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雪山定情,青丘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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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位少主终于起床了,大殿内的亲族立刻七嘴八舌的凑上来说起了这两日的轩然大波。msanguwu
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钱事情原委的涂山醉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她当是什么事儿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不过是涂山音尘让一位青丘氏女子怀了胎。二舅又偏生不让他娶进门,想要用钱打发了这女子未遂,便派人去暗杀,亲儿子又闹了起来。
“他一个大将军,长子若是一个未过门的青丘氏生下的孩子。这样厮混无德的蠢事儿落了地,他往后能有什么前程?”
气恼不已的二舅斜睨了一眼涂山醉影,朝着族长拍着桌子抱怨道。看他这个态度,亲族们给的纳那位女子为妾这个提议一定是不合心意了。
殿外的涂山音尘还是笔直的跪着,大殿内的亲族们一边看戏一边说着一些隔靴搔痒的劝慰。被吵得头疼的她,想起来自己今日的早饭还未用,自顾自拿起桌上的糕饼吃了起来。
等一块蛋黄酥下了肚,又喝了半壶茶。放下杯子的人才缓缓开口:
“按二舅的意思,怕是不想纳这女子进门也不想留那孩子吧。我看不如您亲自拖着那女子,去紫云镇上杀了给大家看。
这一招杀一儆百让满青丘都知道,招惹涂山音尘是个什么下场。就算有再大的富贵,以后也不至于有人提着脑袋去冒险不是?”
这番话扔在大殿内,简直是炸开了锅。长辈们都纷纷指责起她的残忍来,若真按她说的做,传出去该如何议论青丘呢。
真可笑啊,原来在这一群道貌岸然的涂山氏长老眼里,暗杀死了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子并不要紧,若要被天下知道,是涂山氏动的手才是真的可怖。
正争论不下之际,跪在殿外的涂山音尘却声音洪亮地发了话。
他愿放弃大将军之位,只做一个寻常的都尉。只要能和他的妻儿相守,做不成都尉,做小兵做平民都可,此愿可公开登信告知青丘。他愿意从此,与涂山氏脱了关系,只做青丘镇上的寻常男子。
倒是个有种的。本来准备借机溜走的涂山醉影,听了这一番话倒停下来脚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罢了!得罪人的事儿她也不是第一回干了,不差这一回。
“父君,我瞧这女子也是个有福的,连将军府的杀手都躲得过去,合该腹中的孩子是个有福命大的。不如我收了做义妹,择个好日子送进去府去做侧室吧。
此举一来全了涂山氏的颜面,二来,也不影响音尘的仕途和婚娶。”
说完这句话就心虚地端起茶杯埋头喝水的涂山醉影,压根不敢看身后眦目欲裂的二舅。先有比武大会,再有这次纳妾,只怕他想剁了自己喂麒麟的心思都有了。
正愁不知如何打发这二妻弟的族长听了女儿的话,立刻接住话头应准了下来。直言要亲自给这女子赐名送嫁,必不会失了体面。一众亲族见事情有了分晓,都纷纷点头散去。
大殿内外,又只剩下了二舅和父女俩面面相觑。也许是知道事情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自己只能咽下这口气迎那女子进门。
他一掌拍裂了手边桌几的白玉台面,便起身朝外大步走去,路过涂山音尘的时候,忍不住一脚把他踹得滚了好几米。
“我瞧这二舅也太古板了,堂堂大将军纳一个青丘女子算什么大事?难不成他还指望自己儿子上天娶神女当族长不成?”
冷哼一声的涂山醉影翘起二郎腿,转头朝父亲抱怨起来。
“涂山音尘论功绩武艺都略逊你几分,安知他父亲没有存那样的心思呢?你与亲族的关系如今又闹得这样僵…
若是当初答应了和致远仙君的婚事,我这个位子你也算稳稳拿在手里了。这些年你东奔西跑降妖除魔,说到底平的是别家的事儿。三界赞许虽多,长老亲族们未必肯认,”
虽然心知父亲这番话说得在理,她却依然厌了这一套用和婚来抬高氏族地位的传统。
“父君,除了我谁也接不住你的位子。你就别操心啦,我若是自能生羽翼,又何须仰云梯呢?”
