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β104
从咖啡厅离开时，赵简简不小心弄翻自己的包包，家里钥匙、耳机、碳素笔、纸巾等生活用品撒了一地。chunmeiwx
她出门包里东西十分齐全，沉甸甸的，何繁总说，没比哆啦a梦的口袋逊色多少。
施翩忙蹲下来一起帮她捡东西。
“应该都捡起来了。”
施翩扫了一眼地面，美术馆是灰色的水泥地面，东西很容易找到。
施翩说完便拾眸，看见赵简简站在原地，脸上呈现出一种既迷惑又清楚的复杂表情。
赵简简看着手心，手心里是一颗黄澄澄的蜜蜡珠子。
“简简，怎么了？”
施翩看到蜜蜡珠子的穿孔，大概明白，这是一串链子上的一颗。
“怎么会呢……”赵简简一脸匪夷所思。
“是你的手串断了么，怎么会只有一颗珠子，是不是掉在外面了？”
赵简简摇摇头，又点点头：“这颗珠子我梦到过，应该是一条手链，一共有十八颗珠子，但这不是我东西。”
不会错的，在梦里她见过这颗珠子。
她梦见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一间古风首饰店取东西。
对了，那间店铺的名字她还记得，叫惜缘。
老板曾拿出这颗珠子，而梦里，那个叫做茜茜的女孩说这颗珠子是她手链中的一颗。
……
见赵简简一脸纠结，施翩忍不住叫她：“简简，想什么呢？”
赵简简抬起头，将珠子收进口袋里，一脸轻松的笑着：“没什么。”
-
下午，何繁请了个假。
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来到医院。
何繁站在核磁共振室的门口，百无聊赖的踢着瓷砖的砖缝，伸出脚尖，发现自己踢出去的脚尖已经歪了，只是轻笑一声。
病情已经影响到他基本的空间判断。
这个月开始，何繁脑癌症状愈发明显，他开始出现头晕，恶心，视力减弱……
有一次差点从工地二楼平台上摔下来。何繁知道，是时候来找蒋存南了。
做核磁共振检查前，需要除去随身携带的所有电子产品、手表、银行卡、手机、硬币等，何繁陆续掏出，直到将最后一件——出租屋的钥匙轻轻的放在桌子的筐子里。
钥匙扣还是他和赵简简在夜市一个老奶奶的小摊上买的情侣钥匙扣，合起来是一对亲吻的小人，造型十分土气，一看就有着浓浓的时代感。
那时候老奶奶摊位前人寥寥，和其它摊位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赵简简心疼老人家这么大岁数还因为生计出来摆摊，老奶奶说，摆摊是因为老头子前段时间摔了跤，他们老两口退休收入有限，趁着晚上摆摊赚点医药费。
于是赵简简何繁不仅买下了这对情侣钥匙扣，还多塞给老人一百元。
老奶奶再三推诿不要，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坦然的笑容：“我养得起他。”
离开后，赵简简抱着何繁的手臂感慨着。
“其实比起这份这么美好的感情，我更羡慕老奶奶说的那句。”
“怎么，你也想养得起我？”
“我希望有一天你累了，也可以靠在我身上。”
“好啊。”何繁坦然答应。
然而此时，他还是违背了对赵简简的承诺。
他没有告诉她自己来医院的事情。
这是何繁第一次做核磁共振，他仰卧于检查床上，脑袋上绑上磁共振线圈，即可开始磁共振检查。
对不起啊，简简。
我还是不能让你知道。
一想到你那双闪烁着日光的眼睛，让那双眼睛染上忧愁是一种罪过吧。
比病魔还罪过。
何繁做的磁共振脑功能成像，结果出来较慢，需1-2日后才能出正式结果。
他从核磁共振室出来后，没事人一样的和蒋存南打了个招呼，却看蒋存南脸色十分难看
蒋存南穿着医院的白色袍子，更显的他脸色惨白。
“蒋存南，哎，你走慢点。”
空荡荡的走廊里，何繁叫着蒋存南的名字，而蒋存南脚步匆匆，已经把何繁狠狠甩到身后。
忽的，蒋存南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阳光在他的镜片上流转而过后，何繁感受到一束目光透过镜片聚焦在自己身上。
“何繁。”
蒋存南眯了眯眼睛，眼神异常冷峻。
“现在是穿越之后的你，对吧。”
何家的人都有着聪明且漂亮的大脑，论起来，蒋存南的母亲——何之铖比哥哥何之锐还要优越不少。
何之锐这个人骨子里还有一种难以让人理解的执，妹妹何之铖比哥哥更通透豁达，而蒋存南理所应当的遗传了母亲的聪慧和理智。
何繁一开始就知道瞒不住蒋存南，况且，作为一个穿越者，他需要一个帮手，找不到比蒋存南再合适的人了。
事到如今，何繁反而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没错，我穿越了。”
蒋存南脸色愈加铁青，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托着发热的额头：“你疯了吧，何繁，舅舅知道这件事么。”
何繁往墙上一靠，站的太久了有点头晕。
“他知道有什么意义么？“
何之锐可以穿越的事情，只有作为妹妹何之铖知道。
何之铖是杰出的脑科教授，后来，何之铖将真相告诉儿子蒋存南，彼此何之锐已经为救樊佳期穿越了两次，因为穿越带来的高度脑损伤，何之锐脑中长了肿瘤。
帮助哥哥控制好肿瘤后不久，何之铖便去往美国定居，临走前，将帮助何之锐治疗的任务交托给儿子蒋存南。
再后来，蒋存南也知道了，舅舅的儿子何繁也有穿越能力。
穿越这个事情本就无法解释。
