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γ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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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简简气喘吁吁的冲进病房，何繁本来安静看着窗外阳光，见她进来，勾了勾手。mbaiwenzai
掌心里似乎盛满阳光，闪闪烁烁。
“何繁，我找到画册和手机了。”赵简简来到病床边。
“嗯。”
何繁拾起她的手，攥在自己手里，力度不轻不重。
他瞥到赵简简脸颊上的伤口，温柔的皱了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不碍事的，我跟你说，虽然有点难，但我一定会找出穿越的方法。”
“傻瓜，怎么可能人人都会穿越呢，而且穿越的后果你也看到了，像我一样……”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垂下了眼眸，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穿越不是一门信手拈来的技能，学几天就可以上手了。
穿越也不是好莱坞大片里炫目强大的特异功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真正的穿越者要抵上生命的代价。
它不是宇宙赏赐给人类的美妙天赋，它是压在身上沉重的枷锁。
背负这样命运的穿越者，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在宇宙这个词面前，谁人都是比尘埃还渺小的存在。
“可是……”
赵简简脸上的喜悦瞬间倾覆成满腹的委屈。
“让我怎么甘心呢。”
何繁伸出手，正要揩掉赵简简眼边的眼泪，喉咙忽的涌上一股呛人的腥甜。
旋即，鼻血啪嗒一下坠落出来，他缩回手接住。
血液在苍白的掌心绽开了一朵红色的花。
见状，赵简简慌慌张张的抽出一沓纸巾帮他止血。
猩红的血液很快从白森森的纸巾渗出来，似乎永远止不住。
何繁机械般抽取几张纸巾堵住鼻子，慢慢背过身去。
她知道这是他不想让她担心。
“是不是头又痛了，去痛药吃了吗？”
赵简简蹲下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何繁的药就放在那里。
“别找了，简简。”
何繁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角：“最近我都不怎么痛了。”
赵简简回眸，对上一道用疲惫伪装成慵懒的目光。
他故作轻松的挑了挑眉，她心脏处袭来锥心的刺痛。
没有疼痛感并非好事。
那是癌细胞扩散和病毒扩散麻木了神经，导致何繁失去了痛觉。
也就是说，他的五脏六腑正在逐步走向衰竭。
她正在失去他。
……
想及此处，赵简简呼吸有些不控的急促，猛地起身，起的有些急，眼前黑了一下。
一个清醒的声音在她心中振聋发聩。
赵简简，不可以这么自私，你这副苦哈哈的样子只会让何繁更加难受。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不甘心么。
他虽然不说出口，但是憋在心里比谁都痛
何繁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了，作为他的至亲至爱，你怎么忍心刺一刀呢。
赵简简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
帮何繁止住鼻血后，她拾起那本刚刚找回来的画册，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要不要一起看看那个时空里的我们？”
“好啊。”
何繁乖乖答应，目光缱绻。
赵简简坐在床边，往何繁身边凑了凑。
她的指尖不自觉的颤抖，以至于掀开第一页的时候，尖锐的纸张页脚从在食指的指纹上划过。
纸张脱手落下，划得她手指刺痛，如同掀不开的命运。
你可以的，赵简简。
她捻起第一页，画面里，雅林高中开学第一天，何繁坐在教室中央带着耳机读着书。
画者青涩的笔触恰到好处的描绘了青春少女悸动的情怀，回忆在他们眼前浮现。
“哦，赵简简，原来你第一天就喜欢我了。”
他略带俏皮的调侃着。
“对啊，所以在清水山上我才说，如果有下一次，该换你追我一次了。”
“我可是说到做到了哦。”
何繁捋了下头发，顺便将手枕在脸庞，看起来随意又舒服。
“后来在第二个世界线里，大学毕业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很努力很疯狂的追你来着。”
赵简简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抿着嘴巴偷笑。
“可是你也太无动于衷了，不是还让我……滚来着。”
