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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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绕过影壁,走向后院的禅房。czyefang
离那股馥郁的香气越来越近,李闻歌侧耳倾听,四周有微乎其微的悉悉索索的声响,似乎也对这样香甜的气息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尚未抬手叩门,里面的人好像先一步听见了她的脚步声,缓缓将门扉开了个缝隙,露出了大半张睡意朦胧的脸。
青丝柔顺地披在他的肩上,还有几缕凌乱地垂在身前。月色入户,发尾泛着点点光亮,如若镀了一层玉梅银花色。
那双眼睛还在梦里挣扎着要清醒,瞳孔中带着星点雾气,又盛着细碎的担忧。封离的指节扣在门扇的边上,声线有些紧张,“恩人。”
“方才在下听外院有巨声雷动,可是发生了什么?”
李闻歌轻嗯了一声,揉着发酸的手腕,低声道,“那只妖怪来了,我与它打了一架。”
“不过眼下它已魂飞魄散,再不会去山下害人了。”
原本应被送给那虺妖拆吃入腹的人,如今露出了该有的那一份劫后余生的释然笑意。
“声响有点大,没有吓着你吧?”李闻歌示意他披一件外衫,免得夜里受了凉风。“在下本等着与恩人一同进山去的,不曾想那妖竟如此急不可耐。”
李闻歌笑了笑,“是啊。”
那又怎么样,你又能比它好到哪儿去?
“在下忽而听闻到了异动,见窗外有光影翕动,只怕是来了什么人或妖物。”封离系好了衣带,随着她走入院中的廊下,“可惜……在下无用,若只身暴露在外,除却为恩人徒添烦恼,其余分忧不了半分。”
“所以在下只得藏在被褥里,盼着那些不知道姓甚名谁的人物莫要发现自己为是。”
这么贴心的吗?好感动呜呜。
李闻歌重重点了点头,“做得不错。外头情势危急,那妖来得凶猛,连我的手挨到了它的舌头,也弄得面目全非,估计要养上一断时日才能见好。”
她扯开不慎粘在伤口处的衣袖,低呼一声,又转而道,“对了,你可曾想到,那名叫慈安的和尚,原是那妖怪假扮的!”
封离惊异地抬眸,但此刻却顾不上别的,只将她的手小心地拉到身前,借着月光细细的看着有些溃烂的伤口,蹙起了眉。
她的手或许是常年练剑的缘故,指腹与掌心都有这一层薄茧。如今皓白纤长的手,手心处却被妖怪的涎液伤得流着黑血,糜烂模糊看不清原状。
“别处感觉如何?恩人可还有别的地方伤到了?”
李闻歌摇了摇头,心道:这小子真能顺着杆子往上爬啊。如今摆出这般担心她的模样,与方才不顾死活也要同那虺妖合力杀了她的样子简直判若两魔。
不过有一说一,她倒是没想明白,他在最后的关头替她挡那么一下到底是属于哪种操作。索性让她被那妖丹释出的威力给炸个半残多好,炸死了更省力气,届时他便可坐享鱼翁之利,人头与灵丹照收不误。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你光担心我,就不觉得后怕吗?你原先可是得去做那只妖怪的新郎官呢。”
封离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复敛眸,低声道,“其实,在下初初见他,不知为何总觉着心中惴惴不安。故而那时,在下并不想与他接触,也不想多言语。”
“但他形色如常,又是出家人的身份,在下无凭无据,也不好妄自揣测。”他的眉头蹙得更甚,眸色攀上了几许内疚与落寞,“不曾想,那人竟真会是妖物。”
“在下得以苟且偷生,是仰仗恩人照拂。若没有遇见恩人,只怕我早已不知身死何处。恩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在下千言万语,无以为报。”
“如今恩人为降妖负了伤,在下定然在所不惜,誓为恩人寻到能够医治的灵药。”
李闻歌瞧着他的神色,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你说得这么严肃做什么,好像你明日就要同我告别了似的。”
封离罕见地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他才重新启唇,“在下自然想要留在恩人身边,报答这份难言的恩情,断然没有一走了之的道理。但我身无长物,不论去何处,都是为旁人徒添麻烦罢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自己是谁,你再回到那里便是。”李闻歌想了想,又道,“你又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回头到哪儿去了,旁人但凡问一问你,皆是一概不知,你这样子如何得以在别处生存?”
