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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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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贺家找来了汴阳城有名的法师,在府中整整做了两天的法事,消除污秽邪气。

    尽管如此,贺重锦复活一事在汴阳城中风一般地传开,百姓们凡是见到贺家的马车,纷纷退让三尺,仍旧是生怕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作为贺重锦未过门的夫人,江缨走在街上,也免不了别人私底下指指点点。

    直到太医院的院判为贺重锦把脉后,称他当日是因为积血堵塞了肺腑,才导致短暂的气脉闭塞,这才有了贺重锦‘病亡’一事,百姓们这才渐渐消除对贺家的恐惧。

    这天,江老爷、江夫人带着江缨,亲自来到贺府,准备退了这门亲事。

    江缨原本并不想让他们知晓自己退婚的意愿,可到底知女莫过母,江夫人看出江缨心事重重,一番盘问下,才知道江缨仍旧不愿嫁给贺重锦。

    年幼时第一次得知这门亲事时,无论江缨怎么抗拒,江老爷和江夫人都没有答应退亲,可这一世,江夫人竟然当即答应了。

    进入贺府前,江缨有所犹豫,她以为自己会很坚定,可最后还是停下步子:“娘,若退亲,那五千两银子该怎么办?我们哪里还剩那么多的钱?”

    “傻孩子。”江夫人将江缨的鬓发理到耳后,“娘既然带你来江家退亲,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五千两,娘有。”

    “你从哪里筹来这么多的银子?”江缨一惊,抓住江夫人的胳膊,追问道,“该不会是外祖母的金玉镯子?娘,那可是外祖母去世前留给你的唯一的遗物了。”

    江夫人笑了笑,安慰地拍了拍江缨的手:“缨缨,你外祖母最大的意愿,便是你能平安幸福,若她在世,也定然会希望我这么做的。”

    “可是”

    “娘从前只顾着让江家与贺家交好,却忽略了你的想法,而如今江家商号不在了,你没了后盾,娘也不放心你。”江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听娘的,退了亲事,往后无论是富是贫,咱们一家三口安生过日子。”

    江家三人来到正厅,却没有见到贺尚书和贺夫人,而是大病初愈的贺重锦。

    贺重锦坐在那里,正掩着嘴轻轻咳着,他披着月白色大氅,如墨的黑发没有用华贵的发箍高高束起,只是尽数披在身后,好似刚从榻上拢衣而起便来了。

    “原来是江伯父和江伯母,晚辈久病在床,不能远迎,失礼了。”

    “你是?”江夫人一时没认出眼前的俊美青年,“贺家长子?”

    他依旧笑吟吟的,眼眸晶亮,说话也是不急不缓的,让人舒服:“我是贺重锦,出生时与缨缨定下了门亲事,江伯父江伯母若不嫌,便唤我一声重锦。”

    从刚见到贺重锦,到坐下,江老爷和江夫人缓了许久许久,仿佛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江缨甚是理解,她起初见到棺木里贺重锦的这张难以挑剔的面孔,内心也是大受震惊的。

    “爹娘。”江缨试探性地问,“你们不是见过贺重锦吗?”

    尚未出阁时,她只知道贺重锦久病缠身,从很小的时候便足不出户,于是她向江老爷和江夫人询问这位未来夫君的长相,江夫人也是这样的回答。

    后来,江缨猜测出贺重锦不愿示人的原因,也许貌丑,再加上是个病秧子,怕江家毁了婚事,所以才把他藏着掖着。

    谁又能料到,她这位未来夫君不仅不貌丑,反而漂亮的不像话。

    别说江缨,就连活了大半辈子的江夫人和江老爷都没见过比他还要漂亮的。

    江夫人和江老爷相互看了一眼,皆是难以置信,江夫人答:“我们倒倒是见过一面,我记得重锦这孩子三岁时,生得小鼻子小眼的,他真是贺重锦吗?”

    “他”

    说到底,即便亲眼所见多少次,江缨打心里也不信他是贺重锦。

    贺重锦低眸勾了勾嘴角,温和地道:“江伯母说笑了,我常年体病,没能去江府探望你们,是重锦的疏忽。”

    彬彬有礼,说话时还笑吟吟的,格外温柔亲切。

    不知为何,每当听贺重锦说话,江缨就觉得迷迷糊糊的,头脑像蒙着一层浆糊。

    罢了,现下最要紧的是把五千两银子换还给贺府,尽快与贺重锦一刀两断,这贺府她是一刻都不想来了。

    江老爷嘿嘿笑了两声,热切地问道:“重锦近来身子可好啊。”

    江缨:“????”

    江夫人竟然也鬼使神差地道:“瞧你这脸倒是有几分血色了,人也精神了,记得时常喝药,你还年轻别总是这样病着。”

    江缨不可思议地看了江夫人一眼,他们本是来退掉这门亲事的,怎么反而和贺重锦聊起了这些?

    不仅如此,贺重锦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着答:“今时不同往日,缨缨很快要嫁过来了,我断然会好好照顾自己,同样,也会好好照顾她。”

    照顾我?

