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发子弹
“这么说来，那我……还得感谢你这位月老了！”袁心听闻简方深当时是来等季枫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季枫无奈地苦笑，表示两人的爸爸是生意合作伙伴，季林曾专程拜托开朗的简方深照顾儿子。简方深果然不负所托，常以“两人一起玩”的名义骗过刘予舟，两对父子获得了一起打高尔夫球、吃吃喝喝的机会。
久而久之，这位看似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公子哥儿，对季枫生出一种难得的兄弟情，自然发现了季枫放学后拖延回家，躲入漆黑车库中的奇怪行为。
遇到袁心那一天，简方深在车库门口等季枫回家，闲来无聊便躲在一棵松树后面抽起烟来。
自行车链条的飞速转动声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从大树后走出来，边抽烟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个扎马尾的女孩一次又一次地在斜坡上玩着“过山车”。
想起自己那些在校内校外都光彩照人、贤良淑德的女朋友，没有一个属于袁心这种走野路子类型，简方深径直走到车库出口，次日就和校花分了手。
“别再说他了，当时你为什么不叫住我？怕我社死还是什么原因？”听闻季枫的事实复原之后，袁心直视他的双眼。
“他……傲然站在月光之下，我却蜷缩着躲在黑暗车库里。”季枫垂下双眸，轻轻叹着气，“而你却像一道光，那样活泼自然、充满生机。那时的我并不敢接近那道光，生怕被照出丑陋与不堪。”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袁心凝视着冬日阳光下的季枫，额上碎发被染成金黄色，整个人却依然包裹在一套黑衣之中。
“现在的我，仍然想要接近那道光，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季枫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却坚定大胆。
“你的意思是……”袁心努力克服着心脏“咚、咚”撞击着耳膜的巨大响声，眼波灵动，“你这张旧船票，还想要登上我这豪华游轮！”
两人一起呵呵笑起来，袁心盯着他微微抖动的肩头，调皮地伸出手按在他的左胸膛上，轻声说：“我想知道你此刻的心跳。”
悸动从心脏出发，透过肌肉饱满的胸膛，穿越厚重的黑色棉卫衣，传递到袁心右手掌心。滚烫的掌心又带着这份悸动，沿着白皙手臂中汩汩流动的暗红静脉，一点不差地传递回袁心心中。
季枫轻轻牵住她的右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心率手表，略带坏意地看着她：“先试试你的心跳。”
袁心连忙抽回手，歪着头捂住心口：“我怎么能和专业运动员相比！”
“也就是说，你动心了。”季枫笑着，伸手轻抚她的刘海，在她饱满的面颊上留下一片浅红。
袁心用手捂住脸颊试图降降温，却见季枫忽然起身，大步跑向双人座椅后方的大树，魔术师一般抱出一个瓦楞纸大纸箱。
“打开看看！”季枫把箱子放在她脚下，一脸笑意。
箱盖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袁心先捡出一根包裹着粗糙粉红色塑料纸的棒棒糖，细看几眼后小声惊呼道：“这是我小学时候，偷偷去买的草莓棒棒糖！这个品牌早就停产了，你从哪里买到的？”
季枫并不回答，笑眼中闪着光，嘴角微微上翘，示意她继续看。
一个粉白相间的名牌香水盒子静静躺在箱子底部。袁心双手将它捧出来，眼里微微染上一丝苦意：“这……”
这瓶香水瓶身精致，盖子上系着金属材质银色蝴蝶结，虽然材质很硬，造型却十分灵动。
液体呈淡淡樱粉色，气味正如“花漾甜心”的名字一样，芳香馥郁却又清新甜美。
“这也太少女了。”袁心用右手食指轻轻滑过银色蝴蝶结的边缘，“现在的我，已经不再适用。”
“不是送给你的。”季枫轻抚袁心额上的刘海，直视她有些哀伤的眼睛，声音如冬日浴缸般安全且温暖，“送给少女袁心。”
袁心猛然抬起头，圆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季枫：“你怎么知道高中时期，我想要这种香水？”
“我曾经有幸欣赏过你的‘行为艺术’，非常可爱。”季枫边说，边笑着展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袁心“扑通”丢下香水，捂住耳朵，大叫一声：“你存心想让我社死到底？”
