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开花
小孩的眼睛亮亮的, 像在深处藏了颗星星,一闪一闪,光芒直直照耀到他心尖上。
梁骁感觉自己胸腔里忽然涌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热流。
这感觉他很陌生,又很熟悉。
像千辛万苦后做出了最满意的作品,像为一支乐曲填上了最契合的音符。
却都不及这半分强烈。
梁骁有点懵。
“今天谢谢您, 梁老师。”秦予槐对他绽开一个笑容, “不过……您真的好凶哦。”
秦予槐没有得到回答。梁骁不知道盯着他在想什么,神色莫辨。
“梁老师?”
梁骁这才回过神,略有些尴尬地咳了声,手指在裤缝上摩挲了一下, 伸进口袋似乎是想要摸一支烟出来,想到面前站着的人又放弃了。
“……吓到你了?”他问。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语气的温柔更本难以想象, 连嗓音都有些变调。他想起了家里长辈哄小孩睡觉的宠溺娇惯, 又想起了电影里恋人缠绵时的温言软语。
他的目光有些闪烁。
“没有吓到我。”秦予槐靠近了他两步,“我觉得很酷。”他凑到梁骁耳边轻声说。
梁骁的指尖一颤, 被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
秦予槐冷眼看着他闪烁的目光,嘴角勾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重新退了开来,他笑着说,“老师, 我回去军训了。”
“不着急!”梁骁下意识捉住了他的手腕,触及秦予槐惊讶的目光又连忙松开了手。
“咳。”单手握拳递到唇边,梁骁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 “上次……对不起。”
“上次?”秦予槐反应了一下,才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上次是我不好,知道您没有恶意还对您发脾气,还……“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梁骁,“您别怪我就行。”
“不,没有。”梁骁捻了捻指尖,“我说话不好听,你生气是应该的。”忽然想起来那个男生背后的俩脚印,他笑了,”你对我还算轻的不是?“
秦予槐抿了抿嘴,嘀嘀咕咕,“我那是不敢得罪您。“
梁骁当然听到了他这句嘟囔,好奇地低下了头,“那你原本想怎么样?”
“爷们儿的解决方式当然是靠这个!”秦予槐撸了把袖子,露出了自己的小手臂。
修长的小臂虽然骨骼纤细,但被他这么一崩紧,倒真看出了几分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就是这颜色,奶白奶白,捏一下就能留个红指印似的。
梁骁忍着笑,凑近了他些,“我现在让你打,好不好?“
秦予槐抬眸看他,眉梢微微扬起,“您不怪我?“
“当然不。”梁骁望着他,眼底柔软得不像话,“给你出气。”
想了会儿,秦予槐歪了歪脑袋,“那您把手伸出来。”
梁骁疑惑地把手掌摊在了他面前。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的样子。因为长年吸烟,指尖的皮肤微微泛着黄。
秦予槐笑了笑,抬起手捏着拳头,轻轻敲在了他的掌心。
“咚。”他说。
然后抬起眼睫望他,亮晶晶的眼里盛满了璀璨笑意,说是胜过他心里的满天星光也不为过。
梁骁下意识想要握住他的小拳头。
然而那柔软的力道就在他手掌上一触即分,下一秒就消散开来,让他根本无从把握。
“好了,我回去了。”秦予槐笑着已经走出了几步。
“对了。“他忽然又回头,”您没必要让教官关照我,我可不娇气。“
说完他就离开了卫生间。
梁骁一个人站在原地,僵在半空的手许久才收了回来,摸进口袋挑了根烟点燃,打火机的金属滚轮在指尖用力蹭了好几下才打出火星。
梁骁把烟递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烟草味道在肺部充盈,再从唇齿间缓缓逸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心脏不知怎么的也被烟熏着了似的,躁得有些疼,在胸腔里很不安分地跳着。
他知道自己完了。
……
……
不过,刚刚这小孩在说什么?他没有和教官打招呼啊?
秦予槐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机微弱的光线映着他的脸,可以看到他唇角一直挂着抹淡淡的笑意。
他心情很好。
今天虽然遇到了个智障,但是也确实是有意外收获呢。
他先前只觉得梁骁对他印象并不坏,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另眼相待,但是考虑到梁骁的身份和阅历,他从来没有往其他地方去想。
但是今天……
回想起梁骁的样子,秦予槐差点没笑出声。
这人非旦喜欢他,恐怕还没什么喜欢人的经验。
……根本一点点都藏不住。
也许是因为平时过于刻薄,他柔软下来的反差简直过分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插着耳机放了几段自己琢磨着录下来的歌。忽然想起来那天在刘韬办公室外听到梁骁说的话。
看不起唱跳偶像?从来不和流量合作?
