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存了死志的人
“成源的名字……变成灰色了。”极轻的话语声像是落入水面的小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黎清的语气太过平静，导致心中震惊的其他人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但还没等他们想好要说些什么，出口那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肖景澈和林裴清先从出口冒头，进入了大厅，紧随其后的就是竹语笙三人。
——并没有成源的身影。
竹语笙一组包括林裴清，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异常沉默，但肖景澈却面色如常，甚至还笑着和黎清几人打了招呼。
“早啊。”
“……早。”伞女他们很想知道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成源又怎么了，为什么会…但肖景澈的态度却让他们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肖景澈像是丝毫没察觉到几人的欲言又止，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又放松的伸了个懒腰，转身向电梯间走去。
“好困…这智障游戏、智障系统，非要让玩家在晚上行动，什么阴间作息。”
‘轰隆——’
随着肖景澈嘟囔的话音落下，大厅中游乐园出口处忽然传出一声巨响，正在关闭的大门猛地卡住了。
与此同时，肖景澈脑内也传来的刺耳的警报声。
“禁止侮辱金鸟先生！玩家肖景澈已触犯第二铁律，惩罚开始！”
原本守在游乐园内的核验员工从半关的出口中挤了出来，她现在处于异常状态，体型硕大、皮肤松垮，但动作可一点都不慢。
她发出低沉的喘息，飞速向肖景澈靠近，公馆的地面都因她的脚步而震颤。
林裴清见状眉头一蹙，下意识想去帮忙却被肖景澈抬手制止。
“谁都别来。”
肖景澈双眸半阖，脸上也没有紧张的神情，淡然的等待核验人员冲过来后，与其缠斗在一起。
他的动作就不似面上那样平静了，每一招力度都拉到最大，拳拳到肉，发出闷响。
像是在打沙包一样。
肖景澈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此刻已然散尽，笑容溢满疯狂的意味，核验人员被揍得连连败退，逐渐没了还手的机会。
直到五分钟后，肖景澈的拳头终于挥空了，核验人员突然原地消失，没了踪影，因为惩罚时间已经结束了……
“啊…啧。”肖景澈甩甩手，唇角的弧度瞬间下撇，不满的咂嘴，随后便一言不发的再次转身，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最后坐电梯离开了。
曾经连犯两条铁律的黎清已经太久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了，所以他愣愣的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肖景澈突然遭遇袭击的原因。
“……我怎么感觉他是故意的？”黎清眨眨眼，像是自言自语，视线却投向了林裴清。
林裴清则是轻叹一声，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就餐区，随意选了一处座位，趴桌子上没了动静，似乎正在小憩。
黎清的视线随他而去，又缓缓收回，转而落到竹语笙身上。
竹语笙被黎清包括他身后的伞女等人盯得无奈，只得开口，简要解释了事情经过。
“成源是死在旋转木马项目的。我们两组合作，做了面对成倍危险的心理准备，但意外这种东西并不是有所准备就不会来临的。”
“当时那一轮项目就快结束了，肖景澈被其他规则缠住，却没注意到有一匹活过来的木马悄然接近，差一点他就要被木马头上的独角顶穿了，但成源及时赶到，把肖景澈推走，他自己却……”
竹语笙话音微顿，瞥了一眼林裴清，随后略微压低了声音，“说起来其实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我当时是不是看错了，我感觉成源是能及时逃掉的。”
“但他还是受伤了，而且似乎根本没有要挣扎逃离的意图，反而还有功夫笑着和肖景澈说了什么，但我离得有些远，所以并没听清。”
