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诊所风云
屋子里的布置符合季谈对黑心诊所的猜想。msanguwu当然,也可能所有诊所都是一样的布置,黑心诊所之所以黑心,只在于里面发生过的事,而与死物无关。
他看到陆从楠的表情,是受惊的、惶恐不安的神色。她身后站着此行的目标——两个不听话的孩子。而她的面前,是一个高个子。
有点眼熟。他想。
“我来接人了。”他强迫自己一扫而过。专注地凝视一件事物会给他带来负担,他会慢慢觉得自己的思维变得奇怪。
那高大的背影一顿,面朝向他的陆从楠似乎愣了愣,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三步做两步走,把两个孩子塞进季谈的手里。
她看向季谈。
“我完成了我的承诺。”
她抿起了嘴唇,紧张地看向他。
“谢谢你,我会记得你的。”
季谈捂住还想说话的游川,把他捂得翻白眼儿。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迁怒了,如果不是游川突然作妖,带着黎昼离开他的视线,他根本不会产生那么大压力。
当然也不会为失去记忆发愁。
陆从楠却摇摇头,她欲言又止,充满恳求地说:
“不用记得我了。也忘了这里吧。我们就此分别,也缘尽于此……”
季谈有些无法理解。她这是怎么回事,似乎对他有很大意见。
这时候,手术室的灯光突然亮起来。本来昏暗的休息间顿时敞亮起来。季谈皱着眉扫过杵在中央的、高大的男人。显而易见,他是这里的话事者,或许正是陆医生。
他转过头来,季谈下意识去关注他的脸,却被惨白的口罩挡住视线。
“既然是小楠的朋友,要不要进来坐坐。”
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像不出气的咸菜缸。
陆从楠向季谈缓缓摇头。此时,手术室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休息间里一个女人浑身一震,一个箭步钻了进去。
季谈闻到了她身上奇怪的味道,好像甜得发腻的苹果香。自从黎泛说他嗅觉迟钝后,他便开始刻意注意气味。很多东西多留个心眼儿,是没有坏处的。
女人进去后,一个护士狼狈地从里面走出来。他取下口罩,脸上有一个血红的掌印。看到站在休息间中央的陆医生,他抱怨道:
“师傅,那个女人疯了,打麻药都摁不住她!”
“戴好你的口罩,蠢货!”
陆医生发出低吼。但一切都晚了,季谈眼尖地看到了他的脸,下意识说:
“咦?我好像认识你。”
他的确认识这名护士,在刚到这个世界的那条河边,他遭遇了令人难堪的调戏和生命威胁。尽管他当时并没有感到难堪。
不过黎泛替他难堪了。被强迫发情以便挖除腺体,这种事对任何一个alpha来说,都是侮辱。
黎泛见不得这个。但他没有其他办法。
“说起来,你也很眼熟。”季谈皱着眉凝视着陆医生。从刚刚开始,他就一言不发,此时和季谈对上视线,他也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但季谈注意到,他藏在身后的手正微微发颤。
“……季谈哥哥。”黎昼弱弱地拽季谈的衣角,此时他的眼睛泛起生理性泪水,整个人都显得脆弱不堪。“……我好难受。”
“哪里难受啊?”
季谈按住他仰起的小脑袋,立马现场验货。但腺体还是好好的,他来得也没有很晚吧?不过摸着的确有点发烫,似乎还肿了。被他一摸,黎昼没忍住发出细碎的泣声。
这个年纪的孩子,当然没有乱摸腺体的习惯。
本在一旁安静地游川却仿佛被马蜂蛰了一下。他猛地跳起来,咋咋呼呼道:“好痒!”
边说着,他的手就去抠挖后颈,眼里也开始渗出泪水。
季谈也开始感受到后脖子熟悉的燥热。但那感觉很微弱,仿佛有几只蚂蚁在轻轻啮咬。
他立马就意识到是谁在搞鬼了。
陆从戎沉稳地大手一挥,说:
“客人们稍安勿躁,今日的手术推迟到下一周,费用全免。现在我需要解决一些私事。”
成人的抵抗力多少要强一些,所以大多alpha有感觉但暂时不太强烈。但如果信息素类型对上了,会变得比孩子都不如。
比如一个兄台,已经躺地上抽搐好一阵儿了,就是动作有些难评。
黎昼把脸埋在季谈腰间不动弹。虽然很微弱,但他能嗅到一股清淡的薄荷味儿。这味道笼罩得他有点上头。
总之,整个休息室都是副群魔乱舞的场景,完全保持清醒的,可能只有季谈。但就算是他,也很难说会保持原样。
因为压力一旦超出某个阈值,他脑子里孵化的那枚蛋就会裂出缝隙,向现世投射下目光。
草,他什么时候这么抗不了压了?
