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亮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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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师傅眉心跳了几跳,胸口憋着火气,但有唐小东家在前,他收敛忍住火气生硬道:“这位小娘子何意?怀疑我这把老骨头故意欺负这妇人跟顽童吗?”
唐青岩不动声色。mwangzaishuwu然而目光朝云姒华投来,已然温和中包含了三分警惕。
周围顾客们被勾起十足的好奇。纷纷伸长脖子打量云姒华,瞧云姒华瘦弱得仿佛一吹就倒的小身板,不免觉得这小女子没什么资格让人相信。
“……”唯有冯青娘浑浊泛红的瞳子,听到云姒华的话时,仿佛点亮了明显的光,她抬起眼睛,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向云姒华。
云姒华环顾四下,已知自己成为风波核心,非但没有露出怯懦,反而对众人颔首,更为郑重地重复:“如我刚才所言,阿愿不是破坏绸缎者。”
她的声音很稳,如云姒华这般柔弱模样的小女子,偏偏有副气定神闲的态度,这种反差不免让人更为好奇她说这话的理由。
唐青岩缓缓开口:“我知小娘子这样说,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小娘子可有确凿的证据?若我这店里真有错怪良善之嫌,也好讲出来让唐某改过自新。否则空口无凭,想必众位主顾跟张师傅也都无法轻信……”
唐青岩这话的含义:拿出证据,休坏我生意!
而云姒华等的正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接着迎着数道视线,徐徐展开手中的次品丝帛:
“诸位请看。”
人们顺着她的指示看过来,目光落在她的指尖,纤指如青葱。
“我手里这匹绸子上头连续有几十个洞,这些孔洞之间的距离都是等同的。每个洞之间的距离约有两尺,孔洞边缘没有烧灼所致的灰黑痕迹,必不可能是火筷子烧的。”
众人循着云姒华的示意,打量她手里那匹丝绸,发现确实每个孔洞之间距离约有两尺。众人若有所思。
然后有人设想道:“不是火烧的,顽童也可以用其他方式毁掉这些缎子。比如用锥子钻?”
“不可能罢,那小孩儿才几岁!有这么大力气?”
“再说织坊怎会有锥子?”
“……”
小小一方绸缎庄竟成为探案的天地,主顾们的猜测兴趣越发浓厚。
云姒华及时引导道:“造成这些小洞的不是锥子,也不是其他什么锐物,如果是锥子扎穿的丝帛,它所造成的孔洞,应该从外到内越来越小。”
“唔,这倒也对,”因为锥尖刺穿帛面时,力度必然递减,众人有反应快的已然了悟,好奇心又增强几分,此时有人探身问道,“那……依小娘子之见,该是什么造成的小孔?”
“虫子。”
“什么!?”人群里已然炸了锅。
张师傅粗着嗓门嗤笑起来:“老朽还当你有什么好见解,蛀衣服的蛀虫,咬痕边缘像狗啃似的破碎不齐,怎会有如此规律的小洞?”
“不是存放时被虫蛀,”云姒华纠正道,“是有张织机长了虫子。”
“……”
这个推论再次让周围崇雅绸缎庄的主顾们惊愕了,因为谁也没能想到。
所有人的目光,现在都像是长在云姒华身上似的,似乎她必须给众人的好奇心报以合理的解释,否则大伙儿今天晚上真的会统统都睡不好。
云姒华简洁地拨云见日:“这不难猜测吧?有条蛀虫长在木头里,它藏得很深,不为人看见,然真丝好吃,对虫子而言养料丰富,所以这张织机的虫子贪婪啃食破坏了许多匹绸缎。破坏者是虫子,而不是阿愿。”
听着倒像是这么回事。在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
冯青娘长出了一口气。
张师傅脸色明显难看,假如真如云姒华所说是织机的缘故,那他可真是冤枉冯青娘了。
张师傅脖颈涨红嘎声道:“东家,老朽请求查验织机!”
结果张师傅竟说出围观主顾们看热闹的心声,众主顾纷纷化身众青天:
“那就查吧!”
“查啊……”
“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该查!”
唐青岩自是无法违拗客人们的意思,更何况他自己也被勾起好奇,此时亦欲知道真假:“马九,去查冯青娘所用织机。”
马九便是刚才给云姒华打包布料的细心伙计:“得咧。我这就去。”
只见马九奔出绸缎庄,人们的目光随着马九的背影而去。紧紧盯着那门口。
只消半盏茶工夫,马九从绸缎庄后头的织坊回来,人还未到而声音已至:“东家,我已查明了……”
众人慌忙道:“是什么?”
“大家看!”
