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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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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没有骗过我?又或者是利用过我?”

    袁戈一双黑眸隐蔽沉浮,眼底里似有暗潮涌动,不得停息。zhaikangpei

    他低着头看向地面,久久未曾回话。

    赵昧大抵是明白了,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对方的一句坦然。

    “我利用过你,也骗过你。”

    赵昧回身看着他。

    袁戈抬眼恍作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便将视线移到别处。

    “当初城中招选驸马一事,其实就是我为了接近你设的一个局,这件事,你应当也猜到了几分。我利用你公主的身份,为了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为此,我也骗过你,我并非是普通医代家族的后辈,我的父亲,曾是宫里太医院的院士,而我,很早很早就见过你了。”

    赵昧深疑:“你…很早就见过我?”

    袁戈点头,一双眸子幽深。

    “我跟你说过,我自小随着父亲从医,走过很多地方,也来过这繁华盛景的京中,去过富丽威严的皇宫,见过金玉养身的贵人,也见过明明享有尊位,却活得小心翼翼,宛如惊弓之鸟的公主…”

    ——

    “阿戈,张将军身后的,是本朝的公主,还不上前行个招呼?”

    少年袁戈一身稚气,容貌还未长得开,唯独高挺的鼻梁透着三分凌然之色。他彬彬有礼的上前示礼,当是他这个年纪鲜少有的稳重。

    他表现的足够有礼且热情,至少他是十分愿意去同这位公主交流,却没想到,回应他的是清冷的眸子和沉默不言的拒之千里。

    少女躲在张宏的身后,探出一只毫无波澜的眼睛,就这么无声的盯着他,眼里的神色绝非善意。

    是一只受过伤的惊鹿,自舔伤口后,对所有试图靠近的事物报以警惕、怀疑,以及由心的抗拒。

    袁戈绷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才能解了自己这一身的尴尬。

    两位大人见状在一边呵呵的笑着,而他大抵是觉得丢了面子,以至于离开时,他趁着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硬是跑过去强行抱住了少女。

    惊慌、无措、愤然、怒视。

    总之,他见到对方面上这一系列的神色变化时,他心里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若再见到你,本公主一定会杀了你!”

    ——

    赵昧蹙眉道:“你说你见过我,为何我不记得了?”

    袁戈道:“公主是贵人,所见所闻自有深度。况且我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你一面,你不记得我也是应该的。”

    赵昧没有丝毫疑虑,又道:“你说你接近利用我,为了达成自己某个目的,那这个目的达成了吗?”

    袁戈摇头。

    “你要做的事是跟你父亲的死有关,对吗?”

    袁戈闭口不言,一张雅俊的脸庞悄然平添上几缕稍纵即逝的伤感。

    “他叫严今盛,对吗?”

    平地而起的一阵凉风吹乱了赵昧的发丝,千缕黑丝在风中舞动缠绕,像是她一颗明明白白的心,被无形的丝网束缚着。

    她不愿去多想、多虑,可心底的那一片明镜却照着她不得不去猜忌怀疑。

    她是一个多疑谨慎的人,从不相信一个外来人会毫无目的的接近她,她不是没查过袁戈的行迹,也不是没怀疑过对方想要做的事。

    袁戈惊讶的看向她,喉咙里一时痉挛到说不出话来。

    他早该想到了。

    她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就这样任凭着自己待在她的身边。她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手持利刃岂能纵容旁人在她的眼底作乱。

    “走吧!”

    袁戈猛的抬眼,看着对方好似无事一般的神情,竟愣了。

    “你……”

    “你父亲的死,我来替你查明真相,至于旁的,我不想知道。”

    赵昧留给他的是一道浸入日光之下的背影,泛着金光栩栩。那明明就是一方窄瘦的身躯,却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

    他的眼眶微微有些酸涩,自从父亲枉死,母亲病死,他从一堆尸骨里爬了起来,那些冷暖早就无知无觉,更不知依靠一人的感觉是如此的心安。

    赵昧离他有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你利用我也好,骗了我也罢,往后都不许再有。否则,我一定会一箭射穿你的胸膛。”

    袁戈默默的看着她,深深的将对方看进了眼里,与他那幽深漆黑的眸子融合在了一起,隐隐发着掩不住的亮光。

    他嘴角微微扬起,向着赵昧走去。

    “公主之令,袁某岂敢违背,定当誓死为尊。”

    三日后,城东一处杂草堆里,刨出了三具尸体,个个仅是穿着里衣,悬喉勒死。据调查,这三人均是府衙里的官兵。

    京府衙门殿厅,张府尹畏缩着跪在中央,在他身旁,已经倒了两位因受刑晕厥的衙役,一条沾满血红的铁钩皮鞭正悬挂在一旁,上面零零散散还挂着几缕皮肉。

    在他身前蹲着一位身着将军服的男子,双眼犀利如刀的盯着张府尹。

    林缚严厉喝道:“为何每次逆贼叛乱你京府衙门都力不从心,当真是你张宝华无用?担不起这府尹一职?”

