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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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漏声尽，一夜好眠。mchuangshige清晨鸟声啁啾时，云姒华从床上起身。
她起得轻，二娘却依旧被她细微的动静唤醒，给三娘盖好了被子，再轻声问云姒华道：“大嫂今日有什么打算？”
云姒华垂头给自己系衣带，道：“打算今天继续忙碌云锦店正式对外开张的事宜。”
二娘点点头：“可有我能帮上忙的？”
她的话刚问出口，反倒是云姒华微怔了怔，保持了几息罕见的茫然。
她忙敛去面上浮现出的困惑，改为在心里问自己：在古代开个店需要准备什么？
不清楚，毕竟云姒华也是头回穿越，只能对标现代简短理出个思绪：手续、成本。
手续自不必说。
开店要有营业执照，古人做买卖也得有套凭证。当然，像货郎担那般走街串巷卖布头并不需要办手续，但那不是云姒华想做的生意，总归这事儿不好猜测，得亲自去趟官府走流程才成。
至于成本，她得有钱买原料、雇织工、雇伙计……开张那天还得准备锣鼓队宣传造势，这一笔笔都要用钱。
按她现在知道的物价，心里粗粗算下来，少说也得五六十两银子。
五六十两啊。
想起昨天晚上看账剩得那仨瓜俩枣，再对比现在需要的这五六十两，云姒华深深地吸了口气，胸腔被空气胀满，满怀沉甸甸的。
二娘不确定地又问了遍：“嫂子？”
“没事。”
砰！砰砰！
卧房外面有人打门，云姒华跟薛二娘子同时望向门外，却不见绮门窗纸映出人影，是个小个子。
四郎的嗓音透着他这个年纪承受不了的慌张：“嫂子！二姐！不好了，咱家外头被人给堵了。”
总归是碍着叔嫂不便，小家伙再着急，也只能在外头拍门，声音都比以前尖了八度：“我隔着门缝看见，他们有、有车……有马……还有大个子的好多人……还有人配着刀……我不知道他们要干甚……”
军士？
当年兵丁入薛家，抓走薛至清参军死在战场，乃是薛家败落的开始。薛府上下虽未宣之于口，但对军士上门实在是有心理阴影。无怪平时大胆的四郎都显得有些慌乱。
二娘的小脸顿时发白，手攥紧被子，指节都失了血色：“嫂子，不若我们打开后门先避一避？”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往哪里走？”云姒华摇摇头，穿好衣服出去查看，她从后院走到前院。
林大在门里守着门闩，掌心不停地互搓，面露紧张之色：“大娘子……”
“开门。”
“是。”既是主家的命令，林大卸了门闩。
薛府大门缓缓敞开，府外两辆车驾，一辆素色，另一辆是装饰精美的紫红色，四角打着络子系着铜铃。两辆车外确实都有壮丁护卫，看身形当是兵士。
曾经来薛家取过云锦的柏府老仆先行下车，走到另一辆马车跟前缓缓给紫红色马车掀起车帘，让出来个鬓边簪绒花的半老徐娘，她已经叠了好几层的松弛眼皮，眼白多得略显刻薄。
“孙嬷嬷，到了。”老仆沙哑道，“车厢太高，您仔细别摔着。”
“就是这个地儿？”女人脚一沾地便筒着袖子，目光挑剔，打量着薛府门墙翻了个明显的白眼，话语直白轻蔑，“怎么看怎么像是个破落户。不是你们家老爷故意说出来诳人的吧？”
“我家老爷做事正派，怎敢诳隋百户？”那柏府老奴面上显出不悦，却不多言，已经早见识过云姒华的本事，听见破落户这三个字并不接话，反而有点心虚地望着云姒华，“云娘子，这是……”
“——寒门小户招待不起贵客，客人请回吧。”
便听见门扇合拢声，云姒华让林大关了门，将柏府老奴跟那张狂女子一并关在了外头。
那女子在外面目瞪口呆：“这，这这这！”
跟过来瞧瞧情况的四郎看呆了：解气，霸气，不愧是大嫂。
云姒华点了点四郎歪着头瞧自己的小脑袋，笑了声：“怎么，害怕了？觉得我胆大包天，敢给官爷甩脸子？”
“可是他们有刀有兵啊！”四郎道。古人的世界里，也不是随便谁都能佩刀上街的。
云姒华笑意更显，使她微微有些病容的孱弱身子，被这抹笑容装点出几分艳色：“你看这家人明显是经柏府介绍，这才找到咱们府上，此必是来求我办事的。有求于人却无礼，她不该在外头站着？”
薛四郎：“该。”说完补充了句：“大嫂你别动气。”
“我不动气。回后院先吃个早饭，”云姒华道，牵起薛四郎的小手，“走吧，等她明白过来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咱再招待她也不迟。”
“嗯嗯。”薛四郎点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
门房林大来报：“那柏家老奴前来叩门，说外头的车马兵丁全都离开咱们薛府外墙，唯他跟孙氏来府上拜访，有话要跟娘子叙说。”
晾她一晾，这不就学乖了？
云姒华点头，带着两个婆子与四郎到正堂见客。
孙氏已无刚才那副准备横着走的做派，掐着声音规规矩矩地对云姒华道：“见过薛夫人。”
云姒华颔首，她知道他们是来订货的。
却说柏宁捐粮给新皇帝得了圣眷，赐官八品员外郎，得了个让他去去铜臭气的虚衔。但是柏宁心思活泛，被授官之后有意交结官场中人，柏老爷其中有一位朋友，姓隋，担任军职，正是今天来订云锦的主家隋百户。
