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狐妖？
几人走近了些，只见街上民众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处角落，脸上俱是愤懑憎恶，讨伐妖孽的声浪迭起。gaoyawx
忽听见中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人群骚动，更加兴奋地向前涌去。
一个年轻小贩身侧撂着摊子，正奋力往人堆里挤，伸长脖子还未看清中间情形，忽被一只手按住肩膀往旁边轻推了推。
那手施力不重，却不容抗拒。他登时竖起两条眉毛，转头就要骂人，谁知刚一看见那手的主人，便如同打了霜的茄子，再发不出火来。
方秩午身形高，又冷着脸，他拨开人群走进去，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方无患和阿回二人跟在他身后，乐得清静，三两步到了动乱发生的所在。
被围在圈里的，竟是熟人。
昨日在石滩边上遇到的玄衣修士，此刻正闭眼举着一张符纸，口中咒句念诵不绝。几个身穿同色法袍的修士分立四角，手中牢牢牵着绳索。
四条赤绳交织网罗，将一名罗衣少女紧紧缚在正中空地。那少女浑身抖如筛糠，冷汗涔涔，一旁的修士却毫不手软，将那粉白的面庞逐渐勒得口唇、颜面俱成青紫。
方无患正欲开口阻止，方秩午却拦住她道：“那人施的是显形符。”
“我知道。”
“非我族类，何必多事救她。”
闻言，方无患猛地抬头，隔着纱帘望向站在面前这人。他神色如常，目光看着阵中施法的众人，只是淡淡劝说。那名少女的性命在他眼里形同草芥。
“滥伤无辜，亦非修行之道。”她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不顾阻拦走上前去。
说话间，那少女的挣扎已渐渐微弱，身形也开始出现变化。
被缚在胸前的双手生出利爪，片刻后褪化成一对长满火红绒毛的动物前足，散乱的长发间探出一双狐耳。原本穿着靴子的双脚，也被两条弯折掂地的兽足代替。
眼看着那妖孽就要伏诛，几名修士的行动骤然被一个青袍遮面的不速之客打断。那人闯进四人包围的罗网中，伸出剑鞘轻轻一挑，随即拨转剑身绕住长绳。
手下略一翻转，赤绳瞬间从四名修士手中脱手而出。那少女没了束缚，脱力就要摔在地上，被那人一把捞起夹在臂弯里。
来人三两下就攻破了自己精心布置的诛妖阵，为首持符的那人睁开眼睛，怒目喝道：“你究竟是何人！”
“在下不过一个路过的散修而已。”
四周的几名玄衣修士见绳索被夺，皆铮然拔出长剑，将那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剑锋正对那人的后心，只等一声令下。
忽从旁又闪出一道白色身影，未及反应，只觉袍袖拂过，那名修士手中的长剑毫无预兆地寸寸碎裂。旁观的人皆是一惊。
身影站定后，才看清是个长身玉立的白衣公子，神清骨秀，翩然如谪仙临世。
“刀剑无眼，还是莫要轻启为好。”他站在青袍那人身后，向周围瞥了一眼，开口冷声说道。
为首那修士见二人实力皆不俗，只好抬手叫众同门退下。自己上前道：
“我等在此除妖，二位何故阻拦？这狐妖为祸已久，搅得容屿城上下不得安生。如今二位不分青红皂白救下它，将城中百姓置于何地！”
听那人这样说，一旁围观的民众也忿忿附和道：
“就是！”“他们来做什么！”“妖怪死有余辜！”
大声叫骂的人群中，既有义愤填膺的过路人，也有受害的城民，一个个俱疾言厉色。甚至有人在人群中大喊道：“这些人怕不是一伙的！”
“才不是！你们不要血口喷人！”一个八九岁的孩童突然跳出来反驳道。
那修士看见这孩童，又往青袍帷帽那人身上打量片刻，恍然道：“原来是你们！前时在城外遇见，我便看你们不怀好意，有意提醒。谁知你们早晚不来，偏偏此刻来救，莫非你们同这妖狐里应外合，为祸一方？”
听他越说越离谱，周边民众对着二人议论纷纷，阿回心里腾起火苗。
此时另一名修士火上浇油道：“二位昨日入城，昨夜便出了命案，未免有些嫌疑了罢。如果二位不介意，交出妖孽，还请随我们一道前往城主府，请城主大人定夺。”
此话一出，更是人声鼎沸。
不等阿回这孩子发作，站在人群间千夫所指的那人却不慌不忙，淡然回道：
“阁下问完了吗？”
几位修士一愣，不知如何作答。却听那人又接着说道：
“阁下除魔卫道，在下自然不敢阻拦。只是还有几事不明，还望赐教。”
