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冰神降临（上）
36
06：21am
这一天是星期六, 一大早，许多人待在家里休息，享受周末时光。
唯有附近一所坐落于寺院里的中学-四天宝寺中学的网球部少年们规律地早起, 为了通往全国大赛的道路，放弃周六的懒觉, 与伙伴们一起锻炼。
为了不惊扰居民，他们跑步时没有喊口号。
一些早起的市民们见到青春洋溢、长相俊秀的孩子们, 感概着青春真好啊，微笑着给他们鼓励加油。
“期待在电视上看到你们哦！”
“我们会加油的！”
07：30am
四天宝寺的学生们露过3町目的高宫大宅, 这是他们常规的跑步路线。
高宫大宅的某个角落, 一个驼色长风衣男子，一个穿英伦古典侦探服的眯眯眼男子，一个面容稚嫩的黄绿色兜帽男孩和一个反戴棒球帽的男孩，四个人一脸严肃地在那里说着什么。
07：35am
高宫大宅的大门打开, 一个穿黑色丧服的阴郁男子拒绝别人的搀扶, 向角落里的四人走去。
07：38am
五人碰面, 发生交谈。
07：42am
驼色风衣的太宰治骤然伸手, 想要触碰高宫和也。
高宫和也任他触碰，从怀中掏出一个颜色不详的肉球砸在地上。
07：45am
高宫和也凑近监控录像，眼神阴狠, 做出口型：贱/人，我要你尝到和我一样的痛苦。
07：45：30am
录像头被膨胀的肉球撑爆, 记录终止。
监控一片黑幕, 再也看不到其他。
08：31am
阴云聚集,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半点不给两个小时前气象台说今日大晴天的预测一点面子。
黑色宾利在3町目外警察聚集的地方停下, 黄色的路障外有人在忍不住看, 还有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的新闻电视台记者在一旁拍摄，然后很快被人拍肩膀把器材收了。
‘窗’之前所放的黑色‘帐’已经被吞噬殆尽，大阪高层不得不切断附近町目的所有信号，防止重大意外泄露，制造恐慌。
场面非常嘈杂。
一个蓝色制服的警察打着手势，示意宾利赶紧走人。
服部平藏拨开人群，走到宾利旁。
辻野留鹤正好下了车，司机来不及为她打伞，她已经跳下车，挥手示意他躲远点。
服部平藏神色复杂地看向辻野留鹤，她还不到他的胸口高，腰间挂着一柄深白色的刀，没有刀鞘。
黑色的头发被小雨淋湿……
嗯？
没有淋湿？
服部平藏惊讶地发现，辻野留鹤暴露在雨中，却一点都没被打湿，身体是干爽的。
辻野留鹤向他致意：“衣服湿了比较沉重，不利于等会的战斗。”
明白她有奇特之处，服部平藏心中要送年轻女孩去战场的愧疚略微平复了些，低声给她讲述一些录像没拍到的细节。
远处，一张肉红色中透着白丝的薄膜笼罩在3町目的上方，以肉眼难以察觉的缓慢速度，无法阻挡地向外扩张。
每服部平藏敲敲给她听一个录音，录音里，响起某个东西被塞入某种容器的声音，之后便是一声属于人类的惨叫，包含惊恐、痛苦与求饶之意。
再之后是轻烟一般的声响。
服部平藏深吸一口气，说道：“据我们推测，那个肉红色的……东西，”他斟酌着找了个代称，“很可能是人类的血肉编织而成。”
那些惨叫的人类的下场便显而易见了。
辻野留鹤扣住刀的手猛地握紧，对里面的始作俑者厌恶至极。
那些心情很好，期待着周末与家人朋友待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的人们，就这样被疯子拉上绝路，即使他们活下来，失去的至亲，恐怖的经历，也会成为他们生活中如影随形的噩梦。
辻野留鹤讨厌这样。
平凡而普通的日常虽然琐碎，时常有这样那样的烦恼，可空气中弥漫的也是快乐祥和的空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血腥低沉，犹如阴间地狱。
“你要不要带把木仓去？”服部平藏迟疑地问道，作为现代警察，他还是下意识相信热兵器的威力。
辻野留鹤摇摇头，否定道：“不用，我已经有最好的武器了。”她说的是体内为她鼓气的稻置。
服部平藏以为她说的是腰间的刀，张嘴想说些什么。
辻野留鹤压低身子，助跑两下：“那么，我先去了。”
声未至，人已远。
等服部平藏听完这句话，穿着运动服的辻野留鹤已经在空中变成一个小黑点，引起下方围观人的惊呼。
冰之呼吸·一之型·横冰弦！
极快速度的拔刀横砍，肉色的薄膜被撕开一道口子，辻野留鹤蜷缩身体翻滚进去。
“稻置。”她轻声叫名字。
块状的浮冰出现，不均匀地在空中分布。
辻野留鹤提气，跳到最顶端的一块浮冰上，从高处俯视结界内的状况。
“咦？”辻野留鹤感到有些不对。
不是说这里是高宫大宅和居民区，还有个中学吗？
怎么地板是血红色的肉块，本该是钢筋混凝土或是木质结构的建筑也变成了废弃实验室一样的场地。
只在七海建人那里学了咒术师入门的辻野留鹤不知道，改变场地是术式最高顶点-领域展开的辨识特征。