“反正，成源最后是被那匹马刺穿并拖到了马群里，血流了满地，却无声无息，没有求救亦没有惨叫，但一轮项目也正好结束，我们必须要出去。”
“我本以为肖景澈会冲过去坚持把成源救出来，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比我们都要果决的转身走出了项目区域。”
“在那之后的合作，他的情绪和表现都很稳定，偶尔还会开玩笑，说些不正经的话，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直到刚才……他刻意挑衅系统的行为才能看出来他有些心绪不稳，像是在发泄，但总的来说，他的表现未免也太冷静了，像是对成源的死不以为意似的，甚至都没林裴清的反应大。”
“反正，关于成源的死，我知道的就这些，不过，若说这件事是否还有其他内幕，我也不方便问，你们弑乌和至正的关系更近，想知道详情的话，我还是建议你们直接去问当事人。”
竹语笙说完就简单和伞女几人道了别，带人转身走向了电梯间。
留在原地的伞女几人仍旧没有过多交谈，成源也算是生还世界资历深厚的一批玩家了，他的死亡所带来的冲击力对于几人来说并不算小。
黎清垂下眼眸，他来到生还世界的时间是最短了，所以对于成源的死亡，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反而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他知道，成源就是故意没有挣扎和反抗，他本就有意寻死。
在第二天的晚上，他们一同对战蝰蛇时，成源就曾对向肖景澈说过‘不然几天之后都便宜你吗？’这种话。
大概是作为地府判官的直觉吧，当时听到这话的黎清就有种强烈的预感——成源并不是在打趣肖景澈，而是指自己的道具会在几天后作为遗物交给肖景澈。
所以，那晚他们在水上乐园的门口，黎清情绪不好时，便草草提了一句成源是‘存了死志的人’，他没心情去向成源讨要之前随口提出的报酬。
当时，他话语中的含义很是模糊，但伞女他们也是听到了的，只是没及时追问，后面也就忘了这茬。
故而现在，黎清是唯一一个早已预知此事的人，可即便如此，他心中仍有些许困惑。
在前几天，成源的状态还是很正常的，黎清也曾想过自己的直觉是不是出错了。
但对方的死讯还是如此突然的传来了，也叫黎清有一瞬的猝不及防。
同时，这也是最令他感到困惑的地方——成源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毫无征兆的寻死？
尤其是他对肖景澈那副护犊子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放心去死的人。
思及此，黎清轻叹一声，视线投向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林裴清——事实上，不光是状态正常到异常的肖景澈，林裴清的反应也很不对劲。
他脸色是很差，情绪也十分低沉，但在竹语笙的描述中，林裴清同样没有去救成源。
这就说明，他和肖景澈肯定事先就知道成源心存死意，所以两人才都没试图去阻拦成源的死亡。
……成源从一开始就将这里定做了他的坟墓吗？还是说，有别的隐情？
黎清垂下眼眸，心中泛起些许不知名的情绪。
“先回去吧。”
……
伞女等人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各自回房。黎清躺在大床上，旁边是靠在床头不发一言的白木熙。
黎清默默凑近他，将头靠在他腰侧，轻轻蹭了蹭，声音绵软的开口，“想聊聊嘛？”
白木熙这才回神，垂眸看清自家小少爷现在的模样，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他顺手取下黎清用来簪发的判官笔，动作轻柔的捋顺如瀑般的长发——以前他是这样哄小豹子的，但现在，更多的是想借此纾解自己的情绪。
黎清见他似乎没有聊天的意思，便也不强求，只是乖乖环抱住他的腰，任由他的手掌在头上作乱。
良久后，黎清就在指腹穿过发间的舒适感中渐渐被催眠了，眼皮彻底支撑不住的阖上，安然入睡。
白木熙停下了动作，细致的拨开散落在黎清脸颊上凌乱的发丝，指腹摩挲着对方嫩滑的脸颊。
很软，像是，有的时候白木熙也会想让黎清脸上多长些肉，但他家小豹子都已经是鬼了，应该没法增重长肉，也无法回到还留有婴儿肥的时期吧……
不过，现在这样也足够好看就是了，活脱脱一个古典睡美人，安静的时候显得脆弱异常，实际上却是一朵诱人入网的夹竹桃。