扔下这句话就大步朝山下奔去的涂山醉影,没有再理会父君的唠叨。两日未见,她很是想念卓里。
没想到云奚林里的卓里知道此事后,却对她生出许多担心来,直言满青丘都知道这位大将军笑里藏刀难对付得很。自己这一闹,梁子彻底结下了不说,以后他明里暗里使些绊子,也够她受得了。
不以为然的涂山醉影却连连摆手,她一早上已经被吵得头昏脑胀得很。何况这事儿如今也算解决了,只要自己不被二舅抓到什么把柄,要为难自己哪有那么容易。
“走!卓里,今个我带你去昆仑雪山看龙。”
昆仑的鹤川不同于那些终年不见太阳的雪山,此地四季金光普照。日照金山的雪景配上千年不化的冰河,是世间难寻的奇景。
皑皑白雪里,两人奔跑嬉戏的笑闹也有了回声。鹤川的银龙在厚厚的冰层下游动摆尾,银光闪闪的龙身泛着淡蓝色的光,身后竟还跟着一条冰蓝色的小龙。
在这晴天丽日的圣洁景象里,涂山醉影不禁又想起那位身怀六甲的青丘女子来。
“卓里,若有一日。。。”
望着身边笑声明朗的少年,她忍不住伸手抚上他俊俏的脸。在要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她却又心生怯意想要缩回手。来不及反悔,她的手就被一只宽大温热的手裹住按在了那张梨涡荡漾的脸上。
“少主,我以为,你早就不害怕了,才会同我这样亲近。”
面前的少年一改平日的羞怯,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让她紧紧贴住自己,他目光灼热的盯着怀里的人,眼神中没有一丝闪躲。砰砰的心跳声穿过胸膛来到涂山醉影的耳边。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唤她少主,也是他第一次失了礼数情难自控。却叫她一点也不讨厌,心里像打翻了一罐蜜,整个心房都是一片甜滋滋的欢喜。
冰天雪地里,有些冰凉的手指被少年温柔的唇裹住轻轻吻了一下。心里一颤的她来不及反应,已经有一只大手托住她的后脑,卓里的唇一改方才吻手的温柔,霸道地亲了上来。
圣洁的雪山之下,男子身上好闻的气息和唇间的热浪让她觉得晕眩又幸福,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起来。
明明是寒风凛冽的雪域之境,却像有千树万树的桃花开在了他们的周围,她不怕,她从来都是甘心情愿地沉沦。
青丘入夜的万盏灯火都亮了起来,涂山醉影一蹦一跳地走到了含真殿门口。
“醉影,你站住!”
族长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满面春光的人停下了脚步,压了压嘴角才转过身去。
“父君,怎么了?”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安静得连几片叶子落地都听得真切的含真殿外,父女俩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族长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你救回来的江琯药铺出了事,如今人已经在大牢里了。我早跟你说过,气焰太盛会让你想护着的人受牵连。。。”
疾奔下山的人没有望见,父君站在石阶之上的那双眼里的担忧。他看着远去的女儿,在原地呆立了许久,才转身走回了含真殿。
江琯身上已经布满了鞭痕,听见涂山醉影的声音,才勉强半睁开肿胀的眼皮。看了她一眼后,又把眼睛闭上了。
一间小小的药铺,早上被官兵以伤人性命为由带走了掌柜。下午就传出有人喝药铺的冬安茶喝得丧了命。到了晚上,掌柜已经被打得只剩下半口气。
若自己晚来个一时半刻,只怕明日药铺老板畏罪自戕的公文就要贴上县府门口。
江琯的姐姐和外甥,在一身杀气的涂山少主力保之下,被提前放了出来。派两个人护送母女三人回家后,她在大牢门口见到了探头张望的卓里。
“丧命的人家是镇上的老吴家,说是两个下人买了药铺的冬安茶回去。喝了茶以后上吐下泻不过两日,就一命呜呼了。
我知道出事了以后马上就赶去了药铺,里面有官兵把守。我翻进去偷了一点被他们打了封条的冬安茶。
这里面的几味药材都是江琯熏蒸过的,有她惯用的苏子叶香,颜色也深。可你看这大黄和大麻仁,颜色浅白不说,瞧着也古怪。
再有,老吴家的二小子,今日下午去营里拿了封赏,做了小队长。。。”
卓里的声音随着涂山醉影越来越黑的脸色也渐渐低了下去,做得这样明,哪里有要避嫌的意思,生怕她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才对。
赶到老吴家抓了二小子去军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在帐中脱了上衣准备沐浴歇息的涂山音尘。看见胞姐提了一个人直愣愣地冲了进来,慌乱的把擦澡的巾子批在了身上,抱住胸畏畏缩缩地站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少主,你不来我明日也会偷偷把江琯送回去,寻个死囚替她的。。。我若是不捉了她打一顿,难平家父之怨啊。”
招得倒是快,松开手里提着的人,她顺势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碗就喝了起来,望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新任大将军,厉声发问道:
“往茶里加毒酒泡过的泻药,也是你这个兵鲁子的主意?我倒不知道你有这样巧的心思!”
