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第七十三章

    舞阳侯府。

    贺重锦发丝凌乱, 双眸黯淡，眼底一片淤青，就那样握着榻上女子的手。

    几天几夜, 不眠不休。

    江缨在水牢里昏迷了过去, 李院判来看过，说她早些时日胎气不稳，又是外力使得早产，水牢冰冷伤了根本, 那孩子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可是贺重锦哪里肯信她无药可医, 再也醒不过来？

    孙家覆灭后，他推掉了政务，就这样守在了江缨的身旁, 等着她再一次睁眼看一看自己。

    采莲带着奶娘过来, 奶娘怀里则抱着哇哇啼哭的女婴，那孩子的哭声格外聒噪，一张面颊哭得又热又烫，两只小手挥舞着，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江缨生了一个女儿，如贺重锦为期望之中的女儿，但从出生之后, 贺重锦没有看过一眼, 甚至还没有起名字。

    虽说是与自己有着血肉之情的亲生女儿, 沉浸在痛苦的贺重锦却因这哭声发了火，隐忍着怒意说道：“我说过, 把她抱到院子里养, 有奶娘看护就好。”

    采莲闻声不对，立马低头应道：“侯爷的确说过, 只是郡主还小，总要让她见一见自己的娘亲，江夫人她一定也很想见见郡主。”

    提及江缨，贺重锦的神色逐渐变了，没有抗拒这个女儿，而是抱在了怀里，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婴孩儿的面颊。

    女婴似乎感知到眼前这个人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肉乎乎的小手攥紧了贺重锦的手指。

    良久，贺重锦将孩子重新交给了奶娘，此刻他早已湿了双目，继续看向了榻上昏迷的江缨：“便叫她萧常宁吧。”

    多喜乐，常安宁。

    言罢，他将江缨的手温柔地贴在自己的面颊上：“缨缨，我已经将韶华公主千刀万剐，是我没能好好保护你，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舞阳侯外，皇帝与皇后的华辇停了许久，皇帝知晓贺重锦悲伤，便将宫中所有的灵芝草药都送到了府上，又让太医院太医会诊，务必救下江缨的命。

    “既然是韶华犯下的罪孽，就让朕来弥补吧。”

    皇后叹了一口气，她很难想象，看似温柔的韶华，会将江缨关在水牢里，女人产子犹如鬼门关走了一遭，江缨又是如何咬牙生下了小郡主。

    造化弄人，若江缨死去，贺重锦该有多么伤心。

    贺重锦带着昏迷的江缨，回到了他们离开过的江南。

    江夫人和江老爷还有萧景棠，三个人全都看过了常宁，又见过了昏迷的江缨，比起得了孙女的喜悦，更多的是悲伤。

    神医日日给江缨施针，只要她尚还有一口气在，贺重锦便不会放弃她。

    因为，曾经他们都历经过生死，才有了如今的人生，如今的常宁。

    这一次，又怎么会轻易分开？

    贺重锦独自驾驶着马车，又与江缨回到了江家小院，这一次他不仅带着江缨，也带着他们的常宁。

    那个他们曾经相遇的地方，她的发被他梳得整齐，挽成一个发髻，那一枚梅花吊坠正挂在江缨的胸前，在阳光之下熠熠发亮。

    她躺在庭院的摇椅上，静静地睡着。

    贺重锦带着那张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的铁皮面具，笨拙地哄着哇哇啼哭的女婴，想到附近的小镇替她寻一口奶水喝。

    岂知在踏出栅栏门的一刹那，身后传来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

    “阿丑。”

    脚步顷然顿住，怀中的常宁挥动着胳膊，咯咯地笑了两声，那是她出生起第一次笑。

    贺重锦不敢回头，担心那是梦，一触即就破碎了。

    直到女子撑着麻木的双腿站了起来，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出来，又唤了一声：“你要是还不会开口说话，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良久，贺重锦转过头来，他摘下面具，早已经热泪盈眶：“缨缨”

    那一刻，阳春正好，男女相拥，堪称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