白木熙轻叹一声，但心底的情绪已经完全被卖乖的小豹子治愈了。
其实影响他情绪的并不完全是成源的死亡，毕竟他们之间并无过多的交情，仅仅停留在‘认识’这种浅显的关系层面。
但在竹语笙的讲述中，成源有可能是自愿赴死的，他也还记得黎清曾说过成源存了死志。
他就算信不过竹语笙，也会相信黎清的判断，即使那只是黎清当时随口提出的一句话。
所以，关于成源放弃求生的原因，才是白木熙真正在意的地方——对此，他也有些猜测。
……
“唔，痒……”感受到发尾在脸上轻轻划过，黎清顿时别过脸，几乎是趴在床上了。
无法再用黎清自己的发尾骚扰到他，白木熙只得无奈放弃，捏了捏黎清的耳垂，“起床了，我的小少爷。”
“几点了……”黎清闷闷出声，他能猜到现在应该是早饭时间了，但还是不死心的想赖床。
“已经中午了。”白木熙仿佛猜到了黎清在想什么，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后，就坐起身一把捞起了黎清，将他提溜到自己腿上。
“？”黎清懵懵的被强制开机，一身软骨头一样顺势就倒在了白木熙身上，直到两秒后，他才反应过来白木熙说了什么，“……嗯？中午了？”
“对，中午了。”白木熙习以为常的扶正黎清的身体，让他面对自己，“我也睡着了，所以就起晚了。”
他说着还趁机在黎清嘴角偷了个香——虽然但是，他并没说真话，其实是因为他沉迷于黎清的睡颜，又趁机对黎·睡美人·清上下其手，没摸够，所以出于私心，他故意略过了早餐的时间。
而且伞女等人也没有来敲门，不知是特意没来打扰，还是和他们一样没起床，错过了早餐时间，根本没下楼。
此刻完全没察觉到白木熙‘坏心眼’的黎清在得知时间已然到了中午，便彻底散了赖床的心思，麻利的爬下了床。
黎清和白木熙走出卧室后，双尾就甩着尾巴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旁边还跟着低空飞行的小叽，二人便带着两小只走出了203套房。
“早上好。”苏谨行倚在电梯门旁，朝黎清和白木熙挥手，随后看向黎清的眼神却十分耐人寻味，“辛苦了，摊上老白这种禽兽。”
“？”黎清歪了歪头，下意识瞅了一眼白木熙，“狐狸为什么骂你？你又惹他了？”
然而白木熙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很无辜，但他脸上莫名冒出来的那一抹笑意让黎清狐疑的眯了眯眼。
他们在说什么大判官听不懂的谜语，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啊……
“没什么，就是早上看你们没出来吃早餐，猜到你们应该还在‘睡’着，我们就回去接着休息了，也没下楼。”伞女适时解释着，但具体是解释哪一句话……见仁见智。
可是还没真正开荤的黎清明显没理解到关键字，只是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就和几人一道进入了电梯，来到公馆大厅，走向就餐区。
竹语笙三人正在吃饭，双方简单打了个招呼，黎清几人就去拿食物了。
等六人均在靠窗的长桌前落座，黎清还没把鸡腿塞进嘴里，就听见了有两道脚步声在他们附近站定。
黎清勉强抽空抬头，就见肖景澈正端着两个满满当当的盘子站在对面，脸上还是那抹贱兮兮的笑，“一起吃吧，给我们让个座。”
闻言，黎清微微偏头，就看见了肖景澈身后的林裴清。
还没等黎清他们发表意见，肖景澈就自顾自的挤了过来，黎清只好往白木熙那边挪了挪，给肖景澈和林裴清腾位置。
几人都不清楚肖景澈怎么突然想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但肖景澈一落座，就抱着盘子开始进食，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们也只好先吃饭。
黎清早就把鸡腿塞进了嘴里，但他还是瞥了一眼肖景澈专心干饭的侧脸，又不经意的将视线落到另一边的竹语笙三人身上，随后收回目光，便低下了头。
半晌后，竹语笙三人已经吃完离开，肖景澈也打了个饱嗝，用纸巾擦擦嘴。
白木熙将黎清面前的空盘换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盘切好的水果，其他人同样吃得差不多了，但他们都没讲话，而是默契的等着肖景澈。
肖景澈将用过的纸巾叠好放到桌面上，吊儿郎当的摆了摆手，“诶呀，这么紧张干什么啦，只是想找你们聊聊天。”
“聊一聊……源哥的事情。”