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指鹿为马
《欢迎来到beta帝国》最快更新 [lw77]
如果季谈知道今天将参加别人的家宴，他说什么也不会想来。mbaiwenzai
毕竟当园丁当着当着就变成其中的一份子，多少有些太过惊悚。这让他无所适从。
詹玫一直不见踪影。
他不打算去找她。如果说最初乌不烨是内定人选，那么现在他就是内定人选——因为他的缘故，乌不烨来不了了。
他从事件的配角升级为主角。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所有人的视线都将集中在他身上。詹玫的去处无人过问，因为她充当了他本来的角色。
大范围的感知使他头晕目眩，也许是世界的限制，他很快关闭掉自己过于灵敏的五感。
他暂时不清楚“主角”的替换会导致什么，但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局势仍在可控范围内——詹玫肯定和那位先生事先沟通过。
说不定默认了季谈替换乌不烨。
他相信这种状况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他需要代替他应付眼前的这些人，以及突兀出现的家宴。
不管怎么说，乌不烨肯定不想成为这种情况的主角——怀里有个古董花瓶一般的beta，娇贵、又若即若离。
他让自己叫他主人。
不得不说，季谈的脑子宕机了那么一两秒，仿佛有一个缓冲条在大脑里转啊转，终点像是到不了的彼岸。
直到西糖唤他回神，他这才如梦初醒。而怀里的beta，一直一瞬不瞬打量着他的表情，他方才的无措和茫然想来也被看在眼里。
“你怎么这么不禁撩？！”西糖的语气难得的带了些气急败坏。
季谈理亏，但心里也有些不服气。拜托，他是牡丹啊，没啥见识和经验，对这种直球式骚话就是有些招架不住啊！
他不知作何表情，也不知如何回复，沉默和茫然就是他最直白的答案。
而眼前的beta，似乎很是满意这样的反应。他唇角微微勾起，苍白又青筋突兀的右手优雅地，绕着季谈的领带缠了一圈，再用力下拉，想要做点什么。
“叩叩。”
门外响起没眼色的敲门声。他触电般松手，并下意识后退一步。
此时他的脸很清晰地展露在季谈面前。和想象中的没差，这个男人长了张瓷器般的面孔，细腻、柔和又易碎。这张脸让季谈想起江南水乡，还有白描技法的水墨画。黑白分明，不妖不冶。
这个人若是身着宽阔的古装，定叫人见之难忘。虽然现在穿着服帖的西装也极美，却也少了一份韵味，像被服饰禁锢的鸟儿。
“你是季谈。”他开口道。
他说这话的口吻和“你是alpha”一模一样，就好像现在季谈的代称，从alpha变为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不喊我主人？”他问。
这让季谈犯了难。他犹豫片刻，说：“因为你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事实上面前的beta从各个方面都不是他的主人。既不是庭院的主人，也不是雇主——那位先生。
“哦。”男人倒是并没有特别惊讶，“何以见得。”
季谈盯着他打量片刻，道：“因为你总是想抢走点什么。”
抢夺事物的主动权和所有权，抢夺注意力和存在感。
“这座宅邸的主人，是您的父亲吧？”这当然只是猜测，眼前的beta实在过于年轻。况且，而且真正的主人，不需要刻意彰显自己的存在。
男人的脸色瞬间扭曲起来，不过他很快恢复原样。此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他再次后退两步，对着季谈上下打量了一番，抿起唇角。
“很好。”他像是在赞许。“父亲的眼光一如既往地好。”
就是话里有说不上来的讽刺。
一如既往的意思是，在他之前已经有好几任“园丁”了吗？季谈默不作声，这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好在此人并未为难他，只是低声极快地说了句：“徐熙。”
便推门离开。
————
徐熠回家走的是正门。他一向直来直去。
他不想回家，但家宴必须所有人在场。这种规定到底为何存在？那个位置已经空缺许久，家宴一年一次，或许父亲觉得有必要补上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由alpha来补上伴侣的空缺，变成一种默认的规则。与其说是伴侣，不如说是情人，这点放在各区都适用——可以交换和赠送的情人。
身强体壮，长相也出众，还怎么玩都不会有事，最重要的一点是不会怀孕。征服欲和安全性一次满足。
甚至有些天赋异禀的alpha能让beta发情。能让beta隐约触摸到，那个充满了信息素的世界。
在那一瞬间，beta似乎能看到世界的真相，尽管仿佛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但他们从不在alpha面前表露这一点。
怀疑和迷茫是一种罪过。而他们身负神的旨意，将永远无罪。
最后啊，就算腻味了也可以以“信誉失格”为理由将纠缠的alpha打发走，真是绝佳的点子。
想到这里，徐熠唇角却勾起嘲讽的弧度，如果不是越来越多beta被alpha骗财骗身，他姑且还会假装信一信这种论调。
这些人不会真认为工会是全意为beta服务的吧？……这个由beta以满足私欲，监管alpha为最初目的，并一手促成的组织，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
刚回到家，他就莫名有些焦躁。
‘神碑’的那张照片，他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那天见到的男人。尽管交流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还是固执地这样认为。
他甚至因此去看了之前不屑一顾的热门漫画，因为两人的特征很相似。
他知道自己完全没办法将两人等同。他无法代入，因为两者的性格实在天差地别。
他想象不出来那天见到的alpha壁咚自己，来一段油腻的名言：“你让我抑制不住地发情~”