辻野留鹤试探性地往下面砍了几刀，下方的肉块被切开，炸成一团团不知名的东西，很快，‘伤口’又蠕动着合上了。
远方传来好几声惨叫。
辻野留鹤表情很不好看，该不会她破坏场地，高宫和也那边就拿人去补充营养吧？
该死，那原来破坏场地先救人出去的打算就没用了。
看来要想救人，只能干掉操纵结界的人。
空气中传来嘲讽的笑声。
一道陌生而湿/腻的男音在空气中回荡：“辻野留鹤，他们都是你害死的！你一点都不愧疚吗？”
“我以为你会问我，我杀了你哥哥之后愧不愧疚？”辻野留鹤轻描淡写地直戳高宫和也的痛处。
高宫和也沉默了一下，冷冷说道：“怎么？”
辻野留鹤刻意放大声音，抑扬顿挫道：“答案是，我都不记得他是谁！”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条脐带一样的东西携着劲风绞来。
“臭丫头！我要杀了你！”阴柔轻薄的男音拔高音调，声音带着快要碎掉的纸片一般的残破感。
咒术师的打斗中，心理战绝不会少。
人身攻击、诋毁贬低敌人和敌人的亲属，有血仇的话拎出来踩两脚也是常规操作。
辻野留鹤作为刚步入咒术界的人，其实对这条隐性‘规则’了解得不多。
她只是出于本能地觉得，敌人骂她，她就得更狠地骂回去，专戳敌人痛点才行。
冰之呼吸·二之型·崩雪！
寒冷的剑气自上而下，闪烁的白光形成闪电状，在脐带/鞭/条上灵活跳跃，每一个白点闪过，脐带就断掉一截，冰霜覆盖断面，阻止它的再生。
攻击再一次落空，高宫和也却笑起来。
“你不是咒术师，居然敢进来送死？真是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猴子。”
辻野留鹤见他上当，故意皱眉，做出一副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的表情。
“咒术师是什么东西？”
至今为止，她没使用过咒力，只纯粹使用呼吸法剑术，就是为了试探高宫和也对她了解多少，掌握了多少情报。
示敌以弱，也是想摸清他有什么攻击手段，战斗水准如何。
高手过招，两次简单的交手就足以判断对方的水平。
辻野留鹤不理解高宫和也的咒术能力，但如果只看他用起招式的水平，她的评价就两个字——
菜鸡。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菜。
攻击手段单一，袭击角度死板，咒力倒是很磅礴，能改变场地的术式也很厉害，但是他总体给她的感觉就是很……不符合一级咒术师的水准。
与七海建人在战斗中展现的素质有极大差距。
辻野留鹤十分不解，据说三四级可能有世家混子，二级和一级都是要实打实的出任务混出来的。
高宫和也这个战斗水准，是怎么当上一级咒术师的？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高宫和也不算差，家传术式是黑色火焰，对咒灵有强烈的灼烧效果，很适合祓除咒灵。
但他非常不擅长咒术师之间的互搏，从小身体弱体能不行，体术被吊打。更尴尬的是，他的家传术式黑色火焰对咒灵的暴击能力，是由[束缚]换来的，代价就是对人类身体的效果不强烈。
所以，他看到辻野留鹤灵巧的身姿后，立马意识到她擅长近身战，便用未完成领域的攻击手段针对她，而不是家传术式。
没有完成的领域就没有[术式必中]的效果，生得领域范围越广，需要的咒力就越多，他咒力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么广泛的领域，还得用普通人的血肉去填补咒力的不足。
连维持都是勉力，要操纵高精度、高伤害的攻击就更难了。
说白了，生得领域根本不是他这个水平的人能施展的东西，强行施放出来，他就得拆东墙补西墙。
高宫和也还不知道他的真实水平都被摸穿了，自顾自地说道：“你不过是只猴子，五条悟居然为了你杀了哥哥？”他呵呵呵笑起来，“肮脏下贱！和你母亲一样，只会勾引男人！”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女人崩溃的样子，一字一句地向辻野留鹤描述他如何派人逼疯她母亲，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又是怎么变成他的实验素材的。
“实验素材？”
辻野留鹤眉头锁紧，她本来以为高宫和也是个杀/人/狂/魔，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对人类没有同理心，找孕产妇和婴儿出手是因为他变态的癖好。
没想到她居然从他口中听到‘实验素材’这几个字。
福至心灵般，辻野留鹤脱口而出：“你是为了制造这个结界？”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她仔细观察这里。
隆起的肉块在脚下，头顶是肉红色的结界，许许多多的带子从顶端垂下，链接下方的远远肉球，带子缓缓蠕动，引起里面水声的晃荡。
