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记忆
这是什么？平台新出的生日祝福功能吗？
江鹤刃点进发件人主页，发现确实是平台管理员。mchuangshige
江鹤刃面无表情地关掉消息框，但过了几秒后，又把消息截了图，存进了手机里。
等再抬头，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新的一天到了。
直播界面上，十来个观众正在等着他继续直播，电脑屏幕右下角，六六大顺的新消息发来。
“兄弟要不要一起打游戏啊？”
而他在生日这天，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人祝福——好像今天这个生日也没有很糟糕。
江鹤刃很轻地深吸一口气。
他回复六六大顺：“来。”
电脑重开了新一局游戏。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公里外的机场休息室。
智游直播平台的负责人喜气洋洋地签下补充条款，用一个他做梦都想象不到的高价将自己创建的智游直播卖了出去。
智游直播只做游戏直播，从创建到现在也就半年时间，靠着高福利确实吸引了不少主播，但总归不能和现在的直播巨头比。
并且游戏圈受众就那么些人，游戏主播的头部也早就形成，想要将智游直播做大做强，现在已经不是他单打独斗能完成的了。
原本将智游高价卖掉就是他的期望，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价格能高到这个地步。
只不过如果是这位商总的话，似乎又很好理解了。
商敬尤，背地里又被许多同行骂作“商匪”，他二十岁继承了祖辈的遗产，年纪轻轻的却有着老辣狠毒的手段，四年时间里几乎将手里的资产翻了个倍，商业版图也一扩再扩。
只不过这位商总在国外发展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国，回国后第一个项目就是收购智游直播。
这么想着，原智游直播的老板抬起头。
休息室的椅子本就高大，但这位商总坐在椅子上，仿佛椅子都小了一圈。
他身量高大，肩宽腿长，眼窝深邃，看起来就很对得起他“商匪”的外号——只不过现在他正低头认真看着手机，那刚达成的近十位数的收购案就垫在手机下面，就仿佛智游那堪称简陋的管理后台有什么比十位数收购案更引人注目的资料。
直到机场十二点的铃声响起，这位商总才终于有些不舍似的放下手机，翻开了手机下面压着的文件。
智游直播。
商敬尤手指从app的名字上划过，眼神有些怀念。
或许是上辈子做得还不错，当生命走到尽头后，商敬尤睁开双眼，竟然回到了十五年前，他二十四岁这年。
他和江鹤刃就是在这个直播平台认识的，只不过如果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那是六年以后，他三十岁时的事情了。
彼时智游直播已经成为了业界数一数二的直播平台，专走高端游戏直播后，智游汇聚了近乎所有游戏的顶尖大神，每年举办的年度大赛更是群星闪烁，不少游戏的职业选手都发迹于它。
三十岁的商敬尤刚把发展重心转移回国内，第一个盯上的项目就是智游。
但谈判相当不顺利，如今接近十位数就能拿下的智游，六年后收购价翻了十倍不止。
当商敬尤想放弃时，他不经意间打开智游直播，随机进入了一个直播间。
直播间人气很旺，公屏很乱，商敬尤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场删号战。
主播是高三的学生，而与他打删号战的，是他的班主任。
学生和老师在游戏里一决胜负，这样的噱头吸引了很多观众。
但显然，主播实力不济，被对面的人打得节节败退，很快输掉了这一局。
公屏瞬间涌现出一大片嘲讽，实在是主播开打之前态度过于嚣张，对面的老师看上去脾气很好，原本温言劝他不要逃课，回学校上学的。
结果主播鼻眼朝天：“上学？上学毕了业能干什么？像你一样每个月赚那点工资，还得来我直播间受气吗？”
他越说越过分，可找来他直播间的老师声音依旧温柔和善，耐心地跟他讲道理。
连直播间的观众都看不下去他对待老师的态度，终于不知道公屏哪句话刺激到了他，主播向着全直播间脾气最好的人发出了删号战的挑衅。
没想到对面的老师答应了，更没想到这老师最后还赢了。
此时直播摄像头里，长着青春痘的男生输了比赛，脸涨得通红，手都在颤抖。
这种公开处刑已经很让他难受了，何况他的账号对于他来说更是价值不菲。
“三……三局两胜！”
无法接受自己失败的男生几乎梗着脖子喊出了这一句。
商敬尤已经准备划走了。
无论接下来，这位老师是要答应学生继续战斗，或者一口回绝，商敬尤都不怎么感兴趣。
这大概是一场计划好的炒作吧。
他有些无聊地想着。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老师的声音。
“可以。”
商敬尤要划走的手指顿住。
那是个听起来很年轻的声音，清冽却柔软，仿佛常年积雪的山上流下来的潺潺清泉，让人瞬间心都安静了。
随后，有着这样嗓音的那位老师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耐心，他虽然同意了，但却并不是商敬尤设想的那种同意。
“这样，接下来是我的课，我没有时间继续。那剩下的两场比赛，我们等高考结束之后再来，可以吗？”
学生也没料到自己的老师会这么说，他愣在当场。