“我家老爷的女儿，逢正月便要出阁。”孙氏道，说着提起自家身份，才杀下去浑身威风，又抬起几分得意，“老爷是永州府某所的百户，官阶六品，两位小姐都是正六品家的闺秀，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当然要做得体体面面的……”
孙氏见云姒华似乎不喜她做得意状，只好收回已经浮夸起来的表情，翘起的兰花指收回去。
“薛夫人将柏家嫡女嫁衣做得惊艳四座，老爷当时也在柏老爷家观礼，那是亲眼见到了的，所以这回无论要咱们出多少银子，请务必赶在正月初九大婚以前，让两位嫡小姐穿上云锦嫁衣。体体面面地出阁。”
“两位？下月出阁？”
“是，”孙氏道，“是双胞胎，下月出阁。”
云姒华有片刻没言语，怎么都觉得孙婆子背后言语透着奇怪，但是她把自己的纳闷藏在心里，没表现出来，想了想隋家的婚期还有给两个女郎做嫁衣的工程量，属于时间紧任务急。
她问孙氏道：“你跟我说说两个女郎的身量还有年龄。”
“这？”果然孙氏闻言呆了呆，“娘子不是纺织吗，怎么还干起了裁缝的活？”
古代的纺织品论匹卖，买回拿给裁缝才能量身定做。纺织跟裁剪是分开的。
云姒华道：“你家的婚期紧，我织整匹锦缎给你，少不了还得拿去裁缝店制作婚服。你索性给我个尺码让我比着织，我直接把花纹织在衣服上，我省力气，你少费料，下机就是件完完整整的衣服料子。”
云锦其中一种织法，跟普通织物相比有不同。这种织法叫做织成，俗称“度身定织”。
生产时根据主顾的体型，直接把锦纹织在衣服穿着时的肩膀、前襟、后背、袖摆等显眼处，织罢就得到完整的成件衣料，裁缝裁剪缝合简单处理就能穿在身上。
织成更让人穿得妥帖。
云姒华猜度客户的心理：“你若是再讲排场，送到这儿十两金子，我给她俩织在身上，管保你家有排场。”“金子……？听说过拿金子戴头上，没听说过穿身上的……”孙氏喃喃。
“那今日你便听说了，若肯相信我做成这单生意，那便交了定钱，留下两个小姐的尺码，去办吧。”
孙氏在隋百户家也算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子，但在云姒华跟前，死活感觉自己憋着一口气。然而却是有求于人，她这口气憋着也只能憋着。
云姒华只跟她谈生意，并不言他，谈完就有小丫头引孙氏去记录隋家双胞胎的身量尺寸。
等到孙氏先下去留尺寸以后，云姒华表情又变得如往常般云淡风轻，吩咐申婆子道：“嬷嬷再给柏府的客人添杯茶。”
柏府老奴忙起身，对薛府当家人的脾气越发了解，接过茶盏：“多谢薛夫人。”
不到晌午孙氏跟柏府老奴就走了。
薛家问隋百户两名嫡女的身量，孙氏支支吾吾答不出，问孙氏隋家小姐的年龄，她稀里糊涂说有二十五。
如此这般，还得让薛府亲自派个人去永州量身，顺便拿回定钱与那十两黄金。
午饭饭桌上云姒华便做出决定，这趟让林大带着林婆子去：“去的时候还要注意，别犯了忌讳，问不该问的事情。”
林大没想明白，脸色黑红，挠了挠头：“请教大娘子，哪件是‘不该问的事情’？”
云姒华：“俩女孩儿不是主母生的。进门少问人家家事，也别往母女和睦上面扯，没得惹人尴尬。”
“这——”
林大越发不明所以，孙氏好像根本没提过这事，他怎么也琢磨不透云姒华这猜测从何而来。
林婆子代儿子许诺：“老奴省得，老奴嘴上有把门的，此事一定。”
等到次日林婆子跟儿子拿回尺码定钱跟金料，果然还带来个不出云姒华意料的情报。
根本用不着打听，隋百户阖府上下都清楚，隋家双胞胎女儿非是主母所出，主母陈氏是由妾抬上来的，隋百户宠妾灭妻任由陈氏造次，耽搁了女儿的终身大事，一直拖到了二十五。
二十五在现代自是青春年华，然而在古代已经能称作老姑娘了。
从女儿及笄到二十五岁十年间都未着急婚配，可见后母用心险恶，如今后母跟隋百户却着急下月初九将女儿嫁为人妇，此事必有蹊跷。
反正是自家闲聊，云姒华索性又猜测道：“这两个闺女必定是外家成了气候，或者是兄弟成了气候。引得隋百户夫妇忌惮至此。”
“是，娘子猜得对，”林氏道，“这两个闺女确实还有个弟弟，妙就妙在他这个弟弟上了。”
前几年天下战乱，夺走许多生灵性命，也给了很多人出人头地的机会。
隋百户是武官之家，家里必有习武风气，家中儿郎赶上战事拼出个前程，也是能让人想明白的事情。
今年承平，年底弟弟衣锦还乡，发现姐姐还被后母磋磨未嫁，可想而知他会做如何反应。
能够确定的是，隋家姐妹这位幼弟，官阶必在六品以上，乃是就连他爹隋百户，都在他面前没有说话余地的地位。
这种恶有恶报的戏码，令云姒华掀起股好奇心，她淡声问：“隋小郎当得什么官？”
林大抢先应道：“回娘子，是龙霄军，天子近卫啊。”
这是龙霄军第一次出现在云姒华的印象里。
作者有话要说：
[1]织成工艺参考自《南京云锦》王宝林著，□□。感谢在2024-01-2818:24:46~2024-01-3018:1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闫子规2个；文君、观过君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近溪24瓶；文君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