完全无法想象！根本无法理解！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词？他觉得荒谬，这真是beta写出来的东西？可事实上beta总是格外热衷听到alpha说起发情。
他们总是按捺心中的激动，冷眼旁观。
真是无法想象。他们想。
但却让人不得不在意。受欲望驱使，成为欲望的奴隶，是怎样的感觉？仅仅只是性别不同，所见的世界便天差地别么？但他们明明身处同一世界。
真是难以想象。
但徐熠却悄悄热了脸颊。那句话和那个场景都不可能存在，但他总忍不住幻想。就像他知道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家宴上……
……却也出现了。
“等等！”他激动地站起身，又被身旁表情严肃的哥哥拽着拉下来。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身着黑西装，精细地打好领带，禁欲又漠然的男人。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季先生。”
父亲温和的声音针刺一般扎过每个人的耳朵。他没有过多介绍，似乎只是单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所有物。
鬼的所有物！徐熠牙齿都要咬碎了。他旁边正是他的亲哥哥，徐熙，此时垂头不语。
“好了。”父亲让alpha坐在自己身边，目光平等地扫过餐桌上的每一个人，温和有礼。
“来齐了，就开始吧。”
————
季谈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徐熠。虽然他有点脸盲，但徐熠的红发太过惹眼，外加感叹号一样的耳坠，以及穿着不规范的衣服，都彰显了别具一格。
他很快就记住了这个男孩儿，并在脑子里和中二期的弟弟画上约等号。
在家宴即将开始前，季谈才见到他真正的雇主——徐先生。
“叫我徐先生。”他这么说。于是季谈也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说真的，如果徐先生也像他儿子一样恶趣味，想要他喊主人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选择暴力纠正。
当然，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他真的会很手痒。
徐先生是在书房见的他。当初来敲更衣室门的是一个仆人，然后仆人领着季谈来到一个大浴室，等他洗干净后又重新给他拿了一套新衣服。
季谈觉得今天一直在换衣服。
不过他来者不拒。换好后，仆人领他来到茶水间，递给他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杯茶。
“麻烦您了。”仆人细声细气地说。她指的是将茶水端进书房。
而那个书房，就是宅邸的主人，徐先生所在的位置。
这里是三楼。季谈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自然地走到书房前。然后，他看向仆人。
仆人在几米外，隐晦地伸出手，做出敲门的动作。
于是他也抬起手，敲了两下门。
“叩叩。”
再等了一等。没有回答。
然后他又在仆人的眼色指导下，直接拉开门缓步走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厚重的落地钟。季谈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落地钟，这种物什总给人古旧、迟缓的滞涩感。
房间整体以棕黄色为主，他微微低头，寻找着房间主人的踪迹。他的听觉比视觉先一步告诉他，先生在房间的拐角处。
于是他提步缓慢走过去，在拐角处看到一张古色古香的案台，人却不见踪影。再一细看，眼前居然是一面镜子，一根拐杖“笃”地杵进镜子的反射范围。
紧接着，手和身体进入镜中。镜中人透过镜子，看向镜子外的季谈。他们的视线沿着镜面的反射路径交汇在一起。
他们看见了彼此。
“你是季谈，代替乌先生的孩子。”镜中的人语调古怪，像是唱诗一般的咏叹。
“是的。”
季谈隐晦地打量他。他头发微长，在脑后用棕色绸带束在一起，耳鬓处夹杂着少许银丝。
就算还没年过半百，也差不多快了。
他本以为点alpha的都是些欲求不满的年轻beta，甚至差点以为楼下那个投怀送抱的beta才是宅邸的主人。
但现在看来，眼前的先生点alpha并不是出于那样的目的。
“过来让我看看。”先生说。
于是季谈从镜子面前拐弯，穿过镜中的虚影，来到先生面前，任由他藏在眼镜后的视线，一寸寸滑过。
“很好。”他双手交叉握住，脸上露出笑容。“叫我徐先生。”
“徐先生。”
“很好。那么，你就是我的季先生了。”
季谈迟疑片刻，然后点头。他对自己归属于谁的问题不太敏感，这种感觉就像是说你是地球人，或者是第二区的居民一样。
他受雇于徐先生，按理来说他的确算是徐先生的人。起码暂时是。
“识字么？”徐先生问。
“不识。”季谈回答。
“过来。”他将拐杖停靠在，“我教你。”
他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月季。
“这是你的名字。”他说。
“嗯。”季谈继续装傻。
他笑了笑：“跟我念。季——谈——”他的手指指着月季两个字，睁眼瞎似的念。
季谈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念。接着，他的手指又放在月的下面，说这怎么读？
“季。”
又指着季，问那这个呢？
“谈。”
指着月，说你再试一次。
“季。”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直到季谈迟钝地觉出他的意思，在他指向“季”的时候，他便说出正确的读音：
“这是季。”
“完美，季先生。”徐先生和蔼地微笑，“为了祝贺你的进步，我要送你一枚戒指，上面镌刻你的名字。”
季谈下意识反驳：“不要月季。”
不对，应该是不要戒指。但是这枚戒指能拿去卖钱吗？
“可以。”徐先生说，“但戒指的图案一定会是月季。你可以接受的，对吗？”
徐先生用和解的口气说：
“就当做是我们之间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