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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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韫算着她癸水结束的日子，给镇国公府递了帖子，邀谢恒一道去抚仙台。fangzexs
这日天朗气清、 日渐回暖，路边经历了一个寒冬的草地，也渐渐冒出了新芽。
谢恒被永昌长公主拘在马车里，又是给他盖厚被褥、又是给他塞暖炉的，生怕给冻着了。
“我这一想起那日你落水就心有余悸，万幸无事。景和请旨允你一道拜谢仙人，也算是有心。我素闻那仙人是有大本领的，若能请他老人家卜上一卦，那才真是缘分呢。”
永昌长公主这皇室公主，还未得过这机缘。
谢恒靠在迎枕上，饶有兴趣地问：“那仙人真有什么大神通？”
据传那可是跟随他曾祖父打天下的大功臣，若真活到这会儿，怎么算也得有一百来岁了。能活到这年纪已然不易，若还有问卦之能，那可真就是活神仙了。
谢恒以往不信这些，他曾祖父能得了这天下，那是曾祖父有本事、手下人才济济。
只是这会儿他与沈知韫异了魂魄，却是信了几分。
永昌长公主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听闻当年若不是他，太/祖好几次差点殒命。”
两人一路说着，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这抚仙台实则是一座山，因在此处修道之人身份特殊，普通百姓连山脚都无法靠近，达官贵人们则能登上山腰，只有皇室中人才可进观。
这是一座看起来普通的山，却也是一座将人划为三六九等的山。
晋王府的马车停在了一旁，沈知韫扶着晋王妃走了下来。
永昌长公主见状，忙带着谢恒过去见礼。
晋王妃笑着拉过谢恒的手：“也不知是怎的，这越看蛮蛮就越喜欢，莫名觉着亲热。”
她往日也见过沈家七娘不少回，知她生得貌美，性子也算是招人喜欢，虽说是傲气了些，可该有的礼节那是一点都不少。
可这两次见到她，却总让晋王妃生出一抹莫名的熟悉和亲热，就像是自家孩子一般。
谢恒被晋王妃拉着手，讪笑了两声，心道您眼前这沈七娘，内里正是您亲儿子，能不觉得亲热么？
这母子俩隔着沈知韫的壳“遥遥相望”，可把永昌长公主给急坏了，以为晋王妃是看上她家蛮蛮做新妇。
永昌长公主虽说是疼爱侄子，可也不乐意闺女嫁给无所事事的纨绔啊。
她赶紧上去揽了晋王妃的手臂，笑言：“蛮蛮这孩子着实招人稀罕，尤其是落水后呀，我这心里更是后怕，总觉得怎么疼她都不为过。前日里收到国公爷来信，提及蛮蛮择亲之事，我还与国公爷回信，想多留她一阵。”
永昌长公主笑眯眯的，话里话外是不着急给沈知韫定亲，暗示晋王妃两家不合适。
晋王妃听出这言外之意，心头也不大痛快。她虽疑心自个儿儿子爱慕沈家七娘，可方才那话还真不是故意套近乎、以便日后结亲，这长公主却如临大敌一般。
只是姑嫂二人多年相得，晋王妃虽心生不虞，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旁的沈知韫旁观几人神色，既感激于永昌长公主对她的一片慈母之心，又心焦于晋王妃选新妇的迫切。
若此番来抚仙台一无所获，难不成她还真要顶着谢恒的身体娶亲？
几人各怀心事，拾阶而上。
山路难行，可要去山顶的道观必得步行。还未到半山腰，永昌长公主与晋王妃便叫苦不迭，望而却步了。
沈知韫如今用着谢恒的身体，行路倒还算轻松，只是用着沈知韫身体的谢恒，额间已然冒出了细汗、双颊累得通红。
“蛮蛮，你也别去了，看这样子，少说还得走半个时辰，你这身子骨弱，怎受得了？”
永昌长公主已决意与晋王妃就地歇着，不再往上，却也忧心“沈知韫”的身子骨吃不消。
谢恒随意抬手，借袖口擦去额间的汗珠，气喘吁吁地道：“母亲不必担心，能撑得住的。”
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女郎的身子骨比男子弱上这么多，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撇下沈知韫，让她一人上山。
永昌长公主劝说无果，只得由着他去了。
沈知韫与谢恒二人稍作歇息，便又往山顶行去。
谢恒额间汗珠不停冒出，他正要抬手擦汗，却见眼前出现了一方绢帕。
沈知韫蹙眉看着谢恒的袖口，那可是她才做的新衣裳，就这么被谢恒随意擦汗，往后还能穿么？
