狡辩，冲她做了个鬼脸。
玉低头问放在兜里的微缩符水：“符水，你觉得该怎么办？”
符水刚刚一直没说话，是因为它知道，玉犹豫的原因是，进去可能要对付一些非生物从而浪费时间，甚至受伤，而不进去又可能与碎片擦身而过。
符水：“玉，符水认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玉：“……这话听的怎么又这么耳熟。”
“好了好了，别犹豫了！”危素拉着玉就往阁楼那跑，她一脚踹开门，还未进去一步就被涌上来的灰尘呛得不行。
玉连忙捂住口鼻，顺带另一只手帮危素捂上：“看来确实不对，危素力气这么大，灰尘不向里扑，而是向外来，说明内部的磁场非常紊乱。”
危素只是觉得难受：“一点都不好吃……”
继续向前进，这应该是类似于偏西方教堂规模一样的建筑。踏进来几步，就能看到两个巨大的旋转楼梯，直通二楼。
而在这个大厅中央，簇拥盛开着的花朵，直觉告诉玉，此情此景十分眼熟。
“危素，我问你，无限空间是你独有的能力吗？”
危素脑袋冒出个问号：“啥是无限空间啊？”
玉恍然顿悟，此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哭：“误打误撞真让咱碰上了……”
符水：“之前有说过无限空间就是回忆，可以等同于过去的时间，那么现在看来，只要能触发无限空间，这样的幻境就很有可能是‘美梦’碎片。”
玉弯腰轻抚了一下那些盛开的小花：“无限空间既然已经被触动，那就是说有妖怪已经可以利用了——啧，搞什么啊。”
“妖怪！”危素一激灵。
玉看过去：“我说说而已，你别一提妖怪就哈喇子流一地好吧！”
危素指着大厅中央的那架钢琴：“西方的妖怪！”
玉：……说好的敌不动我不动，这货还使劲扑上去打架是吧？
玉本想逮住危素，让她看看时局再扑上去啃，结果这次她倒是没有过去，一个劲地激动。
玉觉得有些好笑，打趣道：“咋了？不同种族的还不敢吃是吧？”
话一落音，脚下的鲜花在瞬间枯萎，变成古老的十字架和数不清的陵墓竖在玉的眼前。
“啊——？”玉吓得跳脚，结果发现周围全是，躲之不及。
依照她的经验之谈，这应该是前菜——果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钢琴小调的声音。
玉看过去。
一个自动机械人偶坐在一下古钢琴面前，拿着两根锥子不断敲打着琴弦，发出类似于日本歌姬那种钢琴小调的声音。
机械的动作，空洞的眼神，还有她无法理解的音乐——毛骨悚然。
但玉依旧硬着头皮上去看，危素也很好奇地摆弄着人偶。
这个自动人偶是用非常简易的机械运转敲出来的，玉之前只有在博物馆才看到这么古早的发条工具。
再细细观察弹奏规律，人偶总共被设置好可以弹奏八首曲子，而它坐着的椅子就是一个较为复杂严密精细结构的钢铁齿轮构成，只需要上好发条，齿轮就能滚动起来，接着人偶的手臂就被控制敲击琴弦。
观察完毕后，玉得出的结论是：“不是妖怪，玩具而已。”
可危素依旧说：“就是妖怪！”
“我的故事——嗞嗞。”
忽然，不知道从哪发出了很奇怪的机械塑料声音，玉差点没吓得爆粗口：“什么玩意儿！”
“我的故事——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一天，我在客厅里拍弹琴的视频。”
镇定之后，玉才知道那个诡异的声音是从人偶那发出来的，再配上它正在弹奏的……
“透过耳机里的音乐伴奏，可是我还听到某种杂音仿佛从我的身后传来，像是脚步声，又像是开门的声音。而当时整间屋子里就我一个人，身后是一面特别大的镜子，客厅之外的地方只有一片漆黑。”
“我心里毛毛的，还是硬着头皮录完了视频。把相机的视频导出来一看，拍得特别模糊，全都是噪点，而且在那么大的音乐声里居然真的能听到从走廊里传来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玉屏住呼吸，认真听着。
“可——实际上从始至终没有哪扇门打开过，视频里也一直只有我一个人，但录视频时身后的那种注视感，真的非常让人毛骨悚然！后来我又把视频传到了u盘里，不知道为什么视频画面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索性就删掉了。”
“每次回想起那个晚上都觉得无比恐怖……独自在家，只有一盏灯亮着，身后是镜子和漆黑的走廊，幽暗的深处传来了无法解释的声音……”
伴随着一阵嗞嗞声，人偶停止说话，但演奏仍然继续。
玉细想这个故事：独自一个人在家，镜子和漆黑的走廊……她忽然就觉得生理上产生了一种想呕吐的感觉，连忙抓起危素的胳膊：“我……”
危素仿佛也察觉到了她的害怕：“玉，不怕不怕哦！没关系的，不怕不怕！”
符水：“玉应该是受到磁场的干扰了。”
“那咋办啊？”危素能明显感觉到玉浑身好像开始发软，她忽然灵机一动，“我给玉脑门上贴个符吧！”
符水：“符水觉得这个可以，危素赶快，符就在玉的口袋里。”
危素赶忙拿出一张符贴在玉的脑门上：“安神定魂！”