    张宝华抖着嗓子,边喊冤边道:“下官当真是不知道情况啊!昨夜有位护城兵说要定期检查箱子里的东西,我就带他去看了,当时我也在场,确实只是看了一眼就合盖出了屋子,谁曾想就被人偷了啊!”

    这样的话张宝华从林缚拿起鞭子时就开始说了,直到他打倒了两人后,他还是这幅说辞,这便是要逼他用刑不可?

    林缚懒得多言,直接起身去拿鞭子,张宝华见状吓得连磕三头,一边大喊着:“公主!公主明鉴呐公主,下官句句属实啊,下官可经不起用刑啊公主。”

    赵昧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眼里淡如静水。

    “你让本公主救你,那你得拿出点有用的消息来交换,否则本公主无法说服自己对你心软。”

    张宝华两鬓细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黑珠子。他眼里慌不择路,一时想不出自己还有何有用的消息。

    林缚见了拿起手边的皮鞭,朝着张宝华的方向一扔,吓得张宝华“啊啊啊”的叫了起来。

    林缚见了不觉咂舌,他不过先试试手感,连对方一根头发丝还未碰及呢!

    “我有,我想到了。”

    张宝华向着赵昧的方向跪爬了两步,仰头道:“昨个半夜有女子入了府衙后院,我半夜起来如厕,迷迷糊糊的叫住了一位女子,因着黑夜光线不明,我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不过对方自称是衙门里的洗衣婢,我也就没当回事。现在想来一定是她,是她偷了那些兵器。”

    赵昧侧眼看向林缚,后者会意。没一回儿,殿厅里便多了一排洗衣婢跪在张宝华的身后。

    赵昧抬眼示意:“张府尹,烦请你好好看看,这些人里可有你说的那个人?”

    张宝华扭头看过去,身后的洗衣婢大多身子板瘦,面色蜡黄,跪在一排一眼看去也不叫人能留下一点儿印象。

    张宝华擦了擦额间流下的汗水,惶恐道:“她们……都不是。”

    赵昧道:“都不是?那你是在戏耍本公主了?”

    张宝华磕头道:“下官不敢,只是昨夜下官见到的女子身姿卓越丰盈,绝非她们这般……这般……”

    赵昧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你确定?你若再敢戏弄本公主,便别怪本公主的手段了。”

    张宝华笃定自己仍旧记得昨夜时的印象,并且信誓旦旦表示只要公主能将人带到他跟前,他一定能认出。

    赵昧出了衙门,林缚跟在其后。

    “去,给那张宝华松松皮肉,教教他该如何做好京府衙门里的府尹。”

    林缚领命,带着手下又往衙门里走去。

    赵昧立身于衙门前,看着热闹喧哗的街市,一时间不知该往哪边走。突然,她眸光一凛,顺着满大街的人流,朝着一条格外僻静的小路走去。

    这条小路通向的是一排相对贫苦的茅草舍,位于城郊附近,四周多是流民乞丐,与城中的繁华盛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昧只身此处,原是她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跟着那人一路绕过好几条街道,直至来到这一排茅草舍前,意外的跟丢了。

    她走在一条浸满泥土和水渍的平地上,四周是两眼无神的贫苦居民,他们木讷的看了过来,眼里面上竟是久久的惘然。

    有人发出哑哑的嗓音:“有钱的主,她是有钱的主。”

    经由一人提醒,那些空洞无神的眼里都渐渐显出了贪婪,欲望。

    “她身上有玉佩,首饰……”

    “她的衣服看着很值钱,我想要……”

    “我要,你们不要抢,我只要一支珠簪,你们别跟我抢……”

    赵昧睁着一只眼睛,惊慌的看着向她奔赴而来的人群,他们眼中的浴火几乎要将她吞灭。

    “你们要干嘛?放开我!放开我!”

    有人去摘她头上的珠花,有人去抢她耳边的耳坠,有人去扯她腰间的玉佩,有人去扯她的衣襟……

    她被一群面目狰狞的人包围着,索取着,竟一时毫无还手之力。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幼年时,皇宫宴会外的花园里,她也是被一群人推搡着,挤兑着,掉进了险些要了她命的湖里。

    “放开我!我求你们了,我给你们钱,我都给你们,只求你们快放开我!!”

    她觉得耳边一阵刺痛,有温温的液体顺着耳垂流下,她想伸手去探,可双手只能死死的护住自己的衣衫。

    “放开她!”

    一根木棍从她头顶的方向朝下挥去,将赵昧身前的人尽数打退两步,随后木棍辗转向着后边重重的击打过去。

    有人还想向前探去,被木棍重击到龇牙咧嘴。

    “再不滚,下次就是直接打断你们的骨头。”

    赵昧的身边落至一道白影,将她挽在怀中,将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前。

    温声细语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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