“何事？”为首那修士摸不准青袍人的意图，又不敢贸然动手，只得应道，“你问便是。”
“方才说这狐狸为祸容屿城已久，不知祸事为何，又有何凭据？我二人昨日入城不假，贵派亦是昨日入城，若论嫌疑，你我相当。阁下方才对这狐狸下此杀手，若不及时救下，口说无凭，焉知阁下不是借除妖之意，行灭口之实呢？”
“你！”那边修士听了青袍这人的质疑，一个个怒不可遏，破口骂道，“休要颠倒黑白！”
青袍人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传入了每一个旁观的民众耳中。众人一时安静下来，不再如先前那般愤愤不平。
为首的修士暗暗心惊，面前这人修为只怕远在他们之上。但他面上不露怯色，反问道：
“除妖灭邪，天经地义。你等与妖邪既无交集，何必心虚出手？”
“不是说了么，怕阁下灭口啊。”帷帽后的人嗤笑一声，又道，“还是不要口口声声称她妖邪为好。这狐狸周身真气未散，是修于人间的正途，并非灵界孽物。”
话锋一转，陡然冷声质问道：
“倒是阁下方才收了她不少修为，这难道也是贵派上下传授的天经地义吗？”
此话一出，四周哗然。
原先咄咄逼人的玄衣修士此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话来。众人便知青衣那人说的是事实，人群中一些同为修行之人的，此时也出声道：
“竟然做出夺修为的恶事。”“啧啧啧。”
几个玄衣修士站在人群中，见情状未变，形势却急转直下，不由得妥协道：“既如此，你也不能证明城中异象与这狐狸无关。若非它在邪阵旁鬼鬼祟祟，我等又怎会拿它。”
青袍那人掂了掂毫无意识的半狐少女，说道：
“自然是等她醒了，再细做讯问。倘若查明缘由，当真是她为非作歹，到时自不必多说，交由城主按律处决即可。”
说罢，又抬头问道：“不知贵派所说邪阵，现在何处？”
四周民众见双方不再争执，原本以为的妖邪一时也难再找寻，事态略平，便渐渐各自散去。一时间，这处角落显得空旷许多，仅剩下寥寥数人。
玄衣门派众弟子对这搅局的几人十分厌恶，却又不好发作，六七个人站着竟无一人理会方无患的问话。
倒是原先针锋相对的领头那人，拱手回道：“就在离此处不远的路口。”
“我带你去便是。”一直站在身后没有开口的方秩午突然说道，“不过你真要拎着这小狐狸一整天？”
方无患耸了耸肩，回道：“当然不，这不是还有你吗。”
“我不背。”
方秩午断然拒绝。
青袍那人听见，幅度十分夸张地回过身去，连声叹道：“你若不背，那我只好左右两手歇着抱她了。难不成还叫阿回一个孩子来背么。”
身着白衣的公子盯着帷帽下那人若隐若现的笑眼，又看看她的左臂，最终拗不过她。无奈叹了口气，俯下身准备背人。
方无患解下红绳，将那已是半人半狐的少女轻放在方秩午背上。待他起身，才回头将那绳索交还给玄衣修士。
“如此便不劳几位指路了，我们自去探查。待这姑娘醒后，我们会将她送往城主府，到时若有疑虑，皆由城主判决。”
为首那修士接过长绳，却不立刻离开，反向她问道：“不知二位高人师从何派？”
“在下一介散修，无甚师承。至于这人，他到时自会告知。”
说罢，那三人便带着劫后余生的少女离开了这个角落，身形转过街角，隐没在人群当中。
……
“师兄，我们要不要悄悄跟上去看看？”
一个修士向领头那人问道。
“不必。”那人攥紧手中的赤阳缚妖索，缓缓说道：“你难道觉得以那两人的修为，会发现不了我们暗中跟着吗？”
“何必自取其辱。”他咬着牙丢下一句，便朝另一个方向离去了。
身后众人忙跟随而去。
一行人皆离开此处，角落里顿时空空荡荡。
半晌，一只狸猫见角落无人，慢慢悠悠踱过去就要躺下。走到一半，却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弓身朝着一条墙缝哈气。
不一会儿，那狸猫便炸着毛飞快逃开。仅剩下空旷角落里，一道粘稠黑影在墙缝间闪过。
……
日渐西沉，方无患等人在城中接连探查，将几处异象发生的位置都走了一遍。
不出意料，每一处异象附近，皆有一道法阵。而之后的这些法阵，虽出现的时间、场所皆有不同，但它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假阵。
因此这半月来，容屿城中确有势力生事，但这些异象背后，指向的却是：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