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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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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景棠手握拳并,自是手段雷霆。

    他严加审问了经手过马蹄铁之人,又不惜以亲眷为要挟,步步击溃他们的心智,这才在傍晚之时,查出了。

    想到最珍视的儿子贺重锦险些没死在马蹄下,萧景棠心中的怒火就快压制不住。

    当年,他暗中将贺重锦送进贺府时,便料想到会有今天。

    “我不配世子之位!贺重锦他就配了!?”

    转瞬之间,懦弱胆小的萧涣又变回了那个暴戾无常的萧涣,他怒而起身,用一种几乎从未有过的语气同自己的亲生父亲讲话:“父亲,我也是你的儿子啊!母亲是你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世家嫡女啊!”

    萧景棠不言,可眼中的失望从未散去。

    “而那贺重锦是什么?”萧涣突然狂笑道,“他是野种!他是野种是野种!是你和那个女人的野种!”

    从知道萧景棠在外有个私生子的那一刻起,萧涣积压已久的委屈、怨恨、不甘在这一刻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

    “我娘是名门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一个闺阁女子,千宠万娇的嫡亲小姐,煞费苦心地讨你欢心,结果换来你的一句冷淡的关心!”

    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杨氏整日整夜的哭,起初萧涣懵懵懂懂,并不知道原因,直到长大的某一天,杨氏告诉年幼的萧涣,说父亲的心里一直住着另外一个女人,从来没有他们母子,那个女人叫贺涟漪,为了那个女人,父亲可以什么都不顾,所以萧涣是杨氏最后的指望。

    后来,杨氏生了一场大病,郁郁而终,萧涣再无母亲。

    再后来,萧涣得知舞阳侯在外有一个私生子,联想到在冬至之时,一向只在意朝堂之事的萧景棠,极为反常地开口,让皇帝下了一道赐婚圣旨,这才注意到了这个久居家中的贺家之子贺重锦,原来自己一直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被养在了贺府。

    萧涣也就此明白了,二十四年前,在朝野中籍籍无名的贺大人贺正尧,究竟是怎么在短短半个月就成了一朝的尚书。

    都姓贺,安排的甚是巧妙,无不妥当。

    用一朝尚书之位彻底封死贺家人的嘴,谁也不会猜到贺府家病弱的大公子,就是权倾朝野的舞阳侯之子。

    “跪下!”

    萧景棠一声令下,那来自骨子里的屈服令萧涣本能地双腿一软,当他再次抬起头,却并没有在父亲萧景棠的脸上见到任何悔改之意。

    “你不学无术,更是心术不正。”萧景棠面不改色道,“我本想将此事瞒着你,现在看来,你早已知道了,说的不假,贺重锦的确是我的儿子,是我萧景棠的亲生骨血。”

    说到这里,萧景棠黯淡下了目光:“还有,贺重锦不是野种,更不是什么私生子,是心爱之人生前留给我的最后珍宝,她曾在大盛叱咤风云,重锦本就应带着荣耀出生,绝不会低人一等。”

    那个孩子,继承了他的聪明不凡,继承了她的温柔细腻,是他在这世间与她的唯一联系。

    他颤抖着嘴角说:“那父亲身边的鬼手铁镖”

    “殷姑并没有死。”萧景棠毫不顾忌地全都说了出来,“我让她一直留在贺家,保护他照顾他,比试上你也目睹了他的天资,此子前途无可限量,假以时日,必是第二个本侯。”

    萧涣又笑了,这次竟是苦笑,他即便早就知道父亲根本看不起他这个儿子,可听到萧景棠亲口说出来,内心仍旧苦不堪言。

    汴阳城中,无人不称赞舞阳侯的英武威名,也无人不笑话萧涣的无用无能,人人都道,他们从头到脚,都不像是一对亲生父子。

    “传本侯的令。”萧景棠的声音极具震慑,“萧涣陷害贺尚书之子贺重锦,罪不容诛,念在未酿成大错,废除世子之位,幽禁舞阳侯府,一步不得出。”

    说完,萧景棠大步离开了萧涣的居所,头也不回,没再看这个儿子一眼。

    贺重锦是他最珍爱的儿子,可这么多年,身为父亲,萧景棠对他却是满心的亏欠。

    为了提防萧涣,萧景棠无可奈何地将贺重锦关在贺府整整十几年,这十几年里,那孩子心中的痛苦不曾对他说过一句,更从未求过自己什么。

    唯一所求,只有与江缨的那道赐婚圣旨,所以,萧景棠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只是

    萧景棠神色愈发凝重,想到了江缨,他也亲眼目睹马儿受惊时,贺重锦与江缨二人的彼此相护的模样。

    “涟漪,我们的锦儿,以后怕是要一直留在贺府,做贺家的大公子了。”

    翌日,骑马比试照旧进行。

    宫中无一不知马蹄铁一案是舞阳侯在经手彻查,皆以为以舞阳侯的才能,一夜过后必能查个水落石出。

    不成想,第二日却没见到真凶的影子。

    马蹄铁一案幕后真凶尚未查到,至于真凶是谁,除了江缨,当时在场的那些王亲贵族,世家公子们皆是漠不关心。

    毕竟,宫中到处都是尔虞我诈,谁得罪了什么人,中了什么人的算计,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更何况,是贺家那个病秧子常年足不出户,与谁都没什么交情,死与不死,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聊罢了。

    快天明了,鱼肚白隐约在东边浮现,似蓝似粉的几点星子,在晨昏交接的天空中晕出光来。

    榻上的贺重锦呼吸均匀,睡得极沉,,柔和的五官总是无意之间的吸引她的目光。

    江缨托白芍打听了许多次,想知道马蹄铁一案的进展如何,白芍回来却说,并没有查出真凶的消息。

    不仅如此,就在昨晚,舞阳侯解禁了宫门。

    “你说宫门解禁了?”江缨觉得疑惑,“昨日舞阳候说要亲自查办此案,按理这时总该查出什么苗头了。”

    白芍目瞪口呆:“按理?少夫人,这才过去一夜而已,哪会有这么快?”

