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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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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茶馆出来后,林缚加大了搜查的范围,大到各家酒楼商铺,小到小门小户,每条街每个巷子,几乎都能看到官兵的身影。mchuangshige可即便如此,那晚的窃贼仍旧没有任何踪迹消息,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可这里是京城,内外皆有护城军严密把守。想让一个活人凭空消失,毫无踪迹,这只怕比死还要难上许多。

    “距离公主给你的时间可只剩下一天了啊!”化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林缚见了就恼火。

    “你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卫,不在公主身边待着,老往我这里跑是几个意思?”

    化春道:“呦!你这是找不到窃贼就把火气往我身上撒是吧?护城副将,啧啧啧、就这实力?。”

    林缚走近抓住他的领口:“想找事?”

    窃贼踪迹难寻,他已经够烦的了,实在没有耐心再跟这人扯嘴皮子。

    化春显然知道对方似乎真的恼怒了,他伸手打掉林缚的手,低头整理着衣领处的褶皱,道:“公主的意思,让我协助你。”

    “不需要。”林缚丢下这话就走了,化春一副看不惯对方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跟了上去。

    “需不需要是你的事,我只是做好公主交代的事。”

    走了一会,化春发现不对劲,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唉?这不是去公主府的路吗?你去那干嘛?”

    “总归不是去告你的状。”林缚没好气的说道,一把推开了化春。

    林缚此次去见公主,为的是将自己心中的猜疑全盘告知公主。他坚信窃贼一定没有出城,而唯一发现的踪迹的就是在城西屋顶上的那件夜行衣,他昨夜特意以夜行衣为起点勘察的几条路线中,那间茶馆都不可避免与忽视。

    “所以,你是希望我去范府探探你口中那位医士的虚实?”赵昧坐在石桌旁,正用锦帕擦拭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眼罩。

    林缚低着头:“是。”

    一旁的化春忍不住开口:“林缚,你现在脸皮都快赶上城墙的厚度了吧?你竟然敢让公主替你做事?”

    “总比你只会阴阳怪气的帮倒忙,要好很多。”

    “林缚你——”化春瞪着他,刚不是说好不告状的吗?

    “好了,你俩见面能不吵吵吗?”赵昧将锦帕铺平,又将眼罩放在上面,这才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二位。她的脸颊在日光的照耀下白润透亮,左眼的淡红色眼眸闪着微光,像一颗罕见的红宝石。

    林缚和化春在看见这只眼睛时,都下意识低头避开,这似乎成了二人目前为止唯一的默契。

    “范府如今与皇家攀亲,范世晏又是朝中新任的刑部尚书,锋芒见起,眼下腰杆子直,咱们办事还需严谨些为好。你既然想让我跑一趟范府,是已经有了实证了吗?”

    林缚道:“暂时还没。。。不过宁可抓错也不可放过,我还是觉得那人十分可疑。”

    赵昧道:“如何可疑?”

    林缚说起了前几日他在城中听到的事情。

    半月前,范老夫人的恶疾突发,四肢动弹不得,老夫人因此几欲晕死过去。范世晏是个有名的孝子,老夫人久卧病榻二十载,他是日日晨起问安,从不缺席。眼下见母亲卧床不能动弹,日渐憔悴气息奄奄,范世晏看在眼里是心急如焚,连忙请官府出告示替他寻神医良药。

    入府的医士众多,可没一个能看得好范老夫人的病症,那段时间,范府门前的台阶都快被踏平了。

    就在他们都不抱有希望的时候,又来了一位江湖游医,京城中有名的医士见了都直摇头,江湖上的游医能有多好?

    也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范世晏还是准了对方去问诊,谁曾想,对方真就有两把刷子,真就给老夫人的病症给缓解了。

    自那以后,江湖游医的称号不再有人问起,反而是范府的神医常常被人挂在嘴边。

    “这人来处尚不可知,不过近些日子常在那间茶楼出台义诊,做的倒都是些善事。”

    赵昧听了来龙去脉后,又问了京府衙门当晚的细节后,道:“能够悄无声息的进入衙门且不被发现,光这一套路数便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那位医士的身手可曾打探过?”

    化春一旁点评道:“那人看着就柔柔弱弱的,一副书生气,哪像是会武功的。”

    赵昧忖量片刻,抬眼看着林缚:“既然你有疑虑,那我便去拜访一趟范府。”

    —

    晚间,范府内院正东边的厢房内,范世诺正在给范老夫人揉腿。

    范老夫人年六十九岁,鬓发花白,脸上是长年病态的蜡黄肤色,虽然近些日子身子渐渐好转,可毕竟是身子病的太久了,身子骨又不如从前,想要一下子调理好也不是易事。

    “世偌,累不累啊?我瞧着这天色很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范老夫人有些怜惜的看着面前的孙女,自从袁医士说了她还能像正常人一样下床走动,她这位小孙女便每天得空就跟着袁医士学习通经活血之法,夜夜睡前都会来到她的房间为她按揉一会。

    “祖母,我不累,我再给您揉会。”

    范世偌一边揉着,一边时不时看向屋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范老夫人看出端倪,笑着打趣:“我看世偌替祖母揉腿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在等袁医士吧!”