他偏要你破这个例。
还要你求着替他制作专辑。
“小秦哥你怎么还没睡?”
下铺的肖畅坐起来敲了敲他的床板,“明天还要起早,快点休息。”
“咳。”秦予槐停止了自己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傻兮兮行为,乖乖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睡了睡了。”
“是不是睡不着?要不要我来陪你?”肖畅问他。
“不要。”
“话说李牧博那是什么情况?今天看他一直心不在焉的。”肖畅又趴道床边,和他嘀咕一句。
“不知道呢。”秦予槐笑笑,“或许是心情不好吧。”
今天他先肖畅一步回的宿舍,一进门就看到了李牧博在收拾东西。
秦予槐笑了笑,抱着手臂倚在了门后。
“怎么,打算换宿舍?”
李牧博背对着他,身影明显僵了一下。
“和肖畅打过招呼没?他要是看到你走了会伤心的。”
走到自己床边摘下帽子,秦予槐坐在了下铺肖畅的床上,伸直了两条腿交叠在一块儿,似笑非笑看着李牧博僵住不动的背影。
“……你想说什么?”
半晌,李牧博才开口。
“不如问问你想干什么?”秦予槐笑,“今天带着人到卫生间堵我,几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牧博垂下眼眸,“他只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大明星。”顿了顿,他道,“……对你没有恶意。”
“哦?是吗?”秦予槐笑了笑,“他对我有没有恶意好像很明显吧?不过我也不在乎,流量爱豆嘛,遭受偏见很正常。”
“但是你不应该啊。”他说,“如果我没记错,当初你在节目里可是觍着脸求我指导过你很多次?”
李牧博颤了颤,猛然转过身。
“你……”
“怎么,以为我忘记了?不好意思,我的记忆力一直很不错。”
李牧博,第一轮淘汰的选手,在第一次舞台对决的时候和他选的同一首歌,虽然不是同一组,但是也是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秦哥秦哥”地喊。
(估摸着你们忘记了,第一次舞台对决是同一首歌分ab组进行pk)
没想到这次在学校遇见,表现得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如果不是肖畅这个和谁都熟的交际花在,或许这人都要矢口否认自己参加过选秀节目了。
“……今天的事情真的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李牧博说,眼神明显有些飘忽,“成杰说他对你感兴趣,所以我就陪他来看看,没……没有想到他会挑衅你。”
“是吗?”秦予槐喃喃,“原来没有你的建议啊……”
他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索什么。
忽然,他对着他抬了抬脚,笑道,“帮我把鞋脱了我就相信。”
李牧博瞬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他当然不可思议。
秦予槐的实力虽然在节目里一骑绝尘,但是他从来不是高傲的人。基本上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耐着性子把一个人从天亮教到天黑也是常有的事。
那么多人对他又敬又爱不是没道理。
但是今天,他竟然用如此轻蔑的态度,对他提出如此侮辱的要求。
李牧博眼睛里的愤恨已经藏不住了,他紧紧捏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凸。
秦予槐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臂撑在了身后的床上,两条大长腿脚跟着地,鞋尖缓缓地晃着,像是在消磨他的耐心。
“我听肖畅说,你是因为崇拜梁骁才考的这所学校?”秦予槐又开口了,半垂的眼帘缓缓掀起,声音清冽,却含着让人畏惧的意味。
“他今天好像没注意到你,怎么样,想要我引荐一下吗?”
李牧博的脸白了。
看秦予槐如此笃定的态度,加之今天梁骁对他的偏袒,李牧博不难想象他把自己的事告诉梁骁以后梁骁的反应。
他慢慢蹲了下来,咬着牙伸手去碰秦予槐的鞋带。
秦予槐垂眸看着他颤抖的手,眼底一片嘲讽和漠然。
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鞋带的一瞬间,秦予槐把脚收了回来。
弯腰靠近他,秦予槐手肘搭在膝上,另一只捏住了他的下巴,用力一抬。
李牧博被迫仰起脸来看他,眼前人极盛的容貌此刻染上冰冷的厉色,眉梢眼角看起来是如此锋利,眼下的一颗泪痣都成了最危险的信息。
他忽然想起来亲眼看到的秦予槐的一次舞台。
那双黑玉晶一般的眸子,妖气与杀气完美结合,一颦一笑间让他在台下直接软了腿。
可是……
“有什么不满直接说,不要借其他人的手搞一些小动作。很low。”
薄唇轻启,秦予槐声音沉沉。
李牧博低着头,没有动。
也懒得多做纠缠,秦予槐甩开他的下巴,径直去解了自己的鞋带。神色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
让你脱个鞋还不乐意,平时都是别人抢着给他脱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你酌的存稿箱彻底告罄,如果明天有更,那就是你酌顶着麻麻的毒打拼死码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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