    “大理寺查案当然不会这么快,但是全权负责此案的是舞阳候。”

    并非江缨夸大舞阳侯的能力,前世大盛能有如此强悍的国力,全都靠这个舞阳候萧景棠。

    论智论谋,他当是百官之翘首,舞阳侯派人封锁了整座皇宫,还将有机会在马蹄铁上动手之人严加审问,手段更是凌厉果决。

    江缨自然是不信此案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幕后之人,即便找不出真凶,哪怕是有了些许进展也是好的。

    “莫非,舞阳候准备这样草草了事?”

    白芍纳闷道:“可是,我听说舞阳侯为人刚正,会埋没大公子的案子吗?”

    江缨心一横,立马道:“白芍,给我更衣,我出宫去见舞阳侯。”

    偌大的大盛朝,冤沉海底,掩埋真相之案不在少数,尤其是像贺重锦这般无依无靠,无权无势之人。

    屋中,贺重锦睡得极沉,他双目紧合,眉头微微蹙着,不知是陷入了怎样一场梦魇。

    “江缨……我……”

    正匆匆穿衣,准备出门前去拜访舞阳侯的江缨,听到贺重锦的说话声,立即来到了塌边。

    “贺公子。”

    凑近一看,这才知道原来是他在说梦话。

    他睡梦时叫着她的名字,难道梦中有自己吗?

    这时,贺重锦又开始喃喃呓语:“无论你……对不……起……”

    白芍问江缨:“少夫人,贺公子他方才说了什么?怎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啊?”

    江缨也听得一头雾水,伸手替贺重锦盖好被子,答道:“他是在和梦里的人说话,走吧白芍,我们要抓紧去见舞阳侯。”

    *

    宫人们正在清扫场地,由于昨日之事,皇帝下令要对比试中所用之物严加盘查,断然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江缨和白芍来到了猎场的高台。

    舞阳侯府的人说,萧景棠去了宫中,而后宫人又说,萧景棠正在猎场的高台,萧景棠果然坐在他的位子上,擦拭着那柄工艺极好的破军弓。

    当萧景棠用这柄弓射出百步穿杨的那一箭,皇帝就毫不犹豫地将这柄百步穿杨之弓赐给了他。

    江缨看着萧景棠,心里不由得还是觉得敬佩。

    舞阳侯一身光华荣耀,哪怕是陛下的那个破军弓,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赏赐了。

    “你来,是为了马蹄铁一事吧。”

    萧景棠话音刚落,女子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屈身便他行了一礼:“江缨拜见舞阳侯大人,大人说的不错,我是为了我夫君才来的。”

    “马蹄铁一案,幕后主使乃是负责掌管黑鬃马的张官员手下的于管事,本候已查明,十年前贺尚书夫人的母家与这个于管事有些陈年的过节,便企图谋杀她唯一的儿子贺重锦。”

    “于管事?”江缨有些诧异,思索了一阵,“贺夫人的母家不可能。”

    萧景棠的声音立马威严了起来:“贺少夫人是在质疑本候吗?”

    “舞阳侯大人有所不知,贺家人对贺重锦一向疏远,从我嫁到贺府的第一天起,贺夫人就从未将我夫君当做己出,如果真的于管事真的要报复贺夫人的母家,绝不会要贺重锦的命。”

    江缨目光肯定,她从头到尾都不相信萧景棠的话。

    萧景棠擦拭弓箭的手顿了一下,他看向江缨,面上没什么波澜,内心不由得佩服起来自家儿子的眼光,以及江缨的勇气。

    别说一个没落富商家的女儿,就连宫中的皇子公主们见他语气稍微重了一些,也是一声大气都不敢出。

    “江缨久居闺阁时,就听闻过舞阳侯大人的威名。”江缨继续说着,竟是越说越坚定,“还望舞阳侯大人能秉公查案,若舞阳侯大人查不出马蹄铁一案的真凶,我就只好亲自去大理寺,就算闹到汴阳城人尽皆知,也要替我夫君讨一个公道。”

    白芍在一旁低声劝道:“少夫人,我看要不算了,咱们大公子不是也没有什么大碍吗?

    萧景棠凝目,一个女子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仪态,抛头露面去大理寺告状,无论结果如何终究是失了颜面的事。

    这个江缨竟能为他的儿子,做到至此。

    白芍心跟着打鼓,对方可是权倾朝野的舞阳侯,少夫人这样跟他说话,他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像贺夫人那样打少夫人鞭子?

    舞阳侯心里对江缨极其满意,面上却故作极其不悦:“贺少夫人是在质疑本侯徇私枉法,包庇凶手吗?”

    江缨丝毫不示弱,她刚要开口辩道,谁知就在这时,有一个远远站在阶梯上观察许久的人,突然开口。

    “缨缨。”

    “?”

    江缨闻声回头,只见贺重锦披着大氅,他尚未梳洗,额前还翘着凌乱的发丝,白如凝脂的肤色消磨了他脸上清晨的倦意,那双眼正含笑看着她:“怎么来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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