被吓得一头汗的涂山音尘,沉吟了半晌。心知瞒不住了,干脆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这主意是父亲新娶得小娘出的主意,这小娘原是府上的舞姬,不知怎地就把父亲给迷住了。
老吴家正是她的娘家,此事对她来说一箭双雕,既为弟弟讨了个军衔,又为主君出了口恶气。他新过门的妾室如今被父亲拘在府里,他也不得不从,但万万不敢真的杀了胞姐的人,替罪的死囚一早就备好了。
若不是下午吴小娘亲自来牢里监督行刑,江琯的皮肉之苦也可少受些。他原是不打算下那样的重手,但鞭子力道上用了技巧,看着虽然人,回去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这位胞弟倒是好巧的心思,两头不得罪,还能叫两边都记着他的好。原被握在手里的茶碗此刻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望着衣衫不整的涂山音尘低声道:
“没了药铺,你叫江家日后如何在镇上过活?靠你和我每月接济,还是躲在暗处永不见光?
就为了要给我下马威,便生生白填了两条人命进去坐实了这桩硬扣的罪名,我涂山氏,这些心狠手辣的把戏全拿来招呼自己人了?”
冷笑在她漾开来,先是静默,而后笑得愈来愈大声。阵前杀敌的时候,畏首畏尾导致战事胶着拖延数月。杀起族人掀起内斗时,却手段狠辣毫不留情。这是青丘的将军,这是涂山氏的长老。
丢下那个瑟瑟发抖的胞弟,在冷冽的秋风里,涂山少主手持长剑冲进了戒备森严的将军府。等娇弱的吴小娘被拉下床,沉香木的大床被长剑划出一道长痕。涂山族长终于赶到府里,拦住了手持长剑与二舅父对峙的女儿。
“人是你儿子的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将军府的种。口口声声看不上青丘氏,又让一个心如蛇蝎的舞姬爬上你的床。
还自称亲族长老?你算哪门子的长老?我看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狗彘!”
剩下的话没来得及骂完,她就被迫在父君的威视里噤声了。蜷在地上抖得像一枯叶的舞姬,偷偷偎在了将军的脚边。
原本气焰嚣张的老将军在一堆证据前,也尴尬地低下了头。接过了侍从递来的外袍披衣坐下。陷害平民,滥杀无辜,这两条罪说出去哪一条,他以后在青丘都再无抬头做人的可能。
主动权回到了涂山少主的手里,看着眼前任凭处置的二舅和那个嘤嘤哭泣的舞姬。戏謔的笑容又挂上了她的嘴角。
“明日的公文,自然是要还江琯一个清白的。至于二舅,定然是受了奸人的蛊惑,才会失了理智。我断然不会责怪二舅和音尘的。”
对面的老将军惊愕地抬起了头,眼中闪过的一丝惊愕和无措都被说话的人捕捉了去。而一言不发的涂山族长却无法放松下来,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若是这么个好拿捏打发的主儿,今夜将军府又怎会连主君的床都险些会劈成两半呢?
桌上的茶壶突然被掀开了壶盖,涂山醉影拿出卓里偷来的冬安茶尽数倒了进去,又提起壶身轻轻的晃了一晃。
不等地上的舞姬反应过来,她的嘴就被撬开了,大口大口温热的茶叶从壶嘴里直接灌进了她的喉咙。望着锁住自己宠妾,和眼神冰冷的外甥,老将军只能闭上眼扭过了头。
“谁出了这冬安茶的主意,谁来喝。公平公正得很,我看着府里上下,以后还有谁敢给舅父出馊主意!今日这舞姬便是他们的前车之鉴。拖回吴家去吧,别叫秽物弄脏了将军府!”
处理完这一切的少主,这才收起了自己的长剑。皮笑肉不笑地请老将军回屋休息,跟着父母上走出门去。
心知规劝无用的老族长,在马车里唉声叹气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请这位锋芒毕露的女儿稍稍收敛些,莫要将族中亲眷都得罪了个遍。
涂山醉影却神情凝重地握住了父君的手:
“父君,青丘从此不同了,涂山氏只手遮天的好日子过去了。我既要青丘强大起来,就不怕把这块经年的腐肉挖出来,得罪他们。”
车窗外的天露出来一丝微微的光亮,车内的涂山少主握住了腰间的长剑,锐利地目光紧紧地盯着远处那才刚露头的太阳,嘴角扬起了带着希望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