“结界？”高宫和也哈哈大笑，“母猴子！”
“让我来告诉你吧！”
“这叫领域！”
高宫和也猖狂大笑：“我，高宫和也，一个从小不被重视的次子，他们都断定我终身止步二级！但我苦心研究，刻苦学习天才咒术师加茂宪伦的手札，提取母婴死前的诅咒增加我的咒力，然后我成了一级咒术师！今天，我还完成了领域，站在咒术界的顶点！当然，这一切最大的功臣还要属你的母亲和弟弟！”
“说起来还要感谢死老头，他挑中的你母亲，居然是大巫女多治比文子的直系血脉！”
在他的科普下，辻野留鹤才知道，原来自家祖上的多治比文子是五条家祖上菅原道真的乳母，是流有皇室血统的活到了120岁以上的超强巫女。
据说她有次被惹怒后，仅射出一箭，就杀了九十九只诅咒。
不太清楚本族民俗历史的辻野留鹤以为高宫和也在吹牛，没想到稻置难得记住啥，说祂记得多治比文子。
【她让我帮忙照看她的孩子。】
这就是冰神与冈田家联系的由来了，生下亲生孩子后不久，就去菅原家任职的多治比文子随口托熟神照看下孩子，爱玩但心眼扎实的冰神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照看她的这支血脉千年。
和冈田家长老口中‘祖上虔诚祈求，冰神降下怜悯’的说法没有半毛钱关系。
辻野留鹤：“……有点随意哈。”
吐槽一句后，她的身影消失在高宫和也的视线内。
不趁敌人自以为稳操胜券，卸下警惕的时刻抓住机会，辻野留鹤都对不起死在她刀下的恶鬼们。
说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她不好好听，直接开打的高宫和也有一瞬间的愣神，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急忙用咒力保护身体。
咔！
嗤——
在攻击到来前，高宫和也躲了一下，下意识用术式打出一鞭黑色火焰。
本来瞄着他脖子去的辻野留鹤下腰侧身，轻松避开他慌乱下的反击，手上动作不减，微微调整角度，被黑色咒力包裹的冰刀手起刀落，狠辣地削断高宫和也的左手。
骨骼断裂，手臂大动脉被砍，血喷射而出。
辻野留鹤下意识用上之前雨天稻置使用的小技巧，在自己面前隔了层冰，免去被弄脏的风险。
主人的受伤影响到了生得领域的维持，远端的结界和肉块逐渐淡化。
辻野留鹤见杀他有用，叫什么领域的东西也能解开，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高宫和也看到她和记忆中的‘妻子’笑起来十分相似的模样，脑海里闪过走马灯。
小时候，他作为资质不出众的次子，并不被父母看重。
大家族世家的世界是很残酷的，众人瞩目的焦点总是他的哥哥，活泼健康、乐观有天赋的长子。
谦也喜欢偷东西，不过是男孩子的顽皮罢了，长大就会改的。
大人们总那么说，对哥哥的偷他东西的举动轻轻带过。
但高宫和也不会因此讨厌哥哥，因为哥哥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一旦他发现谁敢欺负弟弟，就会揍那个人。
长大之后，哥哥发现他杀死的猫狗尸体，会很生气地让他不要再这样了，然后帮他掩盖痕迹。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戮，和哥哥吵的架越来越多。可当他失去控制杀了那个怀孕女人，从诅咒他的女人身上得到咒力和无以言表的快感，以至于失去谨慎流下残秽，被咒术师找上门时，哥哥下意识站出来说是他干的。
从那一刻开始，哥哥就是他在世界上唯一值得去爱的人。
杀死哥哥的人，绝不原谅！
高宫和也闭上眼，以作为一级咒术师的自身为祭品，强行将领域内的怨灵集结融合。
“……吔？”准备补刀的辻野留鹤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心脏和脉搏，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这么容易就死了的吗？
辻野留鹤半信半疑，硬生生在他尸体旁守了十分钟，始终没发现破绽的辻野留鹤才起身，掠向远方寻找幸存者。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五分钟，一个接一个的肉球从高宫和也还没凉透的身体附近蹦出来，每个肉球都恶狠狠地撕下一口高宫和也的肉，咬完后就跳到一旁窸窸窣窣地埋头咀嚼。
肉球数量太多，从头到脚，连高宫和也断掉的胳膊和地上的血都没放过，748只肉球才排完队，吃仇人。
高宫和也的骨架不一会儿就变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肉丝。
吃完后，肉球们安静下来，等待‘生长期’过去。
此时的辻野留鹤正在救人，心急如焚地寻找失踪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