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帝谢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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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楚平刚来锦城没几日,夜以继日处理锦城众多事务,基本没怎么休息,再加之锦城八月气候湿润,与京都干燥的天气相悖。nianweige
季楚平这是劳累过度加上水土不服,害了风热之症。
“阿财,快,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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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楚平转醒后已是在县衙中,他感觉自己的头昏沉沉的,四只亦是像绑了棉花般软绵绵的。
胸口闷得难受,甚至连爬起来都困难。
季楚平瞧见床榻旁放着碗药,抬手碰了碰,这厢却不小心将碗给推到了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屋外的人慌忙推门而入。
“季知县,您没事儿吧?”
来人正是舒箐。
昨日她吩咐李财先将季楚平带回县衙,自个儿便关了小食堂,易容后慌忙赶去县衙。
那会儿季楚平已高烧不退,夜里锦城医馆亦没开门。
好在胡梓聂先前有给舒箐拿了些京都的土,舒箐便将土擀碎了融进水里,给季楚平灌了下去。
这是锦城代代相传的土方子,专治水土不服的。
虽说舒箐觉着没什么依据,但一柱香后季楚平竟当真退了烧。
舒箐垂眸看着碎了一地的药碗,她便俯身捡起,这厢传来季楚平的声音:“昨儿我猜忌卿娘的身份,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舒箐道:“并未。”
昨儿她既已报复了季楚平,那么这事儿谁也不欠谁。
况且小食堂的封禁已解,如今一日净收入可达到三十两银,她感谢季楚平还来不及呢。
舒箐抬眸道:“对了,季知县碰洒了药,我还得再给您盛一碗来。”
舒箐把碎瓷片扔到一旁,可刚挪动脚步,她便感觉有人攥住了她的衣袖。
舒箐转过头去,正巧对上季楚平那双漆黑的眼眸。
这边唇瓣泛白的孱弱书生眼眸低垂,他将被褥拉了拉,声音似是有些委屈:“卿娘,我不想喝药。”
“那你想做甚?”舒箐道。
“我有些饿了。”
季楚平轻轻靠在床榻上,发冠未束,墨发如同瀑布般垂在腰间,长睫覆盖着眼眸。
如今季楚平身侧并没有他的折扇,他便只能拽着被褥,唇瓣紧抿,颇像似只落魄的流浪犬。
舒箐瞧着他这般模样,竟没忍住笑出了声。
刚来锦城的时候扮猪吃老虎,如今倒当真虚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竟还跟她撒起娇了来。
忒是有趣儿。
舒箐双手抱于胸前,她耐着性子问道:“那季知县想吃什么,卿娘尽量去帮您张罗。”
季楚平盯着舒箐,尔后别过脸,声音弱得出奇:“卿娘可否,帮我做些有味道的吃食。”
季楚平晓得,此番他害了风热之症,那么锦城的大部分辛辣燥性的吃食便沾不得。
但比起喝苦的药,他更怕吃类似于京都的那种清淡的白水煮豆腐。
那东西一下肚准保叫他恶心。
“劳烦卿娘。”
舒箐轻笑道:“季知县此番倒真是客气,我不过是尽自个儿本分罢了,毕竟按照您租我的时间,我还得伺候您五日呢。”
舒箐说着便关门离开,季楚平看着舒箐背影,眸光这便垂下来。
季楚平自个儿都有些纳闷,他仅在锦城呆了五六日罢了,怎的嘴便给养叼了?
先前在京都时,季楚平吃个白气蒸螃蟹,上头给淋点醋,他都能吃得忒是高兴。
如今他却不敢想京都那头的寡淡吃食,一想着胃里便一阵闹腾。
季楚平都有些担心,若是事情办妥回京都后,那又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季楚平便将被褥拉了拉,而就在这时,他听见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季楚平猛地坐起身,披上外袍,对着外头大喝一句:“什么人?”
这时李财推开门,神色有些慌张道:“季知县,外头有位从京都来的大人非要见您,我瞧他腰间挂的是鎏金的礼部侍郎令,这,我不敢放他进来,毕竟咱们锦城从没见过五品以上的大官。”
李财似是还要说些什么,这厢他身后却响起了清朗的男声——
“竖子还不让本官进去,小小书吏罢了,怎敢这般放肆?”