赵简简无奈的摊开手：“不是我给自己找借口哦，一个偷拍你的陌生男人，突然紧追不舍的表白，不报警都仁至义尽了好不好？”
“也是，不过赵小姐，你真的很难追。”
“何先生，第一个世界线里，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就像是在翻看相簿的老照片，随着画册一页一页的掀开，干枯的回忆如同吸饱了水分，逐渐变得鲜活生动。
病床上他们身体相依，墙上的影子连成一片。
你一言，我一语。
随意轻松的闲聊着专属于他们的回忆。
窗外的鸟语花香、阳光潋滟成了背景板，时光好像都慢下来，似乎整个宇宙都无法打扰他们。
“对了，还有这个……”
赵简简想起在那页未完成的草稿。
正要提起，却感觉到肩头一沉——何繁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她歪头看去，他的睫毛就像静止的蝴蝶，一动也不动。
何繁睡得五官散淡，身姿舒展。
像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在午睡，没有一丝痛苦的病态，赵简简明白，那是因为他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我亲爱的人，你安然的睡去吧。
如果你太累了，想闭上眼睛这样一直睡下去，就算真的醒不过来也没关系。
我不要你因我的忧伤而忧伤。
即便我仍然奢求着一个未来，但那个担子也该由我自己扛起。
只要你今天也开心度过，不要你强撑等着我。
这一次，该我走向你了。
……
万千思绪最终化为胸中一腔孤勇。
赵简简将何繁的头小心翼翼的放在枕头上，替他掖好被子，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坐在凳子上。
她再次翻回那页未完成的清水山草稿，正待细细揣摩，却突然脖颈发硬，双眼发直。
这张草稿……
乍一看还是那张未完成的草稿。
但是仔细一瞅，就能发现和刚才在马路边看到的有所不同。
草稿上的赵简简不仅画上了五官，还细腻的画出了女孩流泪的神态。
将爱恋终见天光的心酸和欣喜描绘的淋漓尽致。
她分明记得，刚才这张草稿上，自己是没被画上脸的。
赵简简心一紧。
下一秒，更不可思议……
不，超脱现实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何繁的手心里画出了一颗橘子糖，紧接着背景里，一笔一笔勾勒出山峦的叠嶂，一根一根线条描画出了太阳的光芒……
仔细听，还能听到铅笔划在素描纸的沙沙声响。
好像空气里有一个穿着透明衣的人正在画这幅画。
这是赵简简的画册！
执笔的人除了她自己还能是谁？
赵简简张大嘴巴，如梦初醒，目光从深不可测的宇宙摸索回来。
执笔的人只能是她自己！但此刻的她正在病房里端坐着。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海中炸出——正在画这幅画的人，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赵简简急忙捉起桌子上的一只圆珠笔，也顾不上会破坏了画面，直接在纸上写上一串醒目大字。
既然她能看到那头的人正在画的画！
那头一定会看到她写的字！
赵简简激动的写道：“你是赵简简吗？”
随着她动笔写字，这张正在画着的画突然停下了。
那头的人不画了。
许久，沙沙声音再度响起。
画面上出现小小的铅笔字。
“你是谁？为什么你的字会出现在我的画上？”
字迹虽有些稚气青涩，但赵简简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笔触。
时空的门把手，她终于找到了。
何繁他们说的没错，赵简简并非时空穿越者，无法像何繁、何之锐一样穿越回去拯救一切，往这个方向再怎么努力都是无济于事。
糖果盒和梦凭空出现的意义，在这一刻才得到真正的揭示：赵简简可以用糖果盒里的画册、手机和其它时空的自己联络。
既然何繁是因为达到三次穿越极限而要失去性命，那么只要赵简简能阻止过去的自己死去，何繁就不会为了救她而穿越，之后一系列蝴蝶效应般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也就是说，只有赵简简不死，何繁才会不死。
她摸出口袋里的那张橘子糖糖纸，上面喷墨的汉字依然清晰可见。
“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原来橘子糖蓦的出现的这句话，不仅仅是在提示赵简简要去最初的地方找到画册和手机。也是在提示她，不要深陷于当下的线索和逻辑。
不要想着怎么穿越，怎么穿梭时空去救何繁。
跳脱出来。
回到这个问题最开始的地方。
命运线的最初起点，就是赵简简的意外死亡。
解决这个宇宙难题的底层逻辑是，只要赵简简救下“赵简简”，一切死结自会迎刃而解。
她数学虽然不好，在人生这道最关键的课题上没有掉链子。
阳光下，橘子糖上的汉字渐渐消失不见。
赵简简知道，橘子糖完成了它所有的使命，接下来的路要靠她来走。