马九手里手里有根筷子,他将筷子一伸,众人的脑袋便挤过来,旋即视线包围筷子,只见那筷子上头赫然趴着条肥嘟嘟圆润润的肉虫子。虫身一屈一张,缓缓从筷子中部爬向顶端。
沉默的空气在绸缎庄蔓延。
约有几息,然后便掌声如雷。
众看客自发连连喝彩,声音几乎将云姒华那孱弱身子给湮没:“高啊,小娘子好能耐!”“有这样的本事,必然是精通织工的巧匠啊!”“不知小娘子高姓大名,手艺师承何人……”
这几番连续的夸赞尚未平息,那冯青娘趋前半步,咯噔一声跪下向云姒华行了个大礼:“多谢娘子还吾儿清白,谢谢娘子,谢谢。”云姒华忙将人扶起。
此时那脾气暴躁的老张师傅,则是重重地哎了声,沟壑满布的脸孔涨红成为猪肝色。刚才他在那么多人面前斥责冯青娘,而今竟被证明全是误会。
张师傅朝冯青娘赔礼道:“老朽这件事做得鲁莽,冤枉你跟阿愿,全是老朽未查明真相,在这儿给你母子赔不是了……”老头拱手便拜。
冯青娘连忙还礼,垂眸小声解释:“阿愿他也很淘气的,我会再好好管教他。”
这崇雅绸缎庄一折一折的戏,到这儿才算完全落幕,众主顾尽了兴,又觉得这崇雅绸缎庄从东家到佣工都是有情义明事理的,免不了再挑选番货物满载而去。
唯有唐青岩凝视着店里琳琅满目的绸缎,他若有所思,看不出情绪几何。
云姒华心底了然,对唐青岩低声道:“唐老板可是觉得此非偶然,担心其他织机也有被虫蛀的可能性?”
唐青岩忽挑眉,觉得竟被看透了,只好露出个掩饰般的笑容:“唐某有意请教,请小娘子后堂稍坐,愿以今日小娘子购买的所有布匹相赠,不知小娘子可否能够指点我?”
绸缎庄店铺里面有会客的地方,竹木屏风将这一方空间与外界隔开,屏风内主位底下有两排梨木交椅,地上铺得是染成海棠图样的羊毛毡毯,不富贵但很清雅。
云姒华入座。
伙计马九给看了茶:“娘子请用。”
云姒华点点头,茶汤香气四溢,乃是飘雪茉莉。
唐青岩拱手诚恳道:“不知娘子尊称,在下唐青岩,去年才刚接手这座绸缎庄。”
唐青岩的意思是,他其实是个新手。
然而云姒华分明瞧见绸缎庄门外的楹联都有点漆皮斑驳,于是猜测唐青岩是继承祖上的产业:“薛家长房长媳云氏,唐老板唤我云娘子便可。”
唐青岩显然身形一顿:“可是当年那万年街也做丝绸生意的薛氏?”
“正是。”云姒华点头。
唐青岩竟神色更为郑重几分:“唐某那时虽在永州求学,亦是知道的。家父曾经数次教导唐某,为人应该向薛前辈学习,薛前辈的绸缎生意如日中天时,不仅捐款捐物为永安县里造福,并且还从未挤兑过我们这些小户。”
云姒华从唐青岩的口中得知,唐家以前跟在薛家后面做生意,两家一直处于良性竞争,甚至还偶有合作,薛父名声服人,深得唐老爷子佩服。
约两年前唐家老爷子也在战乱中被盗匪所害,唐青岩身为长子,不得不离开书院回县城撑起门户,其实他虽然把店铺打理得尚可,毕竟半路出家,也有力不从心之处。
唐青岩诚恳求教道:“云娘子,方才听你所言,织坊里织机有虫子,那时我就在想,这批织机是二十几年前店铺刚开业时用到现在的老物,织坊霉潮,织机又是木制的,容易出现被腐烂虫蛀。我家里老母跟两个妹妹都靠这店里的营生吃饭,万一再有其他织机生虫,再啃坏若干匹绸子,唐某可就要赔死了。”
本欲读书搏功名,却选择后退一步,担负起整个家庭。
云姒华不免打量唐青岩道:“唐老板想问我,如何检验织机里有没有虫子?”
“是。”唐青岩也不隐瞒,“愿再出重金,请云娘子教我。”
他赔了这么多钱并不是傻。
也不纯是为品控不惜代价。
是因为再有多一匹绸缎被蛀虫咬坏,绸缎庄就会赔整匹的价格。今天闹这么大阵势,主顾们都知道他家机器里有虫子了,唐青岩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殊不知这对云姒华来说更是好事。
唐家织机长虫子了,务必得淘汰一批,正中了云姒华想卖织机给对方的下怀。然而云姒华也并没有说得那么白,她要是直接说“你快来买我的织机吧”,那她自己都觉得就好像是她故意设局串通冯青娘毁坏崇雅绸缎庄绸子跟名声的。
云姒华只有将他往买薛家旧织机的方向上面引。
她妥帖地为他出主意道:“一看二听三闻味。看者找虫洞也,听者,深夜机杼声停,蛀虫会发出极细微的,啃食木头的声音。也可以敲击织机的木质结构,声音沉闷,则有可能内部已经被虫给蛀了。”
唐青岩认真地聆听,简直想将每个字印在脑海里。
“最后是闻气味,”云姒华道,“有些虫子啃过的木头会散发出霉潮味儿,闻起来有点苦,令人嗓子发痒。”
怎知这句话才一说完,唐青岩的脸色就变了。那张儒雅面容露出明显紧张,指节缓缓屈紧。
云姒华回忆起他方才某段话了然:
“这批织机是二十几年前店铺刚开业时用到现在的老物,织坊霉潮……”
——他早就闻见霉味儿了。
只不过他不明白是为什么,唐青岩毕竟不是从一开始就接手织坊的,他以前是个书生。他有不懂的地方。
此时云姒华再度往前进了一步,道:“若木头被虫给蛀坏了,织机便用不住,与其等到织造时突然断裂,唐老板还是早早检查,早作打算为好。”
唐青岩再度若有所思。
半晌后,唐青岩试探问道:“云娘子,在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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