“嗯……”玉意识一下变得清晰，但是还忍不住发抖，“我的娘……这辈子就没听过几个恐怖故事……开天眼了。”
符水：“玉明明在斩杀鬼灵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
玉捂着有些发麻的脸，这会儿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唔……这不一样好吧。”
再看房屋内部，色彩缤纷的彩绘玻璃窗，而外部，按照刚才玉不经意地打量来看，是一座很典型的诺曼底中世纪居民建筑。
“现在我们来弹奏第九首音乐。”人偶不知道是在向谁挥了挥手，然后继续开始弹奏。
“出现变故了哦，玉。”危素提醒道。
她们开始警觉起来，那木偶在弹奏的时候，一边还望向她们。在头顶透出的光亮，轻薄如午夜天空所裁剪下的游丝。
“嗞……噔噔……咚——”
一颗巨大的颅骨像雪球般滚入她们的眼帘，“啊！”危素尖叫了一声，不过她不是真的害怕，而是为了捉弄立刻捂住眼睛的玉。
尖叫声此起彼落！危素忽然有些呆滞：“诶，我不是就叫了一下吗？”
“危……素！你给我等着——”玉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气得浑身颤抖。
在这之后，从坟墓中跳出的黑色尸身碎片随着音乐而舞动。这里广大，寂静的光线又可比拟钴蓝蝶翼。
听。
玉觉得头脑眩晕。
她心一沉，忽然觉得空虚、寒冷。
“我实在是不敢相信。”一个男人从楼梯上下来，他正准备出去散步，打发傍晚的时光，但是眼前这两个女人——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东方面孔，震惊到放大了瞳孔。
“哦！两位女士，你们从何而来？”
玉也很茫然：“你谁？”
这个男人现出身影，他指着玉和危素旁边正在跳着的尸骨——它们笑闹着，似乎有跳不完的舞。他举起一只手示意它们安静下来，然后再向玉优雅的行了个绅士礼。
“欢迎无名的英雄大驾光临！”
玉抽了抽嘴角，这样的发言横竖会让人当成神经病吧，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一句：“……你好。”
“你好女士，”男人饶有介事地在异性面前理了理自己的不存在的领带，“我叫吉丁。”
危素倒是觉得很好玩：“吉丁你好！”
“你好！不过比起说‘你好’，我更想说哈喽，这会让我们显得更加亲近。”
玉：……癫公。
“哈啰，这是在哪里？”
“很抱歉的来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战争平息了，文明的发展的脚步也稳定了，可以保证这个地方安全无比——至少我认为是如此。”
“你少跟他说几句，他看起来很异端。”玉低声说。
“听起来感觉实在很棒！”危素说完，还低声回答玉，“虽然很奇怪，但是还挺好玩的。”
吉丁走下楼梯，来到她们身边，他伸出手，表达尊敬：“亲爱的两位女士，请告诉我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危素：“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常无镇，我们是从那里来的。”
说完，他们双手交会，然后——就如同不一样的时空维度相会一般——互相穿了过去。
吉丁吓了一大跳：“我的上帝！”
危素显得倒是很镇定：“哦！”
吉丁摸着自己的鼻子和嘴唇。“我能触碰到我的身体，”他的嗓门有点大，“我是活的。”
“不，你应该……不存在。”玉在一边缓缓开口。
“不。”
“你们全部都死光了，知道吗？这个地方已经废弃了，脚底下有尸骨坟墓，难道你不知道吗？”
“这不是真的，”吉丁说，“我刚刚还在二楼看窗外的风景，我下楼是为了喂自己养的小鸟，它们饿了。”
“不，没有鸟，这个鬼地方早成了一堆废墟，你可以试着打开门出去看那些破碎的建筑物，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四周都是危房……”“不，街道上干干净净！”
玉懒得再多看他一眼：“事实如此。”
“我的夫人还在外面买菜，怎么会是破碎的建筑物，怎么会是废墟？”
玉重复自己的话：“事实如此。你们死透了，除了逃出去的，只要在这里的都死透了。”
吉丁耸耸肩，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安慰了自己：“我身上的种种完全否定了你的说法。这位女士，我该去喂我的鸟了。”
“其实我也不想和你争辩，”玉单手插兜，“但是我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在家里放一个这么可怕的人偶。”
“这是玛丽皇后赐予我夫人的、莫大荣誉。”吉丁脸色一沉，不过正事要紧，他还得出门去花园喂鸟。
等他打开门：“天哪！”