对面的老师好声好气地询问：“现在先回学校来上课吧？我在教室等你。”
直播界面上，主播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关掉了直播。
商敬尤先是一怔，随后又立马反应过来，几乎是瞬间拉开直播间连麦列表，关注了那位老师的账号。
在他关注的下一秒，这位老师便下了线，从那以后半年时间里，这个账号都没再上过。
在这半年中，商敬尤终于谈下了智游直播平台，以这个app为基点进军网络直播行业，又买下了几款游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在他都快忘记那场现场版劝学的时候，某天看新闻时才发现，高考结束了。
那天商敬尤鬼使神差地登上了许久没有登陆过的智游直播，他的唯一关注人正在连麦。
等商敬尤点进直播间，当初几千观众的直播间此时只有寥寥几人。
屏幕上，对局进行到了尾声，这一次是学生赢了。
他咧嘴笑了一下，眼圈却红了。
“江老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把我拉回去，我现在别说大学了，连大专都上不了。”
一如半年前，清冽柔软的声音此刻依旧如此耐心温和。
“这是我应该做的，恭喜你小涛。”
小涛这回是真的开心骄傲地笑了起来。
他意气风发：“三局两胜，老师你赢了一局，我也赢了一局，我们算平手好不好？”
“好。”
师生两人在直播间里短暂交流两句后，小涛就摆了摆手：“老师我下啦。”
直播间再次关闭了。
商敬尤看着自己唯一的关注人，感觉那股清泉像是化成了一条彩带萦绕在自己的心间。
对面的人是什么长相，叫什么，多大年纪，他一概不知。
都已经三十了，商敬尤本来不应该对一个陌生网友有什么别样的想法，但似乎有个声音正在他耳边说着：把握住这个机会，不然真的要永远错过这么好的人了。
于是他立刻给还没下线的老师发去了一条信息。
“您好，您对学生直播打游戏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他猜测，这样一位认真负责的教育工作者一定不会对这种问题视而不见的。
果然。
对方有可能把他当成了同样有这种困扰的学生，或者有这种困扰的学生家长，这一次没有立刻下线，而是打了长长的一段话过来。
哪怕并不认识发送消息的人，可他还是耐心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个人，这样温和善良的，情绪稳定的，柔软耐心的人。
真的真的真的……很想认识他。
商敬尤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先是智游直播平台，后来加上了微信。
那是越了解越无法抗拒，无法忽视的，极有魅力的人。
于是在聊天中得知对方没有男女朋友时，商敬尤便打定主意，无论对方长相如何，他都想努力追他试试看。
最终借着想捐书的由头，商敬尤见到了这位让人魂牵梦萦的老师。
他就站在学校门口的松树旁，身姿挺拔，穿着白色的衬衫，如同潭水般的眼瞳静静看向他。
不仅是越了解越喜欢，同样也是一见钟情。
商敬尤收敛起自己的一身匪气，认认真真追了很久，终于才让这仙子一样的人点了头。
但后来小鹤还是……
想到上辈子爱人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商敬尤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但很快，他重新打起精神。
老天让他这辈子提前回来了，就是要他认识更年轻时的小鹤。
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他要将自己的爱人好好保护起来。
这辈子他不要小鹤的日子过得那么苦，他那样好的人，应该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想到这里，商敬尤再次将目光放回到手机上。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回来，回来后着急收购智游直播，就是因为跟小鹤在一起后他才知道，看上去认真严肃的江老师其实高中时期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游戏主播，直播的平台就是智游。
这是商敬尤唯一最有把握能联系到他的方式，也是他们上辈子相识的方式。
因此商敬尤不假思索地收购智游，利用管理后台找到了爱人的账号，赶在爱人十八岁生日的最后一分钟发送了生日祝福。
现在，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
商敬尤深吸一口气，有些近乡情怯。他掏出蓝牙耳机戴上，退掉管理者后台，注册了自己上辈子的账号。
他很久没有见过小鹤了。
温柔的，善良的，严肃的，清冽泉水一样的江鹤刃。
是有魅力的爱人，是值得信赖的江老师。
当然，现在是年轻的，十八岁的小鹤。
他会是什么样的呢？
可能也会和上辈子一样，依旧温润如玉，如松似柏吧。
商敬尤忍不住嘴角勾起，他输入“jhr”，顺利地点进了爱人的直播间。
蓝牙耳机里，和记忆中一样如同清泉般的声音透过蓝牙耳机传递到耳膜。
“打成这逼样还有脸狗叫？户口本只有一页的人说话就是大气。”
商敬尤：“……”
商敬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