季谈“咔咔咔”拧了拧手腕,觉得面前这个高个子还没被揍够。但陆医生一声令下,就从手术室里出来几个beta,可以的,都是老熟人,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他们看到季谈,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陆哥……”其中一个女beta犹犹豫豫地喊陆从戎,陆从戎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你们干什么吃的!我已经改良了信息素模拟器,这次肯定有用,快过去把他压住!”
“改良过的吗?怪不得……”季谈撸起袖子,一步步朝他走近,脸上带着怜悯的笑意。
“建议你还是用之前那版。越改越拉跨了,好歹给我点被调戏的实感吧。”
陆从戎的脸被季谈一拳砸出月球的凹坑。他捂住脸,口罩上晕染出红色,显然疼得不轻。
季谈顺手将座椅的扶手掰了下来,来回甩动试试手感,然后顺势转头,对陆从楠毫无诚意地道歉:
“不好意思啊陆小姐,虽然我们认识,但你爸爸跟我有旧怨。他做了什么你刚刚也看到了。扶手无眼,不要参与进来哦。”
话音刚落,扶手破空划过一个半圆,精准无误地狠狠拍向陆从戎拱起的老腰。他没忍住惨叫一声。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一周前被季谈支配的恐惧。他这是被这群白痴alpha传染了吗?居然妄图把季谈留下来泄愤。
明明他自己才是被泄愤的那个。
“我、我错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那两个孩子!如果不尽快注射抑制剂就会强制发情,他们还没到时间吧!放过我吧,我会提供药物的……他们是你的孩子吧!”
“哐——”
座椅的扶手折成了90°。季谈揪起陆从戎的头发,照着他涕泗横流的脸来了一拳。
他边揍,边一字一句地说:“别造谣,我、还、没、对、象。”
“呼——”
他长舒了一口气,扔垃圾一样把人扔到一边。
尽管情绪上得到了缓解,但他心中的郁结反而加重了。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流下。粘稠、湿润,他只能想到这两个词。
暴力是不被提倡的行为。他拒绝被暴力,也拒绝成为暴力本身。但为什么,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这样的行为呢?
或者说,是习惯了。习惯到麻木。
他面无表情地后退两步。陆从楠早已无力地滑落在房间的角落,呆呆地看向这边。那几个beta护士瑟瑟发抖地蹲在一起,努力想要钻进地缝,唯恐被他看见。
休息室的alpha能跑的早跑了,谁也不想为这事背锅,除了在地上蠕动着哼唧些不雅词汇的兄台。
这位不知道还在做些什么春梦呢。
经过陆从楠的时候,季谈将两个孩子抱在肩上,轻声说:
“你爸没死,还剩一口气,打120吧。”
他伸出手拧开休息室的大门。
但门的外面,站着一个穿着服帖西装的男人。
男人没什么表情,既不冷漠,也不热情。硬要说的话,就像人类这一程序的初始设定,无悲无喜。
他长相标志,但也标志得泯然众人,毫无特色。他的眼睛蓝得宛如阳光明媚的仲夏天空,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身处云端的窥视者。这双眼睛外,架着两片反光薄镜。
他正透过镜片,直直地看向季谈。
“你好。”他轻启薄唇,“诊所的主人,陆从戎,在这里吗?”
季谈瞥向地上那一坨。陆从戎正处于薛定谔的存在中,他本来在的,但再不救治,恐怕就不在了。
他又看向这个西装男背后的一大群人。是的,男人身后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或者说副手。总之,此人地位尊贵,却光明正大站在所有人面前,像一个擅长笼络聚光灯的政客。
不过季谈并不在意他。此时此刻,他只想把这两个小的送进医院做检查。
“能让让吗,我不是陆从戎,有急事。”他对着他们一歪头,想要从侧面离开。他们看上去不太可能是来抓自己的。
果然,为首的西装男人又说话了。
“且慢。”
他伸出右手。
“幸会,我是第二区的区长兼行政执行官,秦里。有群众举报该诊所违法聚众,进行器官手术。壁区作为下属依附区,我有责任对此事进行核查。”
季谈莫名其妙地和他握了手。所以这个诊所真是黑心诊所啊?
“但似乎有热心市民先我一步解决了问题。”
说着,秦里朝季谈颔首道:“应该就是你吧。”
“啊哈哈哈,太客气了,不是什么大事。”季谈迅速收回右手。这个人的手真凉啊,在夏天就跟行走的空调一样。
虽然感觉秦里哪里怪怪的,但他的这句评价的确戳到了季谈的心窝。好一个“热心市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不是被误会就是被拉郎配,就没有一个人认清他的本质,其实不过是“热心市民”而已啊。
他顿时对秦里升起好感。总算有一个人能懂他了。
于是,“热心市民”季谈决定挽救陆从戎的生命。他指着地上垃圾一样的一摊人,对秦里说:
“那就是陆从戎,你们快救一下吧。再不救,他女儿就要和我发展成不死不休的关系了。另外,我这儿还有两个被波及的伤员,如果可以,先保小的吧?”
‘热心市民’当然不会对伤亡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