穿越能力会遗传这件事更是不解之谜。
饶是如此，何之铖还是把重任交托给蒋存南手中。
“舅舅穿越是为了舅妈，那你。”
蒋存南看到何繁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土气的门钥匙挂坠。
“你是为了赵简简？”
“我爸没能救下我妈，但我做到了。”何繁粲然一笑。
这笑容实在灼伤了蒋存南，他眉眼间的阴翳更深了一层。
“何繁，让我说你什么好。”
“咳，没事的，你看我爸，穿越了两次，只是良性脑肿瘤，做了手术后定期复查，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而且我还比他年轻很多，怕什么？
蒋存南沉默不语，何繁接着说道。
“我心里有数，如果仅仅付出这点代价，就能和赵简简在一起，这种交易有一百次，就做一百次。”
说到这里，何繁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
蒋存南见他笑了，不免厉色道：“这点代价？何繁，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和舅舅的情况不一样呢，你做这种决定不亚于飞蛾扑火！”
“那又怎样？”
何繁平静的看着蒋存南的眼睛：“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人是施翩呢，你会怎么选择？”
蒋存南陷入了沉默。
何繁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最笃定的答案。
“你看吧，一样的，我爸为了救我妈，一次又一次的穿越回去，而我为了她也是一样的。其实就算我爸知道了也没关系，说实话我甚至觉得，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我的人，身受才能感同。”
何繁摩挲着手中的钥匙扣，光滑铁质钥匙扣已经有了很多划痕。
每一道，都是他和赵简简在一起的时光痕迹。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你看，我真的做到了，我爸没做到的事情我做到了，没有比有她活着再令人激动的事了，开心也好，吵架也好，不理我也好，只要她在就好。”
阳光照射下的走廊，何繁微微抬眸。
“我曾经在那个没有她的世界里待了很多年，真的……好讨厌那个世界啊……”
他的眼底因为水汽折射出了闪钻一般的光。
深深刺进了蒋存南的心底，
良久，蒋存南抬起头：“你找我来做核磁共振，就是猜到我终会知道实情吧。何繁，幸好你没想骗我，我之前跟着妈妈帮助舅舅将病情稳定下来，这一次，我可以做你的帮手。”
蒋存南顿了顿，接着道：“事已至此，我们不谈从前，只论以后。”
何繁笑了。
蒋存南和姑姑何之铖如出一辙，一样的洞明果断。
“脑瘤不是简单的病，你务必要谨慎再谨慎，对我保持彻底的坦诚。”
“好。”何繁一口答应下来：“谢谢你，表哥。”
蒋存南想砸他一下，伸出拳头又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病人。
他正要缩回手去，何繁却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的拳头往自己的胸口处砸了一下。
旋即何繁故意做了个吃痛的表情，两个人都笑了。
-
当晚，何繁路过小区楼下的超市，买了很多的菜，结账时，想起家里零食箱的橘子瓣糖似乎不剩几袋了，想去买几包，找遍整趟货架上都没有。
询问了老板得知，橘子瓣糖厂家很久都不供货了，何繁只能悻悻而归。
赵简简倒是很开心，何繁难得的晚上休息回来，还大展了厨艺。
“对嘛，这才叫生活。”赵简简美滋滋的吃下一块回锅肉。
何繁做的回锅肉世界第一好吃。
“以后还是少做回锅肉吧，油太大，粉蒸排骨怎么样？”
赵简简思忖了下：“你是不是嫌我吃胖了。”
“啊，哪有？”
何繁瞪大了眼睛，看来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赵简简故意哼哼两声：“别装，分明是嫌弃我长肉了。”
“是我自己不想做‘回锅肉’，我要做‘小鲜肉’。”
何繁略带俏皮的说出，那时候的赵简简，并不能听出这话里双关的意思。
“简简。”
“嗯。”
何繁看着她干净的眼晴，眼中满是真诚：“等忙完这一阵，我保证慢下来，然后……”
赵简简被他盯得有些紧张。
他要说什么，不会是要求婚吧？
想到这里赵简简赶紧将嘴边的回锅肉的油抹去。
“你要……说什么？”
“咳，没什么。”何繁低下头扒拉着米饭：“等忙过这阵再说。”
什么嘛，真扫兴。
天知道他这么小心翼翼是为何？
有的男人是光说不做，何繁却是光做不说。
他做了那么多那么多，为什么就是不求婚呢，为什么不开口呢。
赵简简狠狠的戳了几下子碗里的米饭，然后将熟食店买的猪拱嘴夹了一块放到何繁碗里。
“你多吃点吧。”
赵简简真想“以形补形”，让何繁这个“猪嘴”开口。
晚上，赵简简收拾包包时又看见了那颗蜜蜡珠子。
真奇怪，这颗珠子哪里来的呢？还和梦里的情节对上了。
赵简简拿着珠子想要问何繁，却看到何繁已经睡下了，他的手里还握着图纸，眼镜还架在鼻梁上。
看着他疲惫的熟睡的样子，想来近日工作十分辛苦，顾不上睡觉，赵简简有些心疼，小心收走了图纸，摘下了他的眼镜，取来一席毯子给他盖上。