“世道不太平,没有人愿意收留来历不明的人,这是现实。你既被我救下,我也自然没有将人扔道半路不管的道理,这是道义。”
李闻歌拍了拍他的手,“安心跟着我就是了,何必想那么多。”
就这样留下来,等养熟了,自然也就好下口了。届时乖乖被她吃掉,便什么烦恼都不会再有咯。
……
夜风微凉,将院中的海棠吹落了一地。繁复的春衫接着轩然而下的瓣盏,气氛微妙的二人之间,竟有一种没来由的、诡异的合拍。
林下风穿堂而过,带起簌簌作响的声音。李闻歌感受到那股翻涌而来的气息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偏过头去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
封离确有察觉异响,但仍旧选择了一个保守的答案,不动声色地望了回去。“是树叶摇晃的声响么?”
“不,比树叶的声音更小,更微弱,但是似乎有很多。”李闻歌的眸光被月色映得明亮,“你听见了吗?那种脚步声,鬼鬼祟祟的。”
封离闻言站起了身,心中隐隐升起的不妙感令他不住收紧了手,凛下了眸光。李闻歌也随他一并起身,走至他的身旁,神色既试探又兴奋,“你说,会不会是——”
“它又回来了?”
只一瞬之间,满地青砖便骤然皆裂为沙石,泥泞横飞之间,他们终于看清了来者:摩肩接踵的虺蜴,还尚未全然化成形状,跌跌撞撞从地底下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它们的身上少了黑气的掩盖,足以令人完整地目睹它们的样貌。没有眼睛,只有一条蠢蠢欲动的长舌左右摇摆。和它们的身体一样,上头长满了脓疱,流着恶臭的浓黄的尸液。
涎水混在其中,将它们的背上照得水光粼粼,再定睛一看,便发现原来它们并非是没有双眼,而是它们的双眼密密麻麻得挤在了背上,大小皆有地隆起高低不一的疙瘩,随着身体的移动而不断开合。
一代更比一代强,这东西看起来可就恶心多了啊。
李闻歌不由惊叹,见这些初初成型的虺蜴急切地寻找着对口的食物。它们的数量之多,力量之大,令她来不及掐诀抛符,只能抽出长剑近身便斩。
只是挥剑之间,这些虺蜴见到她并不显得多有兴致。它们蓄着力向一个方向涌去,而那个方向的尽头的人,是肉体凡胎下,闪躲不及的封离。
李闻歌执着在此刻显得毫无用武之地的利剑,差点笑出声来。
大约是那虺蜴老妖动了怒。谁叫方才他都要自爆妖丹了,封离却胳膊肘往外拐地将敌人护在了身后,其所作所为令谁人来评理,也尚觉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的狼狈,便是所谓背叛的下场吧?
“恩人!”封离无奈之下劈手夺了院中不知哪里放着的铁掀,胡乱地对着这些几欲将他包围的毒蜴抽打。
铁锨翻飞,空中挥洒着的不知是从地里带出来的旧土,还是铁掀上的陈年老锈,总之看着滑稽无比。
你装啊,你倒是再装啊。
这会子怎么不化身混沌闪亮登场了?
“恩、恩人!”
李闻歌垂眼看着一只被拍飞到自己脚边的虺蜴,叹息着摇了摇头。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这虺蜴老妖还真挺记仇。
戏是看爽了,人到底还是不能不救。她二指掐诀,闪身在院内的各个角落里布下了符咒。长剑出手,削开挡在封离身前的那一簇簇妖浪。李闻歌抓着他的手,将人带上了房梁,飞身去了角楼后的那棵参天古木的枝干上。
铁掀砰然落地之时,只见有疾风骤起,野地深林间大有一副山雨欲来的势头。银光一闪而过,耳畔便是如滔天惊雷般的巨响。
山石崩塌陷落,火光轰然四起。
房梁倾轧塌台,如卸了榫的桥梁,在一瞬之间拆解为平地。炸响过后,成群涌簇的虺蜴被烈火焚烧而殆,却又有一批新的家伙从地底中接连不断地爬出,一茬接着一茬。
四面的符咒筑起了火墙,又是一阵塌天轰鸣,那些虺蜴见无法冲破屏障,便嘶叫着一股脑儿向上垒去,攀爬粘连,竟塑起一个浑身长满了发脓的眼珠的,大妖的躯干。
李闻歌看着眼前这一幕,忽而便明白了密室内的那些堆积成山的尸首究竟是为了滋养什么。也忽而便明白了为何那虺妖不惜自毁妖丹也要与她同归于尽——
它原本想要的就是永生,不遗余力地去弑杀百姓,为的也是增长妖修,获得永远在天地之间存在的无穷寿力。
但它在此处修了一座掩人耳目的寺庙,养出一个属于它自己的妖窟,那么这些源源不断,似乎永远也杀不到头的虺蜴,便是他为自己留下的后路。
聚沙成塔,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永生?
作者有话要说:
虺妖:此生再也不愿笑闻歌:你咋不变身了?是因为生性就不爱变吗?感谢在2024-01-3120:10:26~2024-01-3123: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o·o·oo020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