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重见天光
太子回京后没两日,总共三场九日的春闱,进行到了最后一日。
数日明媚的阳光隐去,天空蓦地阴沉下来,春风携着凉意呼呼吹过,乌黑的云层低垂,像是要从天上压下来,不时有闷雷炸响,却不见雨滴落下。
贡院外,被围得水泄不通,有担心自己儿子的父母,有得了当家夫人吩咐的奴仆,形形色色的人,全都紧张的盯着贡院大门。
除此之外,还有人提前请来了大夫,不时焦急地朝贡院门口张望。
不多时,有官差提着铜锣,奋力地敲了三声,高喊一声开贡院,接着五六位官差齐齐上前,缓慢地推开贡院的大门,经过数日折磨的举人老爷们,各个面色如土,走一步踉三步,生怕什么时候就倒了下去。
还别说,真有人刚跨出贡院,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的。
吓的来接人的奴仆连连惊呼。
就在这时,随着人流而出的一位书生,还没来得及缓口气,手腕突然被人精准抓住,他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去,暗含烦躁和不虞的眉眼,下一刻就对上京兆府官差板着的脸。
他心里惊了一下,不待他开口询问,对方先说话了。
“祁举人,我们大人有请,请随我等去吧。”
他嘴里说着请,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见客气,再看那皮笑肉不笑的脸,祁姓书生后背顿时一寒。
没过一会儿,另一位书生也被带了来,本就心里有鬼的两人,一见到这个阵仗,双腿顿时不由得一软,但又还怀着一点期待,不愿就这样露怯,勉强维持着体面,冲关切朝这面看来的友人们拱了拱手,而后甩开官差钳制的动作,挺直背脊主动向京兆府走去。
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们是被冤枉的似的。
然而,自持清白的两人,在踏入京兆府大门,对上宁王府管事灰白的脸时,顿时瞳孔一缩,面上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惊慌。
两人呼吸骤停,额上唰唰滚下冷汗。
虽说人品与学识不挂钩,但两人能考上举人,至少证明他们的脑子没问题。
看到宁王府管事的那一瞬间,两人立马就知道,他们接受宁王府的好处,而故意指证荣恩伯府公子行凶的事,显然是要瞒不住了。
毕竟,宁王府都出事了,他们两人还能全身而退?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随着一桩桩证据被搬上来,包括但不仅限于:货郎一家的招供,宁王府管事的证词,以及死者早已病入膏肓的人证书生二人两股战战,神情慌张,面色惨白。
明明不是多热的天儿,两人后背的衣衫,却硬生生被汗水打湿。
面对态度骤然强硬的京兆府,两人心底后悔不迭。
原本不过是想着攀上宁王府,眼下宁王府攀不上不说,自己的前程还被毁了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接受不能,白眼一翻生生被吓得晕了过去。
可惜,昏迷过去也没用,两人最后仍被以“捏造事实,诬告他人”的罪名,受杖刑六十,反坐徒刑三年,并由京兆府尹上报朝廷,革除二人举人身份,以儆效尤。
这里面,虽有梁府尹半分私心,看不惯这等人品低劣之辈,但也因大越历来对诬告罪,便有罪加一等的惯例,情节较轻者,多是受笞刑,杖刑,徒刑等,更为严重一点的,还可能被流放,甚至死刑。
不过对书生二人而言,革除他们举人功名,不亚于让他们去死。
从昏迷中醒来,骤然得知这一噩耗,两人呼吸一滞,再次捂着胸口晕死了过去。
相比书生两人,宁王府的管事,因一力承担下罪名,且以奴仆之身,谋害伯府公子,实属罪大恶极,被梁府尹处以绞刑,货郎一家则杖六十,徒刑三年后,发配边疆修筑城墙。
至于死者一家,念在其寡母幼子不知情的份上,收缴过其不正当银钱后,便放了三人家去。
死者寡母在见到儿子拿回来的银子后,不是没有怀疑过,特别是没两日,儿子就出事了,只是她不让自己去多想,也不敢告诉两个孙儿。
眼下前因后果水落石出,她抱着两个没长成的孙儿,哭的泣不成声。
与之相反,压在苏家头顶的阴霾,随着苏景言的出来,终于消散一空。
重见天光,苏景言嘴唇轻抖,望着前来迎接他的家人,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半月的牢狱之灾,抹去他眉间的意气和洒脱,那隐隐透着疲惫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多出两分沉稳,尤其是那双原本明亮通透的眼眸,也似是被染上某些晦暗的颜色。
苏明远看着这样的儿子,背地里止不住的痛心,又暗恨宁王府不干人事,害得他儿子受此冤枉。
这个时候,他也维持不住严父的姿态,满是温情地拍了拍儿子肩膀,对他道:“没事,没事,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对对对,景言别怕,已经没事了。”老夫人连连颔首,拄着拐杖的手频频颤抖,待平复过激动的心绪后,忙冲着两旁奴婢急声催促,“都愣着作甚,还不快扶二公子上马车,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