通过“门把手”与其它时空里的自己联系这件事，赵简简无法解释原理，眼下也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她要持续和那边的“赵简简”保持联系。“我来自未来世界，我是三十岁的你。”赵简简迅速在画册上写上。
那边很快回复。
“哼，你吓唬谁呢。”
也是，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如果突然有个人发消息说她是未来的你，你也很难相信吧。
赵简简咬住下唇，苦苦寻思了下，奋笔疾书。
“何繁被关在地下室，你从窗子上跳下去找他，你左膝盖摔破皮了，你还给他吃了一颗橘子糖。父母离婚后，你有一次迷路了，何繁给你指路，让你穿过夜市买油炸糕，吃完油炸糕就能走到公交站，那是你第一次坐公交……”
大脑飞驰而过一幕幕画面。
赵简简绞尽脑汁和对方证明自己就是三十岁的赵简简。
那边突然回复：“好吧，我信你了。”
嚯，多亏是十八岁的赵简简，少女情怀，总会赤诚的相信一切。
赵简简刚松下一口气，纸上又出现铅笔字。
“既然你是来自未来世界的我，那可以说说柯南最终是选择了毛利兰还是灰原哀？路飞当上海贼王了吗？对了，我应该成功考上江美了吧，三十岁，现在是在当画家吗，有没有办画展……
三十岁的赵简简与十八岁的赵简简对话。
成熟稳重如她，也被充满天真想法的少女打败。
“哦哦，不用先回答上面那些，你先回到最最重要的问题，三十岁的我和何繁还在一起么，我们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应该有孩子了吧？男孩女孩？”
……
十八岁赵简简的心心念念，何尝不是三十岁赵简简的心心念念。
虽然眼下，赵简简真的很想穿过去敲“赵简简”的脑壳。
她没时间去感慨个人成长，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赵简简暂停思考了一下。
既然清水山这一页是正在创作中的草稿，那就说明那个时空的赵简简此刻正在清水山。而十八岁的赵简简就是死在清水山的那场车祸中……
赵简简后背蓦的出了一层汗。
握着笔的手都有些打滑，她颤抖的写下几个字：“你什么时候去滑草？”
那边回复的不能再迅速了。
“十分钟后就出发了，这你也知道？。”
赵简简倒吸一口凉气，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下不自觉的用力，纸张上都出现了印痕。
“千万别去，你会死在一场车祸中！”
很快，赵简简看到画册上出现了铅笔字。
那边的“赵简简”写了一个字，又擦掉，又写了一个字，又好像犹豫不决的擦掉。
显然这句死亡警告把那边的“赵简简”吓到了。
赵简简看着那头反复出现又擦掉的字迹看的心惊肉跳。
“我是来帮助你的。”她赶紧添上。
此时，“赵简简”回复了。
“既然你说你是三十岁的我，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可能好好活着呢？”
看吧，这道理连十八岁的小女孩都明白。
可是要怎么解释这一切？
时间来不及了，赵简简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件事很复杂，但请你一定相信我，千万别去滑草，千万。”
“……”
画纸在沉默。
“我说的是真的，千万不要去滑草，现在还来得及。”
“……”
画纸依然在沉默。
“只有你活下来，何繁才会不死，你们才能解开宇宙的死结。”
“……”
那边再没有回复。
她和那个时空的“赵简简”失联了。
不，不可以，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赵简简”马上就要出发了，时间不等人，死亡倒计时。
赵简简迅速组织语言，继续奋笔疾书说服“赵简简”，然而纸张却赫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折印。
她心一紧，按照折印折上纸，就能把她写的所有文字都盖住。
看来“赵简简”故意折上了这页。
“赵简简”决定将她的警告视而不见。
这一刻，赵简简才深刻明白这句话，一个人最难了解的人是自己。
你可以对别人明察秋毫，推理演算出别人的下一步行为，却终其一生，难以看清自己。
就像此刻的赵简简。
钟表在寂静的病房里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秒针每移动一下，赵简简的心如同被戳透了一次。
此刻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了吗？
她看着病床上沉沉睡去的何繁，心底里说了一声。
“何繁，等我。”
赵简简抱起画册跑出病房，迅速拨通何之锐的电话。
此刻，她太需要帮助了……
赵简简前脚刚离开病床，病床上的何繁，睡得很是焦躁不安。
似乎在做梦。
薄薄的眼皮下，他的眼珠反复滚动着，双手紧紧攥住了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