    江缨心中一震,她看向贺重锦,那人依旧是笑。

    从见到贺重锦开始,他丝毫没有抗拒过这门亲事的意思。

    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贺重锦病故之前,他们只知道彼此的名字,并未见面,更没有说上一句话。

    种种行迹来看,他定然是个登徒子无疑。

    “娘。”江缨低声打断了这场面,“切勿忘了正事。”

    听到女儿的提醒,江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可此时的她见到这样的贺重锦,也不知怎得便有些后悔了。

    江老爷爷哑着不说话,和江夫人的想法亦是相同。

    他们原本没对这个女婿抱有多大的期望,只盼得江缨能够倚靠着贺府,平安顺遂就好,可今日一见贺重锦,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是一等一的无可挑剔,活了半辈子,这般完美的小郎君还是第一次见。

    “缨缨。”此刻江夫人也忍不住犹豫了,“要不,你再想想,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以后退了这门亲事,兴许便再无转圜的机会了。”

    “是啊,缨缨。”江老爷跟着道,“凡是你得三思而后行,否则你爹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亏了。”

    江缨的神色僵了僵,没有回答二老,起身朝贺重锦浅浅行了一礼,直接开门见山:“贺公子,今日我来贺府,是为了退掉这门亲事,我对公子无意,不愿荣华富贵,只愿与喜爱之人长相厮守。”

    贺重锦:“”

    “江缨之意已绝,绝不后悔。”

    女子主动上门拒亲,这对于任何男子而言多少都有些失了颜面,更何况,方才贺重锦张口闭口便是他们的亲事。

    静默了许久,静得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贺重锦非但没发怒,而是笑得更深了,说道:“父亲和母亲带着窦姨娘和两个妹妹去宫中赴宴了,今日是冬至,天色已晚,若你们不嫌,便留下来与重锦一同用膳吧。”

    江老爷和江夫人互相看了一眼。

    “不必了。”江缨道,“贺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只想要退亲。”

    “此事并非我能左右,还要看父亲与母亲的意思。”贺重锦坐在那里低头沏着热茶,语气温和勾人,“若他们允了,便可退掉这门亲事,算算时辰,你们用完膳后他们便可回来了,到时再商议也无妨。”

    贺重锦这般热心招待,江家二老也不好意思推脱,便应了下来。

    贺府的膳房正在火急火燎的做着今夜的膳食,江老爷、江夫人和江缨正在客房等待着。

    江夫人起初还想劝劝自家女儿回心转意,但看到她这般坚持要退亲,也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作为过来人,江夫人一眼便看得出,贺重锦的性子是极适合她这个女儿。

    “爹,娘。”江缨突然说,“我在这里呆得闷了,想去院子里走走。”

    “好,去吧。”

    江缨出去后,江老爷不由得打心里赞道:“咱们家缨缨啊,越来越懂事了。”

    江夫人叹了一口气,难免惋惜:“比起乖巧,我倒希望,缨缨能像从前那般骄纵可爱,自从江家出了变故后,她越是听话懂事,我这心也越是凉。”

    细雪纷纷,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江缨循着上辈子的记忆,踏着雪来到了贺家的园林。

    上辈子她刚嫁进贺府时,只远远望见一片池塘,小荷初绽,嫩嫩的芽上挂着露珠,池中鱼儿嬉戏,甚是有趣。

    可后来,江缨被关在破败的庭院,没有贺夫人的允许不能随意走动,连瞧一眼池塘与鱼儿都成了奢望。

    重生后回归自由,她终是要去看上一眼的。

    约莫过了十分钟。

    江缨站在熟悉的地方,望着眼前的景象,顿时愣在了原地。

    红梅如火,暗香疏影。

    “这里,何时成了一片梅花林呢?”

    她正纳闷着,突然听到了贺重锦与一名陌生妇人的交谈声,下意识地将身形隐蔽在了梅花之中。

    “我曾叮嘱过,吃眠息丸后万不能饮酒,否则假死的时辰会大大缩短,公子为何还会喝梅花酿?”

    贺重锦立在那里,淡淡回道:“忘记了。”

    “忘记了?公子莫要戏弄属下,我们早已买通了送葬的队伍,只待让公子成功脱离贺府,如果因此提前在棺木中醒来,恐怕计划早已成功。”

    “听上去实在可惜。”贺重锦终于转身看她,笑道,“不妨这样,殷姑姑,你再去寻一颗眠息丸过来。”

    “眠息丸是奇药,整个中原怕是只有一颗,万金难寻,此事属下告知过公子。”眯起眼睛,妇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贺重锦的心思:“难道公子想继续留在贺家?”

    眠息丸假死?

    江缨捂着嘴巴,下意识倒退一步,岂料踩断了一颗枯枝。

    “什么人!?”

    听到声音,妇人当即挥手,袖间瞬间飞出一支锃亮的铁镖,斩断重重梅枝,直奔江缨而去。

    “住手!”

    也就是在这一刻,殷姑姑当即甩出了第二只铁镖。

    第一支铁镖的路径因这第二支铁镖而改变,擦破江缨的衣袖,射在近在咫尺的雪地上。

    江缨大脑一片空白,失足瘫坐在地上,惊犹未定,贺重锦连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我还活着?”江缨呆滞地看向贺重锦,“我没死?”

    贺重锦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别怕,我在这。”

    四周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贺重锦回眸望去,方才与他交谈的殷姑姑早已无影无踪。

    下一刻,江缨狠狠地推开贺重锦,从雪地上站起来,一张娇嫩的脸委屈又倔强,她红着眼眶怒道:“假死之局,原来你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假死离开了贺府。”

    贺重锦垂下眸,脸上笑意淡了下去:“是啊。”

    江缨只觉得她像个笑话。

    “若我迫于压力,答应贺夫人留在贺府为你守寡,几年来受尽欺辱,你则在外面自由逍遥,不顾这门亲事,更不顾我的死活。”江缨强忍着情绪不爆发出来,“贺重锦,你真自私。”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梅园,虽然背对着贺重锦,可他能看得出江缨在哭。

    直至藕色披风的身影彻底望不见,贺重锦立在梅林之中,晚畔的风拂动他的发梢,他才迟来地开口:“缨缨,这一次,我绝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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