“用这个擦汗。”
谢恒挑眉，慢悠悠地接过那方绢帕。他瞥了两眼，心知这绢帕肯定是沈知韫吩咐人准备的，他以往在王府时，虽也用绢帕，但绝不会绣什么花样。
这方绢帕不仅绣着艳丽红梅，甚至还有暗香袭来，十足的小娘子的物什。
谢恒笑：“没想到我院里还有如此善女红之人。”
他不喜丫鬟近身侍奉，晋王妃给的丫鬟多干些外院洒扫之事，能进屋的丫鬟也只有他乳母的闺女春兰。
至于这些丫鬟擅长什么、不擅什么，谢恒半点不知。
沈知韫见他擦汗后把绢帕收了起来，还赞上头的女红不错，不由有些赧然。
那上头的绣样可不是他院子里的丫鬟做的，而是她自个儿绣的。
谢恒是王府世子，吃穿用度自是奢华，但诸如绢帕这类的物什却并不讲究，所备的绢帕皆是素色、上头一点花样也无。
沈知韫看得难受，却又担心让绣娘做会露馅，索性就自个儿上手了。
“你说，若此地也无法为你我解惑，往后该当如何？”
二人停下歇息，沈知韫抬头望着隐在苍天大树之内的道观，这心绪越发不宁起来。
言罢，她又扭头看向谢恒，只见他背靠树干，全然没有一点京中贵女的端庄样，看得沈知韫又是一阵心塞。
不行！她才不要谢恒占着她的身体，一定得换回来。
谢恒瞧得出沈知韫的不满，心中觉得好笑的同时，却也觉得着实对不住沈知韫。
原本他不过是王府世子，可如今却身陷夺嫡的险境。
即便谢愉如今炙手可热，众人皆以为皇帝属意他为储君，但依着谢恒对皇帝的了解，他怎会让谢愉如此容易得到那个位置？
即便谢恒不争，皇帝也会想办法让他争。制衡、争夺，才是皇帝最想要的。
只有谢恒、谢愉还有谢怀各有拥趸，皇帝才能安枕。
这是谢恒的宿命。
只是如今出了这异魂之事，平白将沈知韫牵涉了进来。
朝中豺狼环伺，沈知韫只怕是难以应付。
思及此，谢恒站直了身子，正色道：“对不住。”
沈知韫微怔，一时没想明白谢恒为何突然致歉。
谢恒转身俯瞰山下。
从他那处看去，恰能看到汴京的西城根。那里房屋低矮，聚居着城里的贩夫走卒。
他们命如蝼蚁，却仍拼尽全力活着。他与沈知韫生来尊贵，却也身不由己。
“朝中如今暗潮汹涌，你入朝议事只怕是阻力重重。”
谢恒去岁便入了朝，虽说有晋王一系撑着，但谢愉仍是占着上风的。
沈知韫虽说聪慧，但毕竟是小娘子，从未接触过朝政，只怕是难以应付。
谢恒此言一出，沈知韫也不觉皱起了眉头。
上元节那晚的宫宴，她也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遑论她对朝政一窍不通，差事办不好也就罢了，若是给谢恒招致了什么祸端，那可如何是好？
只是谢恒向来是个纨绔，为何临安王与张贵妃还要如此针对他、忌惮他？
难道……
沈知韫瞧了谢恒一眼，难道谢恒这纨绔样都是装出来的？
她想了想，问：“陛下多给了我，不对，是多给了你几日假，可后日也得去上朝了。世子，若是我去，那我该如何才好？”
是做万事不知的纨绔，还是露些锋芒？
谢恒道：“多听、多看、少言，陛下交办的差事，若无法决断，便与我送信。”
朝局变幻莫测，谢恒这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言明。
两人沉默了会儿，谢恒又道：“对不住，把你牵涉其中了。”
沈知韫抿唇，谢恒这声对不住，她是不能承受的。
落水那日，虽说五兄沈逢时也下水救她了，可谢恒才是第一个下水的。
那会儿她的脚被水草缠着，幸得谢恒来得及时，割断了水草，否则沈逢时来救时，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世子言重了，世子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如今更担心在朝中给世子又添烦忧。”
谢恒无所谓地笑笑，“无碍，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见他如此宽慰自己，沈知韫倒不自在起来，心道往日与谢恒不睦，倒真是她小人之心了。
只是没等她继续懊恼，就又听得身旁这人道：“若此番真一无所获，七表妹还真得想想我那晚说过的话了。”
他那晚说过的话？
沈知韫看向谢恒，见他笑得别有深意，登时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
他们成亲。
沈知韫憋闷不已，也不欲与谢恒多言，抬脚先往山上走去。
那道观已若隐若现了，想来离此处已经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