    被看穿的范世偌突然脸红了起来,她找补说道:“我等袁医士是有事请他帮忙的。”

    范老夫人“哦”了一声,显然是不信的。范世偌只好继续开口:“今日公主递了话,说是明日要来府上看祖母,我寻思着让袁医士也看看公主的眼睛。袁医士医术那么厉害,或许真能有法子治好呢!”

    范老夫人闻言点点头,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如今圣上广纳医士之才,为的也是给景言公主治病,若袁医士真能把公主的眼疾治好,这对他日后的前程可是个很大的助力。”

    话末,范老夫人握着范世偌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我知你对袁医士的心思,可你要知道,咱们范府不是小门小户,范府的小姐日后是要嫁给有地位身份的男子,你父亲也不会允诺你与一名江湖医士在一起…”

    范世偌神色黯淡了下来,她默默听着祖母的劝言,心知父亲若是知道她有这心思,恐怕要将她关在闺阁里再不许她见袁医士了。

    至入亥时,袁医士都没有回范府,安排在他身边帮衬的家丁带回了消息,说是袁医士下诊晚,便留在茶楼歇息了,望范二小姐知悉。

    次日,范世偌早早的吩咐着膳房准备公主爱吃的点心,还有一碗雪梨羹。

    “袁医士回来了吗?”

    “还没有。”

    范世偌皱眉:“你没去送信?”

    “送了,但袁医士…没说要来。”

    范世偌有些惊讶,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信中她严明了今日公主会到访府中,该是他表现的机会,怎就不来了呢?

    “你先下去忙活吧。”

    打发了下人,范世偌来到祖母房中请安,两人一同去往前厅,等候着景言公主的驾到。

    不多时,就有婢女通报说公主的马车到了,由于范老夫人身子不便,便没有去门口接驾,而是站在前厅笑盈盈的迎着公主的到来。

    赵昧今日是一身淡粉色长裙的装扮,一头秀发高高盘于头顶,用一支玉簪子别着,简单又不失端雅,整个人看上去温和乖巧了许多。她见到范老夫人行了个晚辈礼,简单的慰问了几句。

    范世偌上前挽着赵昧的手臂,将其带到一边坐下。

    “这是我今日特意吩咐膳房做的点心,公主可以尝尝,都是按照宫中的配方改良的,看看喜不喜欢。”

    “有劳你费心了。”赵昧礼貌一笑,她身边的晓晓去接点心时,注意到旁边单独摆放的一碗梨羹,便绕过点心伸手去端了过来。

    “范二小姐怎得知晓我家公主近日爱喝梨子羹了呢!”

    晓晓将那碗梨羹端到赵昧身前,打开盖子后,一股雪梨的清香四溢开来,赵昧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旁边的范世偌看着,微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说话。

    “我近来听闻,范府请了一位神医,治好了老夫人的恶疾,今日得以见老夫人身子康健,本公主属实替您高兴。”

    范老夫人闻言,惭愧道:“是范家祖上积德,能让我这半个身子都埋进黄土的老婆子得以遇见活菩萨,了了晚年的病榻折磨。”

    “老夫人口中的活菩萨就是外界所传的那位神医吗?不知对方是师出何门,老夫人可还知晓一二?”

    范老夫人神情有些为难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袁医士只说自己居无定所,是个游医。”

    “一个游医尚且医术如此精湛,倒是让本公主有些好奇,不知老夫人可否能引其相见。”

    范老夫人没想到公主会主动提出要见一见袁医士,当下便要安排人去请袁戈过来。

    一旁范世偌见状,有些为难,道:“祖母,袁医士他…此刻并不在府上。”

    “不在府中?那去茶馆告知一下,眼下公主要见他,叫他无论如何也得抽个空闲回来。”

    “这…好…”范世偌犹犹豫豫的应下,倒不是她不愿意去喊,而是怕告知了对方却不来,反倒惹公主不快。

    “不必了,既然这位袁医士不在府中,那便改日再见吧!”

    公主都这么说了,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几人简单的聊了几句家常话,赵昧便告别了老夫人,离开了范府。

    出了范府大门,晓晓嘀咕着:“这范二小姐什么意思,一个医士而已,还藏着掖着不让见?”