话毕像小学生一般，和季枫玩起了追人游戏。
季枫有意放慢脚步，悠闲地迈开双腿，边跑边不时回头看着张牙舞爪、拼命追赶的袁心。
只见她轻快地如同一只灵鹿，沾染着阳光的马尾辫在风中跳跃着，虽然眉头微皱着，却笑着露出整齐的小白牙。
季枫突然转身停住，袁心被惯性引领着，一头撞向他结实的胸膛。
“守株待兔终会成功，只要守得足够久。”季枫低下头，深深凝望着袁心绯红的脸庞，胸膛起伏频率不觉加快。
袁心仰起头，感觉马上要被吸入他眼中那一片漆黑的深邃之中，连忙揉着被撞到但丝毫不觉痛的额头：“你……坏人……”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手掌上传来的温热电流哽住了喉咙。
季枫一只手将她冰凉的小手从额头上拉下来，紧紧攥在自己手心，另一只手坚定地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袁心轻轻闭上双眼，他衣服上散发出的香皂味道幽幽传入鼻尖，怀中的温度让她仿佛浸泡在家中的浴缸里，温暖、舒适而安全。
她听到山雀兴奋地鸣叫，甚至能听到它们拍动翅膀扑棱棱的声音，与自己的心跳、季枫的心跳渐渐融为一体。
良久，两人缓缓分开、深深对望，看着彼此红扑扑的脸不发一言，只是相视而笑，却又仿佛已经说尽万语千言。
牵着手重新回到长椅上坐定，袁心指着粉红色香水佯装生气问季枫是不是有偷窥癖，声音和语气却溢出无限温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季枫显然也很放松，在磁性而又带有些许慵懒的嗓音中，两人再次同回高二那年，那个下着“贵如油”般春雨的夜里。
那是一个周四的第二节晚自习时间，空气温暖而潮湿，隐藏着早春特有的蠢蠢欲动。
袁心逃掉晚自习，一个人悄悄溜进学校的实验楼。实验楼一共五层，晚自习时间并不开放，除了应急出口标志牌散发出的幽幽绿光，看不见尽头的走廊、物理实验室中的试管、生物实验室的人体标本等等都湮没在漆黑之中。
袁心一口气爬到顶楼观星台，绕过长长短短的望远镜，径直走到露天阳台上。
细雨使她的发梢微微卷曲，她抹了一下额头上沾染的雨珠，径直走向空荡阳台上唯一的物体——一个垃圾桶。
袁心半蹲着，将右手从位于桶身侧面的开口伸了进去，拨开一堆塑料鞋套、卫生纸和大概是抹布的垃圾废品之后，终于触到了一个玻璃材质的方瓶子。
她用手指钳住瓶口，将那个瓶子夹了出来。
是一个已经空掉的“花漾甜心”香水瓶，银色蝴蝶结上已经沾染了些许污泥。
袁心顺时针拧了盖子几次，才发现盖子是需要拔开的。
清新甜美的花果香幽幽传出，正是校花走过自己身边时留下的独有少女芳香。
下午上实验课时，校花所在班级正巧下课，与袁心走了正对面。
擦身而过时，袁心的耳朵敏锐捕捉到校花对身边的朋友说：“香水用完了，我已经顺手把它丢进顶楼垃圾桶里了，你要空瓶干嘛啊，送你一瓶不就得了……”
是简方深夸好闻的香水吗？袁心心中一动，急迫地想知道香水的品牌、瓶身的模样以及确切的香气。
似乎了解他的喜好，就能离他更近一些。
袁心把香水瓶举到眼前，向一侧倾斜，惊喜地发现瓶内还剩下一点点粉红色的液体。
她灵机一动，左右摆弄香水瓶一番，让少得可怜的粉红色液体恰巧位于吸管下方后，双手举着香水瓶，小心维持瓶身的倾斜角度，轻轻走到阳台边缘。
“嗤、嗤”两声，樱粉色液体化为一小缕细雾，融入淅沥缠绵的细雨之中。
袁心望向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抓住阳台上墨绿色栏杆，将身子探出更远，轻声自言自语道：“现在整个世界都是我的了！”随后展开双臂，轻快地转了一个圈儿。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当时你会说，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了？”季枫将袁心揽入怀中，一阵温暖将她彻底带离乍暖还寒的雨夜。
“中二时期的想法，很羞耻。”袁心低下头轻轻笑着，指尖绕弄着季枫卫衣下端的收口绳，“当时的我，大概以为，是我将香水喷入雨中，而雨又落在整个世界上，那整个世界都沾染上了我的气息，就属于我了！”
“很浪漫。”季枫轻声回应，“雨落在实验楼上，而我在实验楼里。所以……”
“对啊！你到底在实验楼里干什么？”袁心依然觉得中二气息十足的“行为艺术”居然被全程看光，实在是件丢脸丢到家的事。
高二时期的季枫，经常逃掉晚自习，一个人躲在操场的大杨树背后或是食堂后方的小空地，然而这一天由于下雨，他来到实验楼顶楼，仰面躺在角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