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信我了吧，这就是一片废墟。”
危素走过去看：“哦，吉丁，我想说，假设我们是在一个奇怪的幻境里，这个应该叫做……”
符水补充：“无限空间里的代码出现了错误，也就是说，长久以来维持的和平被我们的到来所打破，所以无限空间认定这个系统进入了病毒，接着就会导致一些不可控的因素发生。”
玉也跟过去看，虽然说不跟她刚才所说的那样——眼前一片废墟，不过也好不到哪去，开门后是一片虚空：“谁试试过去一下？”
符水：“不要过去！玉，代码漏洞所造成的危险是现在都不可计量的。”
“我开玩笑，”玉看了看吉丁，“信我了吧，你不是活人，你只不过是困在这个无限空间的一个灵魂？”
符水解释：“准确来说是无限空间的代码。”
吉丁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再度睁开。没错，眼前不是他熟悉的街巷，现在都变成了白布，就像是……假的——他开始花时间参透这整件事情。
“那么，两位女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危素：“或许我们可以去二楼看一下？”
吉丁内心完全受挫，脑袋耸拉着像根腌菜：“好的女士，只是我希望我的房屋我的备注不会也变成像这样的白布。”
“祈祷一下吧。”玉三两步率先上楼。二楼有房间会客厅，还有一个机器，按照玉的经验来说，应该是那种工厂的巡查机器。
“正在排查……无人员伤亡……浓度已降至安全范围。”
“这是什么？哦，工厂的东西，怎么会出现我的会客厅？”吉丁看着，他停了半响，只有玉在挑眉看着他。
“根据我的猜测来说，这应该是某种仿真型场景游戏。而你，自称是吉丁的一个怪人——是这场游戏的主角。”推测到这里，玉对整个事件有较为具体清晰的认知。
危素倒是有些疑惑：“玉，你咋知道？”
“毕竟是现代人，有过了解，像刚才看到的那些白幕，以及符水补充的，我们闯入者是无限空间的病毒，”玉摊手，“这不就妥妥的游戏吗？”
“哦……”吉丁听到这句话后，像是被强力武器击中，几乎就要倒地不起，他整个人失去协调，僵直着走着，“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怎么会？”
危素看着他觉得有些可怜：“没关系的，吉丁，在每个世界里有每个世界的生存规则，我和玉毕竟是外来的，只要你在这个世界呆得开心快乐，我觉得不需要在乎真的假的。”
“可怕的是重复，”玉此时已经完全悟透了现在他们面临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相信吉丁你、数十年如一日都在重复着这个场景，你可以仔细思考一下，根据代码，下一步你要干什么？”
“下一步，”吉丁事视线凝聚，神情涣散中带着惊愕，“请让我仔细想想，可能……我是一名医生，我今天休假，是的，下一步我需要看一下我的病历，明天我就得去看望我的病人。”
“你可以挑选，嗯，换个词来说，你可以选择你想看的病人吗？”
“是的，我是医生，不过这些病人都不能搁置太久，顺序的问题可以随便改变，但是我都会尽我的责任全力救治他们。”
玉点头：“现在有个好消息，就是你不是npc。”
危素呆滞：“啥是npc呀？可以吃吗……”
吉丁倒是能够理解：“我是我身处的这个世界的主角？”
“没错，至少说是，在这个游戏版本你是主角，”玉此时已经走到会客厅那了，桌子上摆着水果，还有一本很厚的类似于资料的东西，她拿起，“我可以翻翻这个吗？”
“当然可以，这是病历资料。”
得到可许，玉拿起来，打量着这本厚厚的大册子。
《精神病人案例研究》，玉挑眉，翻开第一页——伯莎·巴本海姆，女性社会工作先驱，建立妇女孤儿所，推动反对女性卖口。将英国启蒙时代《捍卫妇女权利》译成德文。终生未婚。抑制与狂暴交替、痉挛、失神等。
玉看完皱了皱眉，再翻过去几页——安娜 ·欧，因照顾病重父亲时压力过大导致厌食、睡眠紊乱、内斜视，语言混乱，严重到肢体痉挛、麻木，兴奋与抑制交替出现、失神。父亲去世后爆发异乎寻常的兴奋，又持续两天的深度昏迷。
她继续往后翻，奇怪的是，这里的精神病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女性。
只要是线索就有指向性，玉拿着这本大册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问吉丁：“你没什么，就是那种收集癖好吧？”
吉丁有些听不懂，脸上有一种清澈的愚蠢：“癖好？说起癖好，我很喜欢养鸟，我夫人因此非常生气，因为她很爱养花，但是我的鸟经常会吃她的……”
“停！”玉让他就此打住。
既然吉丁没有什么格外的癖好，那这本册子就是线索。
可满册子的女性精神病病例到底是想告诉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