两天后，何繁来医院取检测结果，他独自坐在等候区，看起来很平静，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
蒋存南从脑科诊室走出来，双眸明亮。
“良性。”
听到这个消息，何繁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是好长好长的一口气。
不吐出这口气，他不敢和赵简简承诺任何未来啊。
蒋存南带何繁找医院最好的脑科大夫，同时也是他在大学时期就交好的学长帮何繁诊治。
张医生再三确认，何繁的左脑内有一个体积在35厘米的良性脑膜瘤体。
“因为良性脑膜瘤生长速度比较缓慢，早期肿瘤体积很小的时候，一般没有明显的神经功能症状，也难以发现。等到肿瘤长到3、4个厘米左右的时候，会出现比较明显的压迫症状，这时就会通过影像学检查发现脑膜瘤。”
看来此时何繁出现头痛、恶心、视力下降的情况，正是肿瘤对于血管和神经的压迫，需要早期手术治疗。
“嗯，好。”
面对自己的诊断结果，何繁十分平静，像是在旁听别人的事，只是仔细问询了下手术方案、时间、费用等基本情况。
饶是张医生见过太多的病患，这其中不乏心态好的人，都有些惊讶于何繁的理智。
“你表弟真是大心脏。”张医生拍了下蒋存南的肩膀，小声说：“放心，交在我身上。”
说罢，张医生要去查房，让二人在办公室休息，等下回来细聊手术方案。
虽然张医生口中的手术比较乐观，蒋存南还是愁眉紧锁。
“何繁，你既然知道舅舅因为穿越导致的脑瘤，你穿过来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医院治病，那样的话会更快更好的把你治好。”
“这不是本末倒置么，我过来又不是为了看病的。”
何繁笑了一声：“你不知道，我第一时间跑过去，都差点错过她，蒋存南，我真的等不起。”
是啊，拍摄大学毕业照的那天，他马不停蹄的冲过去，却看到赵简简已经牵起了姜旭的手。
何繁承认自己是自私的，贪得无厌的。
他不能面对赵简简死去，同样的，他也不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她和别人在一起。
应该是我们啊。
我要我们在一起。
所以，他才那么突兀的站在她的面前，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表白。
才会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后依然不要脸、不罢休。
才会从学校一直追随到合租房。
如果你知道我来时之路有多辛苦，应该会理解我此刻的疯狂吧。
“我小时候常常想，我拥有穿越这个能力有什么用呢，爸说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用这个能力，就当作没有，可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它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的啊。”
何繁整个人深陷于椅子，两条大长腿支出来，抵在地上悠闲的扭动着转椅，轴承发出咔哒咔哒的细碎声响
“直到失去了她，我才知道，这个能力不是白白赋予我的。存在即合理，赵简简就是我的存在，我要她合理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合理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蒋存南喃喃了一遍，迅速收回了神。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要告诉赵简简么。”
像是想到了什么，何繁脸上洋溢起一种调皮的神情。
“这么看来，我对她真的藏了很多事。可能我太知道担惊受怕的滋味了，所以这一次过来，就是要重新写好这个故事，假装一切都是个新的开始。”
何繁吐露自己的计划，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打算以要出差一个月为理由，悄悄的住院，直到完成手术和康复结束。
“你啊。”蒋存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所以只有我将亲历整个过程，怎么感觉你是来折磨我的呢？”
“欠你好大一个人情。”
“记住了，小子，你一定要手术成功，之后要慢慢还。”
“明白。”何繁轻笑一声。
蒋存南将双手插进医院白袍的口袋中：“你这个人，就是心里太有数了，谁也拗不过，和舅舅真的很像。”
“姑姑是不是经常这样吐槽我爸来着。”
蒋存南无奈的点点头：“不过，何繁，答应我件事，等你康复后，第一件事就去和舅舅说清楚。”
“恐怕不行……”何繁面露难色。
“何繁，你可不能这么混蛋。”
“想哪去了。”
何繁转动着转椅，转到窗户的方向。
午后的医院，日光倾落，走廊人声嘈杂，办公室里却寂静疏松，只有饮水机烧水的声响，一句话轻轻的降落到蒋存南的耳边。
“康复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去跟我的女孩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