循声望去,约莫三十的男子身着墨青色外袍便跨门而入。
他头戴银冠,身着绯红外袍,而他腰间挂的礼部侍郎令牌尤为显眼。
来人横眉倒竖,吊梢眼忒是严肃,李财余光觑见对方瞪了他一眼,尔后又将头慌张地垂下。
这人腰间挂着的可是从三品的侍郎令,李财打小长在锦城,也仅瞧过从五品的韩刺史,他见识短浅,便愈发感觉到来人的压迫之感。
李财怯生生地瞟了眼男子,不过他想着这里毕竟是锦城,还是得遵守锦城的规矩。
季知县虽官小,好歹是他打理锦城,如今生着病,断不可被旁人打搅。
思及此,李财纵使心里有惮意,他亦依旧咬咬牙,稳着颤抖的声线道:
“这位郎君,若无季知县的意思,外人不可擅入县衙,这是规矩——”
“闭嘴,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李财被男子这一声吼得肩膀发抖,他抬起头正对上男子的双眸,便见那双漆黑的瞳孔中似是有万千箭刃,吓得李财一下子将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处。
李财怯生生地正要退下,这时却见来人噗通一声跪在季楚平脚边,随即他便听见男子道——
“臣,徐冠清参见陛下。”
李财:“???”
李财诧异地看向季楚平,只见季楚平唇瓣拉得平直,尔后李财便听他正经道:
“阿财抱歉,瞒了你一件事,我确是京都的新帝谢延无疑。”
谢延顿了顿,他觑了眼跪着的徐冠清,脸色愈发严肃。
谁叫这厮进门儿直接叫他陛下的,他微服私访来锦城,目的就是为了用季楚平的身份揪出蜀州的毒瘤。
这下倒好,这徐冠清声音大得巴不得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这要放到京都,谢延早就罢了他的官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谢延又看向李财,这厢李财的脸已经煞白,这小厮做事实诚,就是死脑筋一根,跟他家苏掌柜倒是如出一辙。
倘若有人问李财,估摸着他亦会全盘托出。
谢延心想,可不能叫李财坏了他的事儿。
谢延叹口气,他走到李财跟前,柔声道:“你莫怕,季楚平这个身份是我来锦城的伪装,只要你守口如瓶,朕便不会对你做什么。”
李财怔怔地盯着谢延,他浑身发抖,最终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嗯。”
李财在书中看过,听闻先帝驾崩后,方及弱冠的太子谢延便继位成了新帝,这位新帝改革雷厉风行,仅用了半年便将京都中的世家老顽固整治得服服帖帖。
朝中的旧党官吏基本上换了个遍,而京都城中官宦商贾的利益往来,他亦是调查得清清楚楚,贪财和拿钱的官吏一个个都被关到了牢中。
锦城人都说,这位京都新帝,是个实打实的明君。
既如此,陛下便当真是来救锦城的,凡是对锦城有恩,对苏掌柜有恩的,李财便都信。
他会好生听陛下的话,以便陛下日后可多照顾照顾掌柜的。
思及此,李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道:“这些日子多亏陛下对小食堂的照顾,您放心吧,您既然予以我官职,亦帮了掌柜的不少,阿财定然保守您的秘密,您可放心与徐侍郎在屋中,阿财告退。”
见阿财离开,谢延才转头瞥向徐冠清,他将外袍穿好,尔后拿起折扇坐在圆桌旁,谢延似笑非笑道:
“徐侍郎先前不是捎信说得要要个四五日才能到锦城吗,怎的如今竟这般快?”
徐冠清依旧没敢看谢延,他叩首道:“我在来的路上听闻昨儿陛下高热不退,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锦城穷乡僻壤,果真养不好您这龙体。”
“陛下何时回京都啊?”
谢延凝睇着徐冠清,他眸光微敛,俯身将徐冠清扶起来,他拿起桌上的青瓷茶壶给徐冠清倒了杯茶,尔后便翘起个二郎腿,哼着小曲儿,似是心情极好。
“此事不着急。”谢延道,“不过比起回京都,我更担心你们礼部出的问题。”
谢延眉头轻挑,他拿起折扇,轻轻点了点徐冠清的头,嘴角微扬:“徐侍郎该是听闻了,昨儿我抓了个秋闱作弊,拿钱买官的小生,名唤陆知久,他全招了,
说是用就九百两银给韩刺史,叫韩刺史给京都的礼部和吏部捎口信。”
“一个用来买秋闱考题,一个用来买官。”
谢延弯下腰,与徐冠清平视,漆黑的眼眸如桃花般漂亮,如今的眼神却是冷到了冰窖,他拖腔带调道:
“不知徐侍郎可晓得,这钱是进了谁的兜里呢?”
此话一出,徐冠清拿茶盏的手登时顿住,他蓦地跪下来。
徐冠清狠狠地磕头,声音颤抖道:“回陛下,臣不知,您莫要动怒,我等对您必定是忠诚无疑的。”
但徐冠清明显感觉谢延没信。
徐冠清又拖着颤抖的尾音道:“倘若臣回京都必将严查礼部,顺带将您的意思带给吏部那头,断不会劳烦陛下亲自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