    “我倒看着不像是这么回事。范府虽是与皇族攀亲,可他们历来行的都是讨好皇家的做派,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医士,他们不可能没有所作为。”

    “如若范二小姐说的是真的,那我们今天岂不是白来了?”

    “那倒也不是。”赵昧上了马车,道:“我们去昨日林将军说的那间茶馆坐坐。”

    茶馆位于城西一条不太繁华的街道上,这条街道沿靠郊区,四周多是树木遮阴,是个乘凉歇脚的好去处。

    原先这间茶馆的生意并不好,一天进出的茶客屈指可数。茶馆掌柜每日坐在门前的树下,日日哀愁日日叹气,直到叹来了一位文雅的青年男子。

    自打男子以范府医士的身份坐馆义诊,来茶馆的人是越来越多,几乎都是冲着不要钱的脉诊而来。一条队伍宛如长龙般排到了邻街,排队的人多了,凑热闹的人也就多了起来,茶馆的生意自然就带动了起来。

    赵昧倒是没想到茶馆里的人会这么多,这让她对那位袁医士越发好奇。她掀起帘子向外看了看,随后对身边晓晓说道:“你下去排队。”

    “啊?”晓晓眼睁着大大的,一脸不敢置信,她指了指外面的队伍,又用双手夸张的比划了一番:“这么长的队伍,怕是排到天黑也排不完吧?公主,我们不如直接进去摆明身份,或者让林将军给我们通个声也行啊!”

    赵昧看着她,声音淡淡道:“你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景言公主盛气凌人,张狂行事吗?”

    晓晓一时语塞,近来公主因为掌管护城令一事已经在朝堂上被大臣弹劾数次,若再有一些对公主不利的风言风语传出来,岂不是落了那些有心之人的口舌?

    想到这,晓晓觉得自己太蠢了,待在公主身边这么些年,还是这般考虑不周。她苦着脸道:“公主,我错了。”

    赵昧倒不是真的责怪,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其赶紧排队去。

    临近傍晚时分,赵昧被叫醒,因为等的时间久了,她便在马车上小息了片刻。由于她是侧着右边睡的,此时右眼因为长时间的压迫而有些酸胀不适。她闭着眼睛缓解,一旁的晓晓替她整理着左边的眼罩。

    “公主,方才队伍里有人起了冲突,一群人莫名其妙就打了起来,林将军过来带走了一批闹事的人,队伍缩短了许多,这才排到了我们。”

    晓晓一边说着方才的事,一边搀扶着公主下了马车。

    此时的茶馆内空荡荡的,连个茶客都没有。

    “林将军知道公主要诊脉,不希望有其他闲杂人等扰公主的清静,便将茶馆里清空了。”

    “他可考虑的真周到。”

    赵昧面无表情的进了茶馆,视线直接落在了最里边的医台处。一位男子正慢条斯理的整理着针具,丝毫不因茶馆外有官兵把守而心生胆怯不安。见赵昧在他对面坐下,也没有抬眼,而是问道:“姑娘何处不适,可先说上听听。”

    对于男子的态度,赵昧倒是没有生气,她的目光落在对方一直擦拭的针具上,道:“听闻这处茶楼有位神医医术高超,搭上一脉便可知哪里不适,不知医士能否诊出我的疾患。”

    袁戈放下了手中的活,这才抬起眼,看向对面的女子。女子长相端正,肌肤白腻,只是脸上戴着一枚金质眼罩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使得他只能看到露出来的那只右眼,水盈盈的,甚是好看。

    他拿出一方脉枕放在赵昧眼前,示意对方放置手腕后,便隔着手帕为其诊脉。

    茶馆内寂静无声,茶馆掌柜也被林缚请去别处喝茶了,此时茶馆内只有他们三人。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久到晓晓在一旁都有些站不住了。袁戈这才抬起手来,道:“烦请姑娘摘下眼罩。”

    赵昧原本就只是来走个过场,即便是范老夫人把这位医士夸的有多厉害,她都不会抱有任何希望。在听到对方提出这样的要求时,她的目光顿时就凌厉了许多。

    站在一旁的晓晓也是一脸惊愕,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了。这不禁让她想起上次偷看公主眼疾的下人,现在尸骨都不知道埋在哪了。

    气氛顿时有些压抑,晓晓看了眼冷着脸的公主,连忙缓和着:“袁医士,我家小姐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摘掉眼罩,你不如就这样诊治吧!”

    袁戈一副好似明白的表情,道:“姑娘家,有这方面心思遮掩也是常事。不过既然是来看病的,又不肯将患处展露。医术讲究的是望、闻、听、切,如果连最基本的望都做不到的话,我又如何对症下药?”

    晓晓被反驳的一时哑口,而久久未出声的赵昧突然开口,语调轻缓,又似命令般。